沿着长长的青石路目不斜视地走着，却好像后脑长了眼睛，看到了小书童嘴角的浅笑一般，李旷看看四顾无人便低声说道。
“我知道啦！”小书童嘻嘻一笑，快步跟上了李旷，向内庭走去。
远处有一队卫兵走过，李旷便闭口不言，小书童也低眉顺眼地跟着，规矩得很。
路上有内侍看到李旷，也笑语盈盈地打着招呼，热情又不失礼。
从前不能参加科举不能入仕的李旷，如今已经是皇上面前得宠的新贵，是宫廷内侍都热情相待的对象了呢。
小书童暗自吐了吐舌头，老老实实地随着李旷一路向西，往含光殿的方向走去。
长宁宫的偏殿里，许太后正眉头微蹙，有些疑惑地看着汪慕：“这个时候在含光殿设宴？”
“是。陛下刚刚让身边的内侍总管孙端来说的，难得清仁法师进宫，所以特意临时在含光殿设宴，也是希望给您压压惊，祝太后娘娘平安康泰。”汪慕低眉敛目，垂手答道。
不光是这酒宴来得突然，就连含光殿这个地点都让许太后不解。
含光殿地处内庭西侧最为边缘的位置，平日里从未在那里有过酒宴，这次陈间忽然选了这里是什么意思呢？
许太后看了一眼一旁沉默端坐的清仁法师。
清仁法师迎着许太后的目光微微一笑，道：“多谢陛下美意，贫僧感激不尽。”
许太后便对汪慕说道：“去让人回话吧，就说我们到了时辰就过去。”
汪慕躬身而退。
宫女内侍都被遣退，偏殿中一时安静。
“这是在逼我吗？想让我措手不及？”许太后冷笑。
清仁法师摇了摇头，道：“未必。也许只是一步试探。还请娘娘稍安勿躁。”
许太后的目光一闪，忽然道：“如宸，这些年你是不是一直认为我做的都是错的额？”
清仁法师面容依旧平和，却罕见地叹息了一声，道：“无论如何，除了一件事，其他我都不曾违逆过你的心意。”
的确只有一件事，他违背了她的意愿。但这件事，才是她此生最大的遗憾吧。
不过，往事已矣，也没什么好说的。何况当年，她也没有别的办法。
许太后默然。
一个衣着普通、面貌平凡的宫女忽然脚步轻巧地走进，躬身施礼。
清仁法师对这名看起来胆大包天的宫女却完全没有在意，只是默默喝茶。
许太后看了看她，女子便低声道：“适才德妃在冷宫中突然想陛下发难被制服，陛下毫发未损。但陛下却并未治罪于她，而是派人秘密送了德妃出宫。”
“失手了吗？”许太后似乎对于崔昭的举动毫不吃惊，只是沉吟了一下，便挥了挥手。那名宫女像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如宸，”许太后依然称呼清仁法师俗家时的名字，“我需要你帮我来做这件事。”
清仁法师目光一凝，认真地看着许太后：“娘娘，您真的想好了？”
许太后道：“我何尝愿意如此？但是看着阗儿为她神魂颠倒、自毁前途，我又如何忍心？自古以来，皇家的儿女哪里能够为私情所累？”
清仁法师微笑，目光深深地看了许太后一眼，许太后竟然脸色有些不自然，转头看向别处。但很快，她还是回过头来，狠狠地瞪了清仁法师一眼，道：“你就说你帮不帮我做这件事？”
这嗔怪骄纵的语气，可真不像是平日里威严端方的许太后了。
但清仁法师居然点了点头，道：“我帮你去做。”
许太后舒了一口气，道：“行了，那我们就去含光殿赴宴吧。”
清仁法师刚刚站起身来，就见宁王陈阗快步走了进来。
“母亲，阿明她……”
“住口！”许太后眉毛一拧，厉声喝道。
陈阗一怔，立刻改口道：“我听说德妃失踪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您能不能派人……”
“陈阗！”许太后厉声喝道，“你眼里只有那个女人吗？还是一个根本不把你放在心上的女人！你还知不知道自己是谁？”
陈阗咬了咬牙，跪倒在地上，道：“母亲，我向您保证，只要这次她能安全离开皇宫，我绝不再提她一句。”
许太后冷笑：“你知不知道，皇上刚刚派了人让我们去含光殿赴宴。你懂得这其中的涵义吗？”
陈阗想了想，道：“儿臣懂。”
“懂你还在这里胡闹！”许太后忽然一拍桌子，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陈阗一抖。
“罢了罢了！”许太后以手附额，“这些年我的确是把你宠坏了。去收拾一下准备赴宴吧。德妃的事我马上派人去查。”
“多谢母亲！”陈阗激动得声音都提高了些。
一直缄默不语的清仁法师看着陈阗，目光中隐隐闪过一丝怜悯。
李旷一路走到含光殿的时候，这个一向偏僻少有人来的宫殿已经被装饰得华丽夺目。一见到他到来，有小内侍就迎了上来：“李大人！您终于到了，陛下已经到了，刚刚还问起您呢！”
“有劳您通传。”李旷笑着打了招呼，很快随着一个内侍走了进去。跟着他一起进宫的小书童却不知了去向。
过了一会儿，一个相貌清秀的小宫女从李旷来的方向小跑着一路跑到了一旁，伸头往李旷离去的方向张望。可是还什么都没看清楚呢，就被严肃的嬷嬷抓住了，絮叨着拎进了殿内。不过小宫女倒是一点儿也没有惊恐的样子，清秀的小脸儿上一双灵动的眼睛还四处张望着，直到看见了远远的，众星捧月般走过的男子才有些惊讶地定住了目光。
“看什么看？谁叫你的规矩这样盯着陛下看？想要回去罚跪是不是？”嬷嬷狠狠地瞪了她一眼，低声教训着，又喃喃自语道：“如果不是突然临时在这里设宴，哪里用得上这些不懂规矩的小丫头！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小宫女连忙低下头，没人注意到她嘴角流露出的浅浅笑意，还不时偷眼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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