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拦住马车的年轻人叫做常山，他那边却是已经打完了。跟着马车押送方清愉的这人武功平平，根本无法和鬼童子、闻过等人相比，看起来只是靖远候府普通的护卫。
常山应了一声，提着自己的俘虏走得远了一些，渐渐走出了霍玉的视线。
方清欢又对白秦道：“若是你比那人说得慢，那留着你也就没什么用处了，你可以再考虑看看是先说还是先死。”
白秦大惊，连忙叫道：“我先说！我先说！”
原来这白秦是靖远候世子许援的贴身小厮，曾帮着许援传递消息给方清愉，与方清愉的大丫鬟坠儿也是相熟，所以今日许援悄悄约了方清愉趁着到落云寺进香的机会，到寺院的后门相会。
等方清愉和坠儿上了马车，白秦便和许援的护卫郑九龙一起押着主仆二人的马车出城，到了城外密林处与闻过回合，按照闻过的要求，让坠儿拿了方清愉的衣物手帕之类的留在林中，白秦和郑九龙则带着方清愉从另一条路绕到西边往颍州郡而去。
这倒是和坠儿说的吻合。
“去颍州郡干什么？”方清欢问道。
“小的……也……”白秦抬眼看了看方清欢。方清欢不耐烦地抬起匕首，吓得白秦立刻把刚才打算推脱的话咽回了肚子里，继续道：“世子爷让我去颍州郡把方小姐卖进青楼，说让我拿了钱回老家不用再回京城了。”
远处树后的方清愉一声惨叫，晕了过去。
方清欢看了看，对霍玉道：“其他的事情你慢慢问吧，我去看看十娘。”
这件事委实有着太多不可理解之处，但方清欢已经懒得再去管，况且她相信霍玉远比她更擅长做这些事。
简单地推血过宫，方清愉悠悠醒转，伏在方清欢的怀里痛哭失声。
不过十四五岁的小姑娘，面对心上人如此无情的对待，被当成诱饵陷害她的亲人，甚至利用完还要卖入青楼……方清愉这一生中所能遇到的至大不幸莫过于此了。她的整个世界几乎瞬间崩塌。
方清欢轻轻抚着她的脊背，却并未出言安慰。
在旁人看来，方清欢不过比方清愉大几个月，也不过是个孩子，遇到这样的事又能如何？但实际上两世为人的方清欢见识过的世态炎凉恐怕比方清愉三辈子的经历都还要多了，她不是不知道怎么说劝慰的话，而是觉得劝慰没有意义……自己选的路，含泪也得自己撑下去，别人的话再怎么动听怎么有哲理，可也不会替你走路替你活着。
方清欢的逻辑向来是……救人一时，不能救人一世。
半晌之后，方清愉终于抬起头来看着方清欢。她头发凌乱，满脸泪痕，身上的衣服裙子也被撕得破破烂烂，看起来可怜又可悲，“四姐，我知道我错了，我很后悔没有听你的话，可是……”
“可是你不甘心，不明白他为何会这样对你？”方清欢声音并不冷清，却听的方清愉微微一抖，但方清欢话锋一转，忽然问道：“你是何时认得许援的？”
方清愉目光有些散乱，犹豫了一下，缓缓说道：“是去年的元宵节……在天街的灯市上见到的世子……许援。我被人潮挤得和家人走散了，好不容易躲到一个街角的糖水摊子前面，等着坠儿来找我。有人挤过来买汤圆，差点儿把我挤摔倒，眼看就要被汤锅烫着了，世……他扶了我一把。”
方清欢叹了一口气。英雄救美的出场便俘获了小女孩的心！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方清愉还把那日初相识的细节记得如此清晰，可见真是用了情。
“那晚他带我去看花灯，还猜了灯谜，请我吃了点心，一直到家人找到我。后来我知道了他是靖远候世子，知道了他和四姐你……是有婚约的，我好伤心，所以他后来再没和我见过面那时我也不怪他。”方清愉目光空洞，不知在看向哪里。
方清欢微微皱眉，不想再探听这些细节，于是问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又来找你的？”
方清愉一怔，沉默了一会儿才道：“从……四姐你回府之后。”
方清欢再没有说话。
不知过了多久，方清愉目光渐渐有了焦距，缓缓地转向方清欢，道：“很明显是吗？但我真的没想到他是为了你才故意接近我……不过，四姐，你拼了命来救我，我不会再犯傻了！”
很好，这才像是方家的女儿！
“十娘，这件事我已经嘱咐所有人不得外传，只说你不舒服先回家了。如果你将来能记得我今日为你流了多少血，那么以后就让自己活得好好的，不然我会怪你忘恩负义！”方清欢语气冷冰冰的。
方清愉怔怔地看着方清欢，过了半天，眼泪夺眶而出。
听到远处传来略显嘈杂的人声，方清欢走到霍玉的身旁。
常山走了过来，递给霍玉一个包袱，道：“公子，马车已经准备好了。”霍玉把包袱递给了方清欢，道：“里面是一套衣服，可以给那个小姑娘。”
方清欢点了点头，用目光感谢了霍玉的细心周到。
霍玉又道：“你这一身伤，马上回家恐怕会让家人担心，不如我让常山带人送她回家。你和我先去找十三处理一下伤口，再换身衣服回去好不好？”
方清欢觉得霍玉的安排很好。
顾湘之医术与毒术同样精绝，的确比一般的大夫合适太多。
于是劝慰了方清愉片刻，让常山送她直接回到方府。至于去落云寺送信、处置白秦和郑九龙等琐事，方清欢自然不会担心霍玉想不到。
这一刻，方清欢才真的有些疲惫，周身的伤口也开始痛入骨髓，但是她依然让自己站得很稳，只是面色越来越苍白。
下一刻，一双有力的手臂已经将她揽腰抱起，稳稳地抱着她向前走去。
方清欢放任自己沉溺在这个坚定有力的怀抱里，抬起手臂揽住霍玉的脖子，把脸贴在那个坚实的胸口，微微闭起了眼睛，轻声道：“还有一件事，宁王的马……”
霍玉柔声道：“我认得那匹马，已经让人给陈阗送回去了。”
“不要让宁王发现你来……”
“放心吧！”
方清欢躲在霍玉怀中，犹在担心他不要暴露身份，却没看到霍玉一脸宠溺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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