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缘劫-口是心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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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神继承大典之后,天帝紫式诏令,称仙界正值多事之秋,天帝及天后之位的交接暂时延宕,由现任天帝紫式及天后挽碧续任。而原该出任天帝的无阶仙回风则顺应天命,以「现今妖魔扰境,吾与其继任天帝,不如出战大荒,以解苍生之忧急」为由继任战神。战神回风攘外,而天帝紫式安内之势终焉成形。

    罪仙花阙容也于战神交接之日,由天帝下令暂撤其罪,回归仙界,重入仙籍,暂居琉璃宫。

    同日,妖君尹茉及魔主夙朽宣称与仙界有万年弒君、不共戴天之仇,正式大举进犯仙、人二界。四界之势,势同水火。

    天帝紫式旋即下令三日后战神回风领兵出征,前战神鶱无于朝议之时,自动请缨,愿随同战神回风出战大荒,以最后残生尽绵薄之力。天帝感念其忠心耿耿,长叹,终允。

    而后,短短三日犹似流水,终于迎来出战当日——

    「回风!等等我!」云意踉踉跄跄,跑向已然换上战神正装、正欲走出宫外的回风。回风远远听见她的叫唤,脚下虽登时滞了滞,却没多作停留。

    云意仍不放弃,见他不肯停下,她大跨几步追上去搂住他的腰,柔丽的面容贴在他背上,泫然欲泣:「你能不能别去?我求你别去,好不好?」

    「你明知道不可能。」回风只能暂且止步,伸手欲扳开她环在他腰际上的一双手,轻咳几声后说道:「我不能放任仙、人两界在妖魔的肆虐下生灵涂炭,你很清楚不是吗?」

    云意摇摇头,颤声直言:「你继任战神才不是为了仙界,而是为了真正了断我们之间的牵扯,是为了那女人,对不对?」

    她才不信他是为了亲自出战大荒才继任的战神,难不成做了天帝便不能亲征了吗?这些根本都是借口!只是为了掩人耳目好帮那女人的借口!

    她紧啮下唇,眼中泛着泪光,既痛且恨。她拚了命想留住回风,死抱住他不放,便是料准他不会对她用劲。彷彿她松开手,他便会如断了线的风筝般,与她自此失去所有羁绊。

    她好不甘心!她是那样喜欢他,满心满意地喜欢,可是却比不上他们俩的一眼情深!

    明明她和回风才是天池所生,为什么他却从来也不肯正视她?为什么?

    此处无旁人,回风亦不否认云意的话。他只是抿了抿唇,眉心轻蹙,似乎正在忍受着什么。

    过了半晌,见她还欲僵持下去,仍无松手的意思,他却是等不得了。

    「云意。」他轻轻叹息,继而不得已地劝道:「别执着于我,我认定的从来都不是你。」

    「你骗人!」云意尖声反驳,尖利的语调浑似能将空气硬生生割破:「那么未出生前,是谁的意识与我于天池里共享灵气?是谁的意识与我分享即将降生于世的喜悦?是谁?是谁!」

    见回风一时默然,云意退离他一步,神色凄怆,低声说道:「你让我别执着于你,可是你还不是同样执着于她!甚至,你为她做了那么多,她却一点儿也不知道!」话音未落,她猛然伸手探向他的腰侧,从他手中扯出一张帕子。

    「云意……」回风震惊,急欲夺回帕子:「你怎么……」

    云意不由得冷笑,紧抓的帕子贴着掌心,依稀可闻到一丝血气:「我怎么知道,是吧?」

    「……难不成你忘了吗?我们俱是从天池中诞生,是彼此的天命之人。伴侣生来心灵相通,别跟我说你不知情!你说你能觉察到她的心绪波动,难道就不能感受到我的情绪吗?你少自欺欺人了!能与你互通心意的,从来都不是她,是我!是我云意!」

    回风静静听完,凝视着她凄楚的神色,良久,才低低地道:「即便如此,我依然喜欢她。」

    她无法明暸,在他初见日湲的那一刻,他便知道眼前之人将是他欲倾尽永生之力弥补、呵护且深爱的女子。这种犹若烙印于魂魄的情感,甚至凌驾于天帝、天后之间与生俱来的默契。

    他不仅仅能觉知她的心,而是惧她所惧、悦她所悦,一切都是那么理所当然。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兴许,他在不可能有的渺渺宿世之中,有某一世曾经背离过她,所以如今才会如此执着吧。

    云意觑见他甘之如饴的笑,剎那间失去所有反驳的力气,晶莹的泪水自眸里泉涌而出。她仰头望着他,倔强地嘶声说道:「我不能接受。」

    「我知道。」回风看着眼前的少女,柔声道。

    「若有机会,我还是会杀了她的。」

    即便她已不能成为他的妻,无法继承天后之剑雪啸,无论费了多少时日、心力,她也会用尽办法除去她。

    毕竟她是曾与自己共享天池灵气的另一人,回风听闻她这句乍听之下杀意腾腾的话,也只是叹了一声,摸摸她的头,如同三年前她甫诞生时,他对她做的那般。

    「我明白。」

    他倒不怕她真伤了日湲。日湲现下有落寒剑作为倚仗,身旁又有龙菲、洛阳相护,业已不会轻易为他人所伤。

    而残存于她体内的雪啸剑剑气,早在换血时便过渡给他。即便再度碰上魔族,亦不怕体内的至寒剑气与魔族的煞气相冲突了。

    如此,他已心安。

    许是战争将至的缘故,纵然天光晴好,整座琉璃宫仍隐隐瀰漫着肃杀之气。

    天帝紫式与太子洛阳相偕于琉璃宫外,为即将远征大荒的战神回风及前任战神鶱无举觞送别。在天帝授意下,众天兵天将已比他们先行一步,出发至仙魔大荒,琉璃宫前徒留下身为主将的回风与鶱无。

    「请两位务必凯旋归来。待到那时,孤将在琉璃宫内设上三天三夜的宴席,为你们接风洗尘。」紫式笑道,对着鶱无和回风举杯,旋即仰头喝下佳酿。

    回风掩唇轻咳,俊秀玉容上透出一丝苍白,道:「徒儿与前战神这一去,不知何时才会归来,宫内就请师父坐镇了。」

    「这是自然。」紫式唇角噙笑,思及回风即将远行,凤眸之中似有遗憾倏忽闪逝。然而,他很快便抛开这抹微憾,转而上前拍了拍鶱无。

    鶱无会意天帝的意思,只点点头,俊颜肃漠如常。这是他们一贯的相处方式,固然两人此者为君、彼者为臣,这份恍若生来便俱备的默契从未因而改变。

    洛阳则是拿着玉觞,却迟迟没有饮下,只是默默注视着回风,仍显稚气的脸容看来若有所思。

    战神继承大典前日,回风以仙术迷昏了龙菲和日湲,唯独没有弄昏他与花阙容。

    与被蒙在鼓里的日湲相反,洛阳一直都很清楚回风究竟意欲何为。

    自日湲与禹让对峙后昏厥,回风于庙中为她再度施用定元仙法时他便知道,原来日湲之于回风是超越所有的重要。

    他从未想过,回风可以为了日湲牺牲到这种程度。他全然不求回报地付出,自己却默默承受施动两次定元仙法后随之而临的反噬,甚至在知晓她不愿成为战神后,甘愿以己之身取而代之。

    说实话,他不甘心。

    他也喜欢日湲,却不能展开双手,将她牢牢护于自己的羽翼之下;而是眼睁睁看着其他男子,为她造出一片片遮风挡雨的屋瓦。

    他真的好不甘心。

    可是,现下他也只能看着回风含笑在自己面前站定,笑道:「我这一去,她就麻烦你照护了。」

    两人心中均明白,这是回风首次,也可能是最后一次的恳托。

    他怎会甘愿将日湲托付给他,洛阳心下很清楚,这是回风最万不得已的决定。

    他该对此感到高兴才是,毕竟一直视为敌人的回风即将离开,而且从此之后可能再不会与日湲相见;但为什么,比起回风继续待在琉璃宫里,他却对他的离去更不情愿?

    「……你定要回来。」话一出口,连洛阳自己也愣住了。

    他该希望他一去不回才是,怎会说出这句话?

    然而回风听闻,却是弯着眼笑开。

    「有、有什么好笑的?」洛阳眉一挑,恼羞成怒。

    回风摇头,不与他争辩。虽然从他降生以来,洛阳从未与他正面冲突过,他心里却知道洛阳对他怀着厌恶,如今能听洛阳道一句让他定要归来,他略感讶然,却不是不欢喜的:「不,谢谢你。承你吉言。」

    正当回风与洛阳话别时,日湲便站在宫门左侧,遥遥凝望回风。

    自从他代她继任为战神以后,她更不知该如何面对他。这三天以来,她下意识躲着回风,直到龙菲知道回风即将离宫,跑到她房里将她强行带过来,她才会出现在这里。

    「你不该躲着他,他之前不理会你,都是、都是……」龙菲义正辞严,说到一半却又支吾其词,掐掉话尾:「唉,他让我不要说,早知如此我就不该答应他。」

    「撇开情感因素,我们毕竟曾一道下凡间历练,冲着这点,你就该到宫门前为他送行。」龙菲费尽唇舌,要她去见见回风。见她不语,又急道:「你不能老是逃避啊!难不成你真要这样躲下去,永远躲着他吗?出征大荒可不是件好玩的事情,万一他——呸呸,我在说什么,他一定会平安回来。你就当是送朋友,去为他送行吧!」

    她明白回风为她付出很多,她明白的。

    对于他的付出,她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然而,倘若她真接受了,他是否会如同她曾做过无数次的那个梦一般,浑身浴血,最终消逝于她眼前?

    她不要梦中的场景再度发生,她不要回风最后如梦中那人一般,她宁可他好好活着,一生安好,即便不是同她在一起,她也毫无怨言。

    只要他好。

    日湲垂睫沉淀思绪,再扬眸时,回风不知何时已从洛阳身前走来,在她跟前站定。

    「日湲。」

    日湲心下一惊,连忙低头:「战神殿下。」

    回风的眸光几不可察地一黯,却笑道:「我已经请托师父,将你收为义女。从今往后,你便能彻底摆脱战神身分。」

    他向紫式提出请他将日湲收为义女这个要求时,紫式的神色竟不是很好,他虽不解其故,却深信紫式定然会对日湲多加照拂。

    他隐隐觉察,日湲之于紫式,似乎并非师徒那么纯然。

    日湲敛眸,强忍眼里的涩意:「谢谢你。」

    他竟是连身份问题都替她设想好了。除了道谢之外,她不知还能说什么。

    回风柔和的眸光落在她身上,好半晌,似是下了很大决心,低声问道:「那么,现在你信我了吗?」

    相信他并非一时迷惑,并非固执于心。

    他认定的一直都是她。

    一直,都只有她。

    日湲心头的弦不由得一紧,吶吶道:「我……」

    她信的,她从来没说过,其实三年前他在碧瓦亭之下初次表露心迹时,她几乎快信了,信了他话中的认定,信了他不染尘埃的眸子。

    她不信的,其实是自己的心。她再没有承受失去的勇气,既然如此,她倒不如放手。

    相信二字几乎不受理智约束,将欲脱口而出。她咬了咬下唇,狠下心说道:「……我不信。」

    在最后一字彻底落地,转瞬消逝无踪的那一瞬,她看到他眼中的冀盼因这三个字碎裂、湮灭,最后不复存在。

    但他却没像她预期的那般,不放弃地质问;也没立马拂袖而去,从此将她抛诸脑后。

    只闻他轻叹一声,面上渐渐浮现一丝浅笑,笑容是那样虚幻而弗可捉摸。

    她指尖微微颤动,似乎欲伸出手挽留他犹如空蒙幻梦的笑,下一瞬却听见他轻声道:「……不信也罢。」

    不信,也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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