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居-同居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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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岸对何开来还是那么好。一个想跟你做爱还没有做成的人,对你总是很好的。何开来一直没有搞清楚,他为什么不和柳岸做爱?他关在房间里,好像已经不是为了写作,而是躲避柳岸。此后的十几日,他照样一个字也没有写出来。写不出东西是很难受的,比性压抑还难受。何开来无聊得天天在电脑上挖地雷,或者玩扑克牌。何开来很害怕被柳岸看见,就像一个怠工的职员害怕被老板看见。何开来把门锁上,轻易不让柳岸进来,但柳岸还是看见了,柳岸看见何开来没有写作,而是在玩,脸就拉下来了,训斥说,你没在写?何开来不敢看柳岸,盯着电脑说,写不出来。柳岸说,你根本就没在写。何开来说,写不出来才没写。柳岸说,你没写,怎么写得出来。何开来说,别说了,别说了。但是柳岸还要说,你为什么不写?何开来垂了头,没有回答。柳岸说,我不许你在电脑上玩这么无聊的游戏。何开来说,嗯。柳岸说,你反正不写,就陪我出去走走吧。何开来想了想,摇头说,不,不想走。

    柳岸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不一会儿,何开来看见柳岸挎着包气鼓鼓地出门了,才抬头嘘了一口长气,好像是解放了,但随即他又发现,心里的闷气并没有嘘出去,反而更加郁闷,连挖地雷的兴致也没了。他从电脑前站了起来,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好像在思想的样子,何开来想,操,怎么就写不出来。他茫然地看着墙壁,觉着自己的脑子就跟墙壁一样,一片空白,什么也没有,一无所有。

    其实,何开来这个比喻是不准确的,墙壁并非一无所有,是有东西的,上面停着一些正在睡觉的蚊子。后来,何开来看见了,精神为之一振,他去客厅找了苍蝇拍,很有快感地打死了好几只蚊子,有几只趁机逃到了客厅,何开来追到客厅,开了灯,又看见更多的蚊子,何开来几乎是兴奋了,足足打了好几十分钟。回到电脑前,何开来竟有些莫名地兴奋,不停地把桌子的抽屉拉来拉去,好像这也是很有快感的一种运动。这期间他看见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一个传呼号码,一时想不起是谁的了,何开来就停止了拉抽屉的动作,专心想这是谁的传呼号码,但想了许久也没有想出来,就在他不再想的时候,突然又想起了这是发廊小姐的传呼号码。何开来又非常奇怪,他不和柳岸做爱,却当了一回嫖客,他怎么跟发廊小姐做爱了?这事情就像他没跟柳岸做爱一样,也是糊涂得很,不过,有一点是肯定的,柳岸在关键时刻使他丧失了欲望,发廊小姐却成功地勾起了他的欲望。这么一想,何开来似乎也就想通了,想通了的何开来,想都不想就呼了发廊小姐一次,等回电这会儿,他试图回忆一下小姐是什么样子的,但一点也想不起她是什么样子的了,何开来觉着极其好笑,好像上回他嫖的不是小姐,而是空气。

    小姐很快回电了,小姐说,你好。何开来说,你好,我是某某。小姐说,哦,大哥啊,你想我了?何开来说,是啊。小姐说,过来玩吧。何开来拿着电话,愣了愣,说,还是你来我这儿吧。

    何开来一点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把小姐叫到自己的房间,他只是愣了愣,就把小姐叫到了自己的房间。从结果看,他是想把自己和柳岸的关系搞糟。可是,这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小姐进屋时,何开来已经不认识了,他很陌生地看着小姐,小姐说,怎么,大哥,不认识了?何开来只得说,哪里,哪里。小姐微笑着偎了过来,替他解了衣服,在他身上轻轻地按摩,何开来又觉着身体渐渐放松了开来。做完事情,小姐上卫生间时,不料柳岸刚好从外面回来,如果柳岸晚回来五分钟,大约小姐就走了,但柳岸刚好早了五分钟回来,看见小姐,柳岸站在门口就不动了,小姐显然也被柳岸弄得惊慌失措,来不及上卫生间,就逃回了何开来的房间,低声说,有个女的。何开来最初的反应就像偷情被老婆抓住,也是惊慌失措,但他毕竟是男人,马上就镇定了,说,没关系,是同屋。小姐说,可是,她站在门口,很凶的。何开来说,不会吃了你的,我送你出去。

    何开来送小姐出门时,柳岸确实还在门口站着,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小姐几乎是夺门而走的。

    何开来说,你回来了?

    柳岸冷笑了一声,哼。

    何开来说,你站在门口干吗?

    柳岸又冷笑了一声,哼。

    柳岸这个态度,何开来就不知道怎么说了。

    柳岸又哼了一声,然后开始审问,她的声音是嘶哑的,好像已经哭过了,柳岸说,刚才这个女人是你的什么人?

    何开来说,朋友。

    什么朋友?

    很一般的朋友。

    哼,很一般的朋友?我看你们很不一般,她是干什么的?

    我不太清楚。

    你不清楚,要不要我告诉你,她是干什么的?

    她是干什么的?

    柳岸轻蔑说,她是个妓女。

    何开来太吃惊了,吃惊得脸色都灰了,脱口而出说,你怎么知道?

    柳岸说,她一看就是个妓女。

    何开来语无伦次地说,哦。

    柳岸说,她真的是妓女?你承认了?

    何开来这才发觉自己上当,但已经迟了,他脸涨得血红,想说点什么,结果什么也没说出来。

    柳岸说,你居然把妓女带到房间里来,你等着瞧吧。

    柳岸当然不再给何开来烧饭、拖地、洗衣服,这是可以想到的,这些不算,她让何开来等着瞧的主要内容是,她每天都带一个男人回房。柳岸下午出门,晚上就带着一个男人回来,一天换一个,那么多男人,也不知道她从哪儿找的。柳岸的打扮也不同寻常,她穿着开胸很低的衣服,露三分之一个乳房在外面,裙子又极短,似乎整个大腿都毫无遮挡,脸上擦了粉,涂了口红、眼影,浓抹重彩的,比色情场所的小姐还要俗艳,然后挺着胸示威似的出门。柳岸第一夜带回来的男人,是个老头,头发都白了,大概是个教授,柳岸虽然故意叫得很响,但老头明显不行,何开来听见老头不停地在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柳岸第二夜带回来的男人,操着日语,大概是日本人,这狗日的好像很厉害;柳岸第三夜带回来的男人,是个胖子,全身都是肉,他的喘气声比柳岸的叫声还响,好像他马上就要断气了,死了;柳岸第四夜带回来的男人,是个会说中文的美国人,这家伙一直在叫,操,操,操,好像他不是用阳具做爱,而是用嘴;柳岸第五夜带回来的男人……柳岸这样做,大概以为就是狠狠惩罚了何开来。实际上,柳岸的目的确实也达到了。柳岸一上床就大呼小叫,何开来在隔壁听着她叫床的声音,根本无法睡觉,脑子里全是她和男人做爱的动画,好像中间这堵隔墙是不存在的,他就站在柳岸的床前,看着他们做爱。何开来觉着快要被柳岸逼疯了。

    因为睡不好觉,何开来越发变得沮丧、抑郁、萎靡不振,何开来不得不找柳岸交涉了。

    何开来说,柳岸,我们谈谈。

    柳岸说,谈什么?

    何开来说,你越来越漂亮了。

    柳岸说,是吗?

    何开来说,是的,这证明做爱并不是虚无的,至少有美容的功能。

    柳岸说,这个不用你说,我知道。

    何开来说,我很高兴你有那么多男人。

    柳岸说,怎么了,只许你们男人乱搞,我们女人就不行?

    何开来说,行,都行,但是,你影响了我,你叫床的声音太响了,你吵得我睡不着觉。

    柳岸说,不叫床,还有什么意思,我就是要吵得你睡不着觉。

    何开来说,不开玩笑,我是很严肃跟你说的,我从来没有这么严肃过。

    看何开来这么严肃,柳岸又羞又怒,说,那你想怎么着?

    何开来说,如果你继续这样,那我们就不能同住一屋了,要么你搬走,要么我搬走。

    柳岸说,你以为我想跟你同住一屋?你先说吧,你是不是有钱继续租这个屋子。

    何开来说,这个不用你管。

    柳岸说,哼,别忘了你还欠我一千块钱。

    何开来说,我还你。

    柳岸就等着何开来还她钱,可是这一千块钱基本上用在小姐身上了,何开来只好说,我现在没钱,我去借钱还你。

    何开来出了门,脑子里搜索着到底可以向谁借钱,他第一个想起的人是任达教授,然后把所有的熟人都盘点一遍,最后还是回到任达教授,算起来他和任教授的关系比较好,而且任教授对他颇为欣赏,向他借钱一定是没问题的。但如何开口却是问题,何开来忽然想起了沈从文,他在北大旁听时,也曾向郁达夫求援,郁达夫请他吃了一顿饭,好像还送了他五块大洋,并且建议他实在活不下去,不妨去当小偷。沈从文的故事给了他很大的勇气,其实,借钱并不丢脸,若是日后成为名人,甚至就是一则佳话了。何开来这样安慰自己,就给任达教授打了电话,任教授高兴地说,何开来啊,很久没见你了,我们找个茶馆聊聊,我请你。

    任教授一见面就兴致勃勃地问他和柳岸同居的生活,任达还记得柳岸在他的课堂里尖叫,现在的男人全都精神阳痿。和这样的女孩同居一屋,一定是很有意思的。任教授说,我见到柳岸了,真羡慕你啊。任达向来是这样无拘无束、没大没小的,何开来想说这种生活只是在想象中有意思,其实也没什么意思的,但任教授那么有兴致,免得扫兴,就不说了。何开来和任教授在茶馆坐了两个小时,除了同居生活,自然也谈文学,直到结束,何开来也没敢开口问任教授借钱,有几次都说到嘴边了,又忍了回去,原来向人家借钱是很难说的。

    回到房间,柳岸见了何开来,不客气地说,何开来,你借到钱了吗?

    何开来说,对不起,还没有。

    柳岸说,那你什么时候还我钱?

    何开来说,你给我一点时间。

    柳岸说,我给你的钱,你是花在小姐身上的吧?

    何开来恼怒地说,是的,又怎么样?

    柳岸说,我给你一个赚钱的机会,你干不干?

    何开来说,什么机会?

    柳岸说,你陪我睡觉,一次一千。

    何开来说,你有那么多男人,还要我干吗?

    柳岸说,我就要你,一次一千。

    何开来说,别开这么无聊的玩笑。

    柳岸说,不是玩笑,我说真的,你找小姐要花钱,对吧,我要你,我也花钱。

    何开来说,柳岸,我不过欠你一千块钱,别这样侮辱我。

    柳岸说,我不认为这是侮辱,你找小姐,你认为你是在侮辱小姐吗?

    何开来说,你说真的?

    柳岸说,我说真的。

    何开来愤怒地说,干,我干。

    何开来一把抓过柳岸,扔到床上,又一把撕了她的衣裙,奇怪的是柳岸并无反抗,何开来愤怒进入的时候,看见躺在下面的柳岸,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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