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情不自禁地把目光落在林稳稳身上，想要寻求一些安慰，一种确定。
林稳稳面色很不好地倚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什么，想得很是出神。
顾向仁知道她看了自己发给她的短信，那里写着自己的猜测：李丹的孩子应该是人工授精得来的。她会难过吧，她还能负担得起如此心理重负吗？
为此，他的一颗心不住地往下落，直到林玉成的声音响起。
“向仁啊，你今天忙吗？”
“啊？”顾向仁恍然回神，“不忙啊！您有什么吩咐吗？”
林玉成笑着说：“你带着霖涛和他媳妇去医院吧，给她做个孕检。哎，这一路上折腾，不知道是不是把孩子累着了。”
林霖涛哑着嗓子开口：“爸，不用了，我自己带着霖涛去就好了。”
杜桂兰也说：“不用麻烦别人了，我们自己还不会带着孩子去医院吗？”
一句“别人”，让室内空气凝滞。
林稳稳觉得压抑烦闷，深吸一口气：“霖涛，就让向仁带着你们去吧，顺便也给爸爸做个检查，你一个人忙不过来。”
提到爸爸的身体，利用不再执着：“好吧。”
一家人在沉默诡异的气氛中相安无事地吃完午饭，顾向仁稍微休息了下，带着林玉成、林霖涛和李丹去了医院，家里只剩下杜桂兰、林稳稳和两个孩子。
林稳稳照顾天赐和思思睡午觉，又打发张妈出去买菜，然后与杜桂兰坐在沙发上，相顾无言。
空气像松脂一样滴滴低落，将林稳稳和杜桂兰包裹其中，然后逐渐凝固，将他们困在其中，挣扎不得。千百年后，她们都成了琥珀。
僵持了不知道多久，林稳稳最先打破沉默，讪笑：“妈，李丹终于怀孕了，真好！”
杜桂兰不理她。
林稳稳尴尬地搓搓手：“妈你们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李丹这样不能继续旅游了吧？”
杜桂兰依旧不说话。
林稳稳叹息一声，轻轻说：“妈妈，对不起。”
杜桂兰猛地起身，又坐回去，问：“稳稳，你会嫁给顾向仁吗？”
林稳稳一愣：“暂时不会，妈你知道的，我怀孕了——”
“也就是你以后会嫁给他了？”杜桂兰打断林稳稳的话，“你还是要嫁给他？”
林稳稳抿嘴，点头。
“啪！”杜桂兰摸起桌子上的高脚杯砸在林稳稳脚下，“我不同意。”
林稳稳吓了一跳，下意识地看看儿童房房门：“妈——，你别这样，有什么话好好说，天赐和思思睡了，别把他们吵醒了连话都不能说了。”
杜桂兰又怒又怨又恨：“不能说就不说，说话又能解决什么问题？你弟弟的身体会好吗？你就不嫁给仇人了吗？”
仇人？这个词给了林稳稳重重一击。
“仇人？”林稳稳重复这个词，“妈，你在说什么！顾向仁他不是仇人啊！”
杜桂兰狠狠地别开头：“我没生过你这样的女儿。”
妈妈要不认她了吗？是说的气话吧，可是妈妈以前再生气也没有说过这么重的话啊。
大滴大滴的眼泪滴落，林稳稳抓住杜桂兰的胳膊，哀求：“妈，我知道顾国泰他对不起弟弟，我也觉得很对不起，对不起爸爸。可是，妈，这跟顾向仁没有关系，他不是仇人，是天赐和思思的爸爸，啊——”
杜桂兰扒开林稳稳的手，冷漠地说：“你愿意嫁给他就嫁吧，记住我没有你这个女儿就是了。”
林稳稳的手空了，心也跟着空了一块，哭着哀求：“妈，我爱他啊！当初顾向仁为了救弟弟，甚至都没有空暇管我，妈，顾向仁没有对不起弟弟。”
杜桂兰回头，冷冷地看着女儿：“那顾国泰是顾向仁的爸爸吗？他们是父子，你嫁给顾向仁就要叫他爸爸，就是认贼作父。”
话越说越难听，冰刀子似的嗖嗖射在林稳稳心头，林稳稳只觉得头晕眼花，脑子里一滩浆糊，疲惫地重复着一句话：“妈，我爱他啊！妈，我很爱顾向仁啊！”
“你不是我女儿，我没有你这么自私的女儿。”
“你爱顾向仁，顾向仁爱你，所以你们结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是吗？那你可想过你弟弟和你弟妹是怎么生活的？我和你爸又是怎么生活的？”
“相爱的何止是你们？我们不能好好生活了，顾向仁又凭什么娶你。”
……
到底还是不忍苛责怀孕的女儿，杜桂兰把怨气撒在顾向仁身上：“他凭什么娶你，过逍遥日子，我儿子媳妇的日子却那么难过，你爸爸的血脉也断了，我对不起他，对不起他啊。”
说着，趴在沙发上哭起来。
林稳稳也哭，抱着靠垫呜呜地哭。她知道在老家，人们把血缘继承看得很重，她能理解妈妈的痛苦。可是，事已至此她还能做什么弥补呢？
难道一定要他们痛苦，她陪着他们痛苦，才能弥补吗？
此刻，她好恨顾国泰，比刚知道他害自己入狱时还要恨。恨他害得自己母女成仇，害得自己跟父母关系降到冰点。
杜桂兰抬起头，红红的眼睛盯着林稳稳：“林稳稳，你再想想，为了一个男人就不要爸妈，不要你的娘家了吗？”
林稳稳哭声微滞，如果没有爸妈，没有霖涛，她的生命还完整吗？
可是没有顾向仁，没有天赐和思思，她的生命也不完整啊！
她无法想象顾向仁另娶她人，她的天赐和思思叫别的女人爸妈是怎样的心碎和绝望。
杜桂兰一边捶打沙发一边哭：“我对不起林家的老祖宗，死了就不埋进林家的祖坟了。百年之后也没有人给我上柱香——”
“妈，”林稳稳弱弱地说，“李丹不是怀孕了吗？她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林家的血脉——”
“那不是！”杜桂兰咆哮着打断了林稳稳的话，“那根本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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