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夫人带着方济沅与方二爷一家终于返回了京城。
时节已经是初冬，京城虽然没有下雪，却已经有些肃杀，寂寥许久的却方府仿佛又恢复了春日里的生机勃勃。
穿梭往来的丫鬟仆妇脸上也带着笑，一直留在方府打理的秋荻含泪迎到了大门外，等到了从马车上含笑下来的方夫人。
方夫人没有心思细看府里这许久以来的变化，没有感慨流连，而是一进门就快步走进了方清欢居住的小院，看到含笑立在门口的方清欢，眼泪终于夺眶而出。
“听说你又受伤了？怎么总是这样啊？快回去躺着！”方夫人一边拭泪，一边牵着方清欢的手上上下下仔细瞧着。
方清欢不由得心中一暖，伸手拥住了方夫人：“母亲，别担心我，都已经快好啦！倒是您，这些日子被女儿连累，在外面受苦了！”
方夫人轻轻拍着方清欢的背，连声道：“怎么会受苦？我也难得出门看看，挺好的！”
“姐姐！”站在门旁的方济沅笑着唤道。
“阿睨，长高了不少啊！”方清欢看着这个眉目更加英气勃勃的少年，伸手比了比他的身高，哈哈笑了起来。
“小姐！”跟在后面的水仙已经泪湿了眼眶。
一家人聚在一起用了晚膳。
方夫人说了些这段日子在外的生活，也问起京城的诸多变故。方清欢轻描淡写地略过了自己的那些惊险时刻，只是说起宫廷中的剧变。
听到陈昭与董若共同赴死，太后与南平郡王同归于尽，宁王被流放岭南……熟知朝堂往事的方夫人也默然了许久。
“所幸父亲在北疆一切安好，还取得了连番大捷。”方清欢安慰母亲。
方夫人叹了一口气，温柔地看了看方清欢，又看了看方济沅，道：“我哪里不知道，你们这两个，整日惦记着何时能亲自上前线与你们的父亲一起杀敌？阿嘤我拦不住，但是阿睨，你还是去给我练好了骑射功夫，学通了行兵布阵再想别的吧！”
方济沅嘿嘿一笑。
重逢的温暖和喜悦终究短暂，方清欢伤势痊愈，终于迎来了出发的日子。
而来自北疆的鸿雁传书已经往返了不知多少次，带来的消息有好有坏，还有的让方清欢隐隐不安。她压下心头的离情别绪，就像春天时悄悄背着月杀琴回到这里一样，又一次一人一骑，白马玄衣，离开了京城。
一路往北，冬日的景象就越发鲜明。
晴朗的日子，通透的蓝天下连绵的群山安静地卧在阳光中，皑皑的白雪反射着莹莹的微光，寒风吹在脸上也让人分外清醒，呼吸中隐约带着一丝冰凉的清甜。
方清欢自从重生之后一直生活在栖云山，一年四季都不会落雪。但是重生而来的她当然不是第一次见到苍茫的北方冬日，反而让她有一种回家一般的感觉。
大齐讨伐突厥的战争从入秋一直打到了寒冬。这样天寒地冻，衣食无着的季节军需粮草都是考验，可见陈间是真的决心这一战平定突厥，不再留下后患。可是这一战，当然还是越快结束越好，拖延太久终究是不利的。
但事实上，北疆的战事无疑是遇到了僵局。
入冬以来突厥境内连遭大雪，冻死牛羊无数。突厥与大齐交战了半年，如今更是背水一战，反而掀起了疯狂的反扑。前些日子连战连胜的大齐兵将近来却屡屡陷入苦战。
方清欢从驿站中走出来，一边牵马前行，一边想着自己得到的消息。
按照现在的速度今天天黑前就可以到达方伯廉目前驻守的乌城……前次大捷之后方伯廉率部在这座位置极为重要的城池中休整，因为军中又一次出现了战马暴毙的情形。
方清欢有些不解。如果依照在京城时自己和霍玉所作的调查，之前陆续出现的战马中毒事件都是偶发，并没有大范围出现；而且发作的地点又分散，之间也并没有查出有什么特别的联系。所以霍玉在得到顾湘之的帮助，找来跃马堂的冯驰相助已经可以基本做到防患于未然。
之后太后逼宫失败伏诛，宁王被流放，方清欢和霍玉都认为军中即使有潜伏了一些不轨之人，却失去了指挥，不会再轻举妄动。
那么此刻下手的，又会是来自谁的授意呢？
方清欢的脑海中浮现了一个名字，却又摇了摇头，觉得实在是荒谬。
一边想着，方清欢已经跃身上马。白马明月如同一片轻盈的云朵，在白雪皑皑的旷野中疾驰，方清欢身披银白的斗篷，连脸都遮挡了起来，只露出一双明亮的眼睛。她白衣白马，远远望去如同隐身在雪原之上。虽然寒风呼啸，但方清欢却觉得从未有过的畅快！
纵马疾驰了一阵子，方清欢在一片白杨林前放慢了速度。
这片树林绵延数十里，如果不直接穿过的话绕路则有些嫌远了，所幸已经有一条被前人踩出的小路穿林而入。
方清欢没有犹豫，纵马进入了林中。
走着走着，她却停了下来侧耳倾听，片刻之后更是轻轻跃下马背，拍了拍明月。白马便安静地缓步踱入了一旁的林木之间。
方清欢轻轻地走向了另一个方向。
堆积多年的落叶让地面显得绵软，方清欢的脚步踩落更加无声无息。
渐渐的，地上开始出现一些斑驳的血迹和凌乱的足印，甚至还有刀剑等兵刃，更不用说偶尔出现的路旁陈尸！
看服饰铠甲，是齐兵！
方清欢更加震惊……这得是发生了一场什么样的战斗啊？这还是在大齐境内！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发生如此惨烈的战斗呢？
追踪出了数里之外，方清欢的耳中已经可以听到混乱起伏的呼喝和兵器相交的声音。
还有人活着。
方清欢丝毫没有犹豫，足尖轻轻一点，纤瘦的身形便如同一只鸟儿，飘然掠过林梢，安静却奇快无比地接近了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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