时间多么残酷！它让铁锈爬上他们的勋章

    他们假肢上深埋的钢钉；又让他们

    像老人那样老去，那样死去

    而送别的次数多了，通往八宝山的那条大道

    我已清楚地记得需要经过

    第几个路口，然后从第几棵槐树向右拐弯

    都是些曾经威风八面，曾经让自己

    那坚强的胃，嚼钢吞铁的人啊

    他们从泥泞里拔出腿来

    紧跟着前面的同伴，在沸腾的硝烟中

    冲锋陷阵，像割草般割去一些人的头颅

    当枪弹划过躯体，鲜血奔涌

    只能用破布、碎土或草叶去封堵

    那颠荡的岁月是怎么走过来的

    那些笑靥如花的兄弟

    他们是怎样把自己当成枕木，铺在

    湍急的河流里，咆哮的风暴中

    但肩拉着战争的犁铧

    谁也不敢松懈和停留；一旦

    停留，蒿草便会长满垂落的头颅

    而这些最后的幸存者，最后的

    勇士和骑手，当和平的日子像抒情的雪片那样

    飘来，当儿孙们像葵花那样绽开

    簇拥在身边，他们却再也走不出记忆的

    泥沼，仿佛两条腿依然在跋涉

    仿佛活着对死去的人，永远身怀歉意

    但太阳照样升起，时光的落叶在他们

    脚下渐渐堆积，渐次淹过膝盖

    是什么时候从喉咙里传来

    一阵阵呼哨，仿佛卡着一只小鸟

    是什么时候当你抬起头来

    寻找昨日的星群

    天上的光芒，已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2008年10月24日 北京平安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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