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素人-寻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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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发生时,当家老太太王二姑没在家。

    开付工钱的时候,王秉德把十几个短工叫进屋里,大家眼睁睁地看着他从炕柜中取出钱袋子,又把多余的钱放回去。

    当天夜里,王秉德带着老婆孩子睡得一点心事也没有。睡着睡着,两口子忽然莫名其妙地醒了:炕上黑乎乎地站着四五个人影,没看清楚就被喝令用被子蒙上头。秉德的心怦怦狂跳,知道遇上麻烦了。躲在被里的秉德暗中留了个缝儿,偷偷看,一个又大又圆的头眼熟得很。秉德拼命地想这个人是谁,耳听他们打开炕柜,翻弄了一气,之后“咚咚咚”跳下地。忽然有人“哎哟”一声,这下秉德恍然大悟,他说:

    “王大哥,缺钱吱一声,这是何苦?”

    几个人僵在地下,王墩儿肉低声说:“不好,抢面子了。”

    谁也没再说话,返身跳回炕上,一把掀了被子,把撸子抵在秉德两口子的头上,扣动了扳机。他们干得利索,一个活口不留,两个孩子在睡梦中也被杀了。

    一夜之间,儿孙满堂的王二姑成了孤老婆子。她不知道谁跟自己有如此深仇大恨,她像一只狩猎的苍鹰,每天盘桓在大街小巷,搜寻目标。她不吃不喝,眼窝深陷,颧骨高耸,她成了一个厉鬼——活着的目的就是报仇。

    铁匠铺子外面站着几个闲人,王二姑迎着他们过去,马上有一双眼睛急忙忙躲闪,王二姑毫不留情地捉住了,见是王墩儿肉,不免泄气:他就是个下三烂,偷鸡摸狗倒是在行,给他个胆子也干不出灭门的事来。

    三天之后,在后街赵富贵的门前,王二姑憋屈了几天的心突然亮堂起来。赵富贵老婆打开门,身子都出来了,一抬头,撞见王二姑,脸色一变,抽身回去。

    几年前,王赵两家因田地起过争端,赵富贵曾叫嚣:杀你全家!自从见了赵富贵老婆鬼鬼祟祟的样子,王二姑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再看赵富贵两口子,一脸横肉,认定他们就是杀人犯。

    王二,姑一纸诉状告到衙门:赵富贵为泄私愤,诛人灭门!

    衙门搜查了赵家,在仓房装米的板柜里搜出王二姑的缎面大毛皮袄!

    衙门捉拿了赵富贵。那天王二姑发疯一样举着扎枪头子冲进赵家,直奔赵富贵,被众人拦住。她便跳起脚,失声痛骂:“天打五雷轰的赵富贵,你还我儿来啊!你还我孙来啊!”老太太一张嘴,刚强的心像一堵老墙立刻坍塌。她挣脱了人趴在地上哭天抢地,头使劲儿地磕着地面,花白的头发披散开来,她撕扯着,头发一缕缕从指间落下。不知过了多久,王二姑终于安静下来,无力地拍打着地面絮叨着:“可怜的儿,可怜的媳妇,你们看着了吗?妈给你报仇了。可怜的春儿,可怜的杏芬,乖乖地闭上眼睛吧,奶奶绝饶不了他!”

    衙门在审查案子的时候发现了许多疑点。那个大毛皮袄是王二姑的不假,可是,有人证说,事出当天在街上看见秉德媳妇抱着,说是给婆婆晒皮袄时不小心条柜上的铜锁鼻子把皮袄袖子划出大拇指盖儿长的三角口子,去找赵富贵老婆,也是她的远房表姐给缝上。女人们都知道赵富贵媳妇的针线好。皮袄的口子还开着,赵富贵老婆说,还没缝就出了事,两口子知道无论如何说不清楚了,放没处放,藏没处藏,整天心惊胆战。赵富贵也绝不承认灭门这回事,天天喊冤。

    案子就此压了下来。

    从此王二姑天天闹堂追逼,她在衙门口叫冤、哭诉、寻死、上吊,风雨无阻,把衙门闹得不得清净。衙门拿这个孤老太太毫无办法,如果吓唬她,拿出枷锁王二姑就伸出手,举起刀王二姑就伸出脖子,弄得衙门口整天人山人海,集市似的。结果宁占塔也知道了这件事,不断地责备下来,怪他们办事不力,损害衙门威严,勒令限期查办。衙门顶不住压力,只好从速了断,最终赵富贵屈打成招。

    赵富贵家托老亲戚去说和王二姑,愿意把所有的田地房产给王二姑,只求赵富贵一条活命。王二姑断然拒绝:“我一个断子绝孙的孤老太婆要房子要地干啥?我就要他的命!”

    秋后,赵富贵被斩。王二姑一直紧绷的弦经受不了突然的一松,断了。

    从此王二姑痴痴呆呆,谁也不认识了。天气好时,侄子把她扶出来,王二姑坐在太阳地儿里,眼睛对着口,口对着心,像一棵枯树似的,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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