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总经理，我这人不是嘴巴耐磨。我的饭碗是你给的，但算算日子也还没到您该砸它的时候。”
她揉揉太阳穴，说：“公司裁员也是一种需要。你可以去再找一份工作。”
“可我的劳务合同还有两个月才到期。”
“不过就是两个月嘛。我今天没时间跟你说个明白。我再说一遍，我确实有一件很急很急、也非常非常重要的事要办。”
“总经理，那我明天再来找您。”
“天哪，就这再上五六十天班的事，你已经跟我磨了好几次嘴皮了。要是这批一百多个被裁员的对象都像你一样，我这公司干脆不做生意了。你这人，哼！”
她匆匆走出总经理室。半个小时后，她带着自己的儿子赶到了西郊一所大学的艺术系。在画室里，十几名美术高材生正等候着她。
她说：“我想请各位同学帮忙画一幅头像。我说过，谁画得像这人，我将资助他大学期间的所有费用，我说话算数！”
她掏出支票放在桌子上。
“同学们也许会问要画哪个人的头像。遗憾的是我不认识这人。我把这事的由来先说一下吧。前天下午，我这11岁的儿子放学回家时，不小心从大坝上滑到河水里。同学们也知道，这几天一直下大雨，河水涨了许多，水又很急。我儿子年龄这么小，他一个人肯定无法逃生的。知道吧？我就这么一个儿子。而且我已经离婚多年，儿子就是我的生命。就在这时，有一个人跳下水里把我儿子救了上来。我赶到现场时，这位救人英雄已经悄悄走了。所以，我今天想请你们帮忙画像，我要在全城贴满这幅画像。我立下誓言，要重金寻找和重金酬谢这位英雄！”
学生们有些感动。在她儿子的描述中，这些学生很快画成了一幅幅头像。她让儿子指认画像。儿子一眼盯上了第三张画像，脱口就说：“妈，就是这个叔叔！”
她凝视着画像好一会儿，才惊讶地：“儿子，你没看错吧？”
“没错，妈！”
她愣愣地：“真是他——”
接着，她又匆匆赶回总经理室。没多久，那个还有两个月才满劳务合同的人被找了回来。一见他，她迎上前去深深鞠下一个躬。
他一惊：“总经理，你——你这是——”
她很动情地：“真没想到，救我儿子的就是你！”
“我还——还以为这鞠躬是让我别来烦你了。”
“你怎么一直不跟我提这事呢？要知道，我觉得你这几天真有点死缠烂磨了，对不起，这个形容词也许用得不准确，但我对你的感受确实如此。你要是把救我儿子的事流露一点点，我即便把所有员工辞退了，也不会把你赶走。”
他笑笑，说：“谢谢总经理。”
“你留下来吧。”
“我会好好再干两个月的活。”
“我可没说只让你干两个月的活。而且，你有什么要求也尽管提。儿子的生命比我还重要。听懂我的话了吧？先生。”
“先生？！”他一愣，说：“用你们城里头的话来说，我就是一个农民工，一下子被叫成先生，嘿嘿，这耳朵也觉得不习惯。不过，其他的我没什么要求。缠着总经理还要上两个月班，只是我觉得离过年还有两三个月，早早卷起被盖回老家闲坐着也挺不划算。我算了一下，再赚上两个月的工资，除了能还清老婆吃药赊过的老账，两个女儿明年的学费也不用愁了。再说，我们签了合同，也该像我们乡下人拉过勾一样算数。这不，又要谢谢总经理，我可以去上班了吧。”
她忙说：“先生，你应该还要提点要求。刚才我说了，儿子的生命比我重要。再说你家里……”
他摇了摇头，说：“为这救了你儿子的事，我真的没有什么要求。我又不是先看清那掉到水里的是谁的孩子再作下不下水的打算的。没事的，没事的，救人又没签什么合同，也没拉过勾，所以总经理您用不着付出报酬。”
她一双眼睛看了他很久，又缓缓拿起那幅画像看了看，说：“那我有一个要求，请允许我把先生的这幅画像挂在我儿子的房间里。”
“呵？”他一愣。
她说：“我还会把刚才先生说的话告诉我儿子，让他记住这些话。当然，我也会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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