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双煜绕过桌子走到他身边道:“你我就像兄弟,还说这些话,快些过来,让我看看你的伤。”
陆子呈朝后躲了躲:“伤口已经止住,倒是陛下你,可有受伤?”
“我没事,倒是多亏了方山寺众人,这才逃过一劫。”说道这里,他一边给陆子呈看擦伤势,一边皱眉道:“子呈,我觉得这背后有人暗自操纵,你可有发觉什么?”
陆子呈疑惑道:“你说的那些百姓不是自主攻击皇宫,而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苍双煜点点头道:“没错,道空大师看出他们是被人下了咒,我于这方面毫无头绪,这件事还是要仰仗你去查。”
陆子呈轻轻嗯了一声,许是被触碰到伤口,温润的脸上一片痛苦之色,却还是强忍着道:“陛下,巽地可好?”
苍双煜许是见他真的处理好伤口,拉着他坐下道:“我也正想和你说这件事,原来那地方是妖物作怪,好在被我们除了,看来果真是有人在背后暗中操控了。”
陆子呈慎重道:“如此说来,陛下日后定要小心行事,周围还要多派些官兵把守才好。”
两人正聊着,却见小和尚一把推开门走了进来,大咧咧朝椅子上一坐,对着苍双煜努努嘴道:“你相好?”
苍双煜黑了一张脸,陆子呈识时务的退了出去。
我有心想要乘此机会去看看陆子呈,我总觉得他出现的太过刻意,可到了外面,已经不见了他的人影。
时间就在众人大力整治国家中悄然过去,而冬日的最后一场雪,终于铺天盖地的下了下来。
那一日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我清楚的记得,第二日的傍晚,不知是谁打破了这雪后的寂静,在帝都的上空响起一连串的尖叫。
许是这尖叫太过刺耳,又或者是第一次有人敢在皇宫里大叫,众人一时纷纷看向了声音发出的地方。
那是帝都的正西北,随着那声尖叫,是冲天而起的滚滚大火。
没有人知道这大火是如何烧起来的,那火势尚在人们没回过神时,便带着狰狞的扭曲面孔,吞没了一切。
而我,确切的说,是前世的我,便在这场大火中,死了。
那时的苍双煜整日被国事操劳,往往都是在书房里吃住,我清楚的记得那一日,他因操劳睡得太过沉,等我发现时,大火已经袭卷了屋顶。
我当时天真的以为只要大火还没下来,我就能救出他。
可是等我进去的时候,屋子里到处都是弥漫的浓烟,等我摸索到他身边,他身上的衣料已经被熏得微微卷曲,我不顾一切的将他往外拽,明明只有几丈的距离,我却觉得那么遥远。
苍双煜从昏迷中被惊醒,待看到眼前景象,连忙抓住我的手臂,便要将我朝外推。
房梁已经被烧塌了下来,有几根横在门边,周围的浓烟直入鼻腔,我大声咳了一下,却见苍双煜一脚踹向挡在门边的房梁,却不想这一脚下去,整个门都烧的塌了下来。
我和他对望一眼,心中皆是一片惨然,他忽然抓住我的手,大声道:“乘屋子还没全塌下来,我把你抛出去。”
我苦笑着摇摇头,见他不顾我的反对,便要抱起我,心中一痛,想也不想便祭起怀中的困妖锁,将他全身捆了个结实道:“你可不能死在这里,澜沧国需要你,可不需要我,你只要每年这个时候给我多烧点纸钱,让我在下面买个小官做做,不至于受苦受累就好。”
苍双煜双眸赤红,奋力挣扎,但他怎么可能挣扎的了仙物,眼看着整座屋子便要塌下来,我费力一脚,把他踢了出去。
那一刻我仿佛听到了苍双煜叫了一声,接着整个屋顶便轰然将我压趴在了地上,滚烫的火舌舔舐着我的后背,那滋味,至今想来,尤其恐怖。
我不知道那大火最后有没有得到控制,但是我是的的确确死了。
等我迷迷糊糊睡着,再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周围已经变了个样。
到处是被焚烧过后的废墟,我看着眼前情景,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都结束了吗?可是为什么我还在这里?为什么还出不去这幻境?
远处有压抑的呜咽的声音传来,我微微颤颤的走过去,那一片废墟之下,苍双煜正蜷缩着身子,死死咬着牙,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我有心想安慰安慰他,告诉他一切都过去了,我们几百年后还会再见,那时我是个小鼠精,你是个大魔王,可是话到嘴边,我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我怔怔看着他,远处响起一高一低的脚步声,我凝神看去,却是陆子呈。
这是我死后的景象,我自然猜不到他们会做什么,所以只能静静看着。
陆子呈没有劝慰他,只是把怀里的包裹递给他道:“这是她的骨灰。”
苍双煜怔了一下,随后目光移到那小小的包裹上,竟僵住了。
陆子呈似乎知他心中所想,咳了一声道:“我赶过去的时候,只有这么……一点了。”
我隐隐约约猜了出来,这包裹里,可能就是我前世的骨灰了。
苍双煜怔了好久,才将那小小包裹拿了过来,然后托在掌心,像托着珍宝一样,细细抚摸着。
他重新站了起来,少年该有的坚韧倔强稚气,似乎在这一刻,统统离他而去,他一步一步踏过这片废墟,神色也渐渐冷漠,待站在一处高地,一只手托着那小小包裹,一手在胸前摆动,像是在描绘这帝都一般道:“我会重新造一个帝都,只为你。”
我眨了眨眼,只觉眼眸一阵发热酸胀,片刻再也控制不住,流了满脸的泪。
我只恨不得时间倒流,回到大火未发生之前,真真切切的告诉他,不必因我的死而耿耿于怀,这世间总有生离死别,若如你活的好,便是对我最大爱。
这之后,他似乎完全变了个人,偶尔从他冷峻的眉眼间,能看到一点一丝的大魔王身影。
只不过半年时间,他便在那一片废墟上,重新建立了一个新的帝都。
那是个焕然一新的帝都,这一刻,他真正的是一个众望所归,民之所向的好国君,可他的眉眼却越来越冷。
等他将我的骨灰带到方山寺的时候,已是第二年的冬。
似乎所有的灾难和不幸都在去年的那场冬日消失殆尽,而今年的冬日,却是格外的明媚暖和。
苍双煜裹着一件白色貂皮做的大衣,缓缓踏进了方山寺的大门,身后跟着的是从未离他而去的陆子呈。
这个少年一如既往的温润亲切,过往的伤痛似乎从未在他脸上留过一丝痕迹,只有偶尔在灰色大衣下时隐时现的断臂,提醒着众人那一段惨痛的过往。
走出来迎接他的不是师父,而是大师兄,彼时他竟穿上了师父老人家的宽大袈裟,手持禅杖,静静看着门前的两人。
我瞧着眼前情景,却是心头一痛,师父他,他老人家,竟去世了吗?
三人入了门,方山寺一如既往,我眼瞧着苍双煜将我的骨灰葬在后山中,眼瞧着他越来越坚硬的神色上悄然落下一滴泪,却没有办法为他拭去。
他轻轻依靠在我的墓碑上,低着头道:“我以为我可以骗过自己的。”
一旁的陆子呈动了动唇道:“陛下,你当真很爱孟姑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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