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圆准备把他搬上床时,李培林动了一下轮椅,拒绝了,他抬起头来,摆出了一副很严正的姿态,审问说,你去哪儿了?
方圆说,去玩了。
李培林问,你去哪儿了?
方圆说,不是说过,去玩了。
李培林显然不满意这样的回答,又问,你去哪儿了?
方圆摇头说,你烦不烦?
李培林说,哼,你说不说?你到底去哪个男人那里了?
方圆笑了一下,说,我哪有那么多男人。
李培林说,你不要嬉皮笑脸的,你到底说不说?
方圆说,你真想知道我去干什么了?
李培林说,说!
方圆抿了抿嘴唇,说,我跟一个男人走了,我做鸡去了。
李培林说,放屁。
你不信?方圆说着掏出口袋里的五百元钱,这是我刚赚来的。
李培林说,真的?
方圆说,这么凶干吗?做鸡有什么不好?
李培林盯着方圆,忽然脸色铁青,他伸手在自己的裆部掏了掏,掏出一个蓄尿的塑料袋,那尿袋已经很鼓了,方圆还不明白他想干什么,尿袋就飞到了她脸上,溅了她一脸尿水。李培林似乎还嫌不够,又骂了一句臭婊子。那时,方圆满脸是尿,无法张嘴,否则尿就流进了嘴里。方圆躲进卫生间,洗了半日,出来斜了一眼李培林,一言不发去了发廊。
那天下午,李培林大约费了不少力气,终于把轮椅推到了发廊街上,然后,人们就听到了他的叫喊。
我的老婆方圆当婊子啦。
李培林的声音高亢、尖厉,人们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纷纷出来围了李培林问,李培林,你在说什么?李培林见那么多人围了来,好像很满意,又喊,我的老婆方圆当婊子啦。
你是不是疯了?大家指责道,就一齐皱起了眉头,表示反感。本来开发廊和当婊子的界限就是很含糊的,发廊街上的人都很忌讳用这样的话骂人,即便是骂自己的老婆,也是讨人厌的,李培林可能确实是疯了,也不管大家的反应,又大声喊道,我的老婆方圆当婊子啦。
方圆在发廊里也听见了李培林的叫喊,那声音使她浑身发麻,就跟触电似的,一时间她丧失了反应的能力,只把脸贴在玻璃门上,迟钝地看着街上。人们觉着李培林实在太不像话,便不再理他,先后朝方圆的发廊走来,并且一点也不吝啬自己的同情。
人们说,李培林怎么可以这样?
人们说,你们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人们说,哪有这样骂老婆的?这样的男人,应该跟他离婚。
人们说,方圆,你待他太好了,真不值得。
方圆看着大家,低声说,他身体坏了,心里难受。
大家想想也是,又觉着李培林也是可以原谅的,转头再看街上,李培林不见了。当时,包括方圆,谁也没想到李培林的异常举动,竟是走向死亡的一种告别。
大约一刻钟后,有人急急忙忙撞进方圆的发廊,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快、快,李培林出事了。方圆来不及问就跟了那人跑,李培林的出事地点就在发廊街与外面大街的岔口上,他被一辆大卡车撞了,方圆赶到那里,只见他的轮椅倒在路边,人则躺在二丈地以外,方圆抱起李培林,慌得只知道哭,随即,发廊街上的人也赶来了,把他送进了医院。但是,李培林已经死了。
李培林的死,属于交通事故,这看似偶然,但也未必不是命运指使的。后来,在方圆的记忆里,李培林打她乳房、尿袋砸她脸上以及当街骂她婊子,都因为他的意外死亡,获得了一种解释。就是说,这些都是死亡的预兆。方圆觉着李培林的死,跟她是有关的,方圆因此陷入了悔恨和思念之中,人也瘦了许多。不过,在旁人看来,李培林的死,对方圆无疑是一种解脱,她应该高兴才是,大家暗地里都替她高兴,有几个开发廊的男人开始打起了她的主意,有一个甚至表示愿意为她离婚。他们不懂,李培林对她是很重要的,即使残废了,她也不忍抛弃,李培林的意外死亡,几乎使方圆丧失了生活目标。
对男人的示爱,方圆不感兴趣;开发廊,好像也厌倦了。方圆转让了发廊,一个人回到了西地。
但是,故乡西地也没给她什么安慰,西地,在她的心里已经很陌生,她还延续着城里的生活,白天睡觉,夜里劳作,可是在西地,夜里根本就没事可做,更可怕的是,每到凌晨两点,她的乳房就有一种感觉,好像李培林的灵魂也跟到了西地,照常在这个时候吸奶。回家的第三天,方圆到山下的镇里买了一台VCD(激光压缩视盘)机,发疯似的购买了两百多盘碟片,然后躺在家里看碟片。
方圆在家待了一个月。一个月后,她去了广州,还是开发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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