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和宫烧香

    春节快到了，天气突然阴冷起来，也就是在这冰凉的空气里，仿佛积聚着过年的喜气和阳光。

    一年一度的春节，大人们似乎已有些麻木，而小孩们却总是欢呼雀跃。我小时生活在乡镇，进入腊月间，阳光黄亮亮的，孩子们就唱起来：“胡萝卜，蜜蜜甜，看到看到要过年，嘴巴搭在锅沿，细娃儿要吃肉，老汉没得钱……”于是大人们便开始熏腊肉、灌香肠，用长竹杆绑上扫帚给老屋打扫扬尘，小孩子换上新衣服，满街跑着放火炮，大年便在这稀稀疏疏的爆竹声中到来了。从乡镇搬进城里后，过年的气氛淡了些，只有农村亲戚捎来的老腊肉、干豇豆、风萝卜，还带着浓浓的年味。但我每到过年时，都要带着莲儿贴春联、放礼花，全家人团坐一起守岁看春晚，以此来记住和传承淡去的春节。莲儿从小手工就做得好，后来春节就由她布置，剪一些窗花，挂几串彩纸，飘两只氢气球，家里节日的气氛一下就闹腾起来。

    可今年春节，由于节后各大艺术院校都要校考，时间越来越紧，画室只放两天假，莲儿就在BJ过年。莲儿不在家，我们过年也简化了，哪里都不去，客也不请了，只在千里之外与BJ的莲儿默默守望。

    这是莲儿第一次在外过年，让我们担心的是，春节期间BJ的餐馆还营业吗？莲儿的年夜饭吃些什么？他们能看到春节联欢晚会吗？好在画室对学生过年做了安排，三十天晚上，老师组织学生包饺子、看春晚，师生一起过大年。我们也早早地吃了年夜饭，一家人守在电视机前，边看春晚边给莲儿打电话、发短信，把心中最美好的祝福传递给她。连接BJ和我家那根无形的琴弦欢快地弹奏起来，把我们也带进了BJ那个小小的画室。一群怀揣梦想的孩子，来自祖国的四面八方，是美术让他们聚在一起。此时在布置得温馨而喜庆的画室里，孩子们一边包着饺子，一边相互祝福，他们最大的心愿就是实现梦想，考上向往的美术学院。画室里充满了孩子们的欢笑、春晚喜庆的锣鼓，窗外是华丽的万家灯火、漫天开放的烟花，好一座漂亮的BJ城，好一个美丽的青春梦呵！

    大年初一，莲儿和同学们要去雍和宫烧香。有同学说，雍和宫是BJ最大的藏传佛教寺院，到那里烧支香，升学很灵验的。我没有阻拦她，她实在是太累了，春节应该出去散散心，且不管烧香灵不灵，于她也是一种心灵慰籍，一个美好的愿望寄托。

    莲儿妈说：“我们也去澄明寺烧支香吧，我们单位文科长的女儿，去年考上了ZJ大学，就是到澄明寺烧了高香的。”

    我答应道：“去就去吧，反正春节也要出去转一转。”

    虽说不信鬼神，可我内心隐隐也有一些愿望，如果真有神化，希望他们能够显灵降福，保佑莲儿考上理想的大学。

    初一到澄明寺烧香的人真多，每座大殿前都排了好几列长队，佛祖和观音殿前更是人头攒动、水泄不通。大殿外面有许多卖香的摊贩，香的种类很多，价格高的两三百元一根，一米多长，小杯口粗，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高香；不要钱的香也有，可以到殿内领取，每人免费三柱。香的名目齐全，有洪福齐天、来年大发、寿比南山、金榜题名等，可以满足人们不同的祈福愿望。

    莲儿奶奶退休前是小学教师，是毛主席教育出来的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见了这种场景，有些不解地说：

    “现在科学越来越发达，生活条件越来越好，怎么求神拜佛的人还越来越多了？”

    大殿前人声嘈杂，我没有回她的话，但我想事出有因。弗洛伊德说“宗教是人类心灵的拐杖”，在这个纷繁复杂的世界里，人们内心常感孤独、脆弱和无助，多么祈望有一个伟大的神灵，给我们以指引、安慰和扶助。

    我们选了一套全家福和一个金榜题名香，小贩要100元，我正要付钱，被莲儿妈止住了，她砍一半还价50元。我感觉这样讨价还价，显得心有不诚，神佛会怎么看？

    小贩还价80元，我就说：“好吧，80就80。”

    我们只想求佛，却不知怎么拜佛，看到哪座殿大、哪里人多，就到哪里去烧香拜佛。莲儿妈说文殊菩萨代表聪明智慧，应该就是管升学的，我们就找到文殊菩萨烧了金榜题名香。然后找其他香火旺盛的佛殿烧香，心想香火越旺，佛法越灵，就跟尘世客走旺家门一样的道理。有的佛殿挤不进去，只有在人堆外双手合十，遥对佛像拜上几拜。有的香炉火烛太多，已不再是青烟袅袅，而是燃起了熊熊火焰。我们的香插不上去，只好把香点着后，远远地扔进炉里，如此草草地烧香拜佛，是不是心地不诚，我深怕佛主怪罪呢。

    快到中午12点了，想到莲儿也在雍和宫烧香，就给她打电话。莲儿那边人声鼎沸，她听不清楚，我就像打对讲机一样，把手机话筒放在嘴边大声说话，她在那边也喊着说：

    “雍和宫烧香的人太多了，我们已排了几小时的队……警察把几条街都封了……”

    下面的话实在听不清，手机就断了。后面我又打了两次，不是占线，就是没人接，雍和宫烧香肯定很拥挤，我们有些为莲儿的安全担心。

    下午回家，看到了中央电视台的新闻报道，BJ市民有大年初一到雍和宫烧头香的习惯，今天烧香人数达到7万多人。看到电视里涌动的人群，熊熊的香火，虔诚的男女……澄明寺烧香的人已经够多了，而雍和宫烧香场面之壮观，实在是澄明寺所不能相比的。

    再打莲儿电话，手机已关机，打电话到画室去问，说莲儿还没回来。文老师说她跟欧阳春雪在一起，不会有事的，可我们的心却一下悬了起来。

    天渐渐黑下来，莲儿还没回画室，急得我们一家人如热锅上的蚂蚁。可诺大一个BJ城，茫茫人海，海底寻针，此时到哪里去找莲儿呢？没有办法，只有耐心等待消息。晚上十点半，莲儿终于打来了电话，她说今天到雍和宫烧香的人实在太多，她和同学们都挤散了，打了好多电话都找不到，后来打得手机都没了电，她是一个人返回画室的。

    想到莲儿这一天的经历，实在有些后怕，好在佛主保佑，莲儿平安无事。尽管这事是因拜佛而起，但我还得谢谢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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