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喂猪的妈从矮屋窗口探探头。
她问：“森儿，啥收到了？”
“妈，你猜——”
李森举举信封。妈说：“看你呀，收到哪个同学来信让你这般高兴呢？”
“妈——”李森拉长腔调说，“这是我上大学的通知书！”
“真的呀！”妈叫了一声，忽地从矮屋小门钻出来。也许这消息太让妈高兴了，她没跟往常一样稍稍弯腰才出这小门。于是，她在钻出门时，那额头还“啪”地撞在门楣上。李森忙问：“撞痛了吧，妈？”
妈一边看录取通知书一边笑呵呵地：“不痛不痛，高兴还来不及呢。啧啧啧，森儿，今天的日子真好！我刚刚发现母猪怀崽了，你又收到了录取通知书。嘿嘿嘿，等一下往灶膛里好好塞几把茅草。”
“还要烧火干啥呢？”
“妈要煮一对圆蛋给你吃啊。我家森儿终于是个大学生啦。”这话还没说完，妈的眼泪涌了出来。李森忙抬手帮妈揩了一把眼泪，说：“妈，你怎么哭了呢？”
“一看这通知书就想到你爸了。你爸也该瞑目了。你爸呀，走了五六年了。他这几年牵挂的事肯定就是这一件事。你爸最后一次背起出诊箱上山寨子前的那天，他还拿着你考上初中的通知书说，下回就能收到念高中的通知书了，再下回就能收到上大学的通知书了。他说，这通知书他要第一个看。他还跟妈争执了好久，才说好让妈第一个看通知书。可眼前——”
李森咬咬牙，轻声喊了一声妈。
李森知道，这些年来妈一个人供养自己念书吃了很多苦。起早贪黑，忙里忙外，真的不容易。有时候，他放学时背回一篓猪菜，也要被妈责怪，挖一篓猪菜要耽误看好几页书。看到妈这般辛苦，李森暗暗发誓：一定要考上大学！
这时，妈又好像一下子想到了什么，把头一抬便问道：“森儿，你大学里要念什么？”
“念什么？”李森一愣。
“呵，就是你念完大学出来要吃哪一碗饭呢？”
李森明白了，笑着说：“学医，跟我爸一样。”
一听，妈连连点头：“学医好，学医好啊，跟你爸一样当医生好啊。你爸走了这么多年，妈在赶圩时还时常听人家提起你爸。说这个女孩是你爸接生的，说那个男孩摔断腿还是你爸给接好的。还有一个老人今年八十几了，老人他上个圩日又跟我讲，要不是你爸在他床前守了三天三夜，这辈子也活不到这把年纪。唉，可是你爸却走了。那天急诊，刚好下暴雨。要不是山沟里一股洪水把你爸卷走了，你爸今天不知道有多高兴呀。”
“妈，我也想爸。爸是天底下最好的父亲，所以我也要学医。”
妈叹了一口气，她看看儿子，又问：“念完大学留在城里，还是——”
“妈，我想回到山里当医生，像我爸一样。”
“好呀，森儿！你爸要是知道你这般想，恐怕连牙齿也会笑脱。知道吗，你爸常说，这山里头就是缺医。有你回来，他真的放心了。”妈的嘴唇哆嗦了好几下，眼泪一下子又涌了出来，说：“森儿，以后出诊你要注意安全，别让妈把心全捻碎了。儿啊，这山里比不上城里头啊，千万千万要注意安全！”
李森劝道：“妈，别哭！”
可这话刚说出口，李森也流出了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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