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荻忽然走到方夫人身前轻声道：“夫人，南平郡王妃派人送来了礼物。”
南平郡王妃差人送来的是一对羊脂玉手钏，一套西洋进贡的溢彩琉璃盏。
方清欢没有想到南平郡王妃还特意记着了这个日子。想起南平郡王身上隐约可辨的异香，方清欢心中也有些黯然。
送礼的人竟然一直络绎不绝！负责清点记录的水仙都开始困惑不解了，因为除了南平郡王妃，有些礼物都竟然都没有具名。
“顾公子送来一套碧玉七宝玲珑簪，唐公子送来一套游龙戏凤嵌金羊脂玉镯，太后娘娘送的是一柄丝蝉祥芋扇……一位沈姑娘送上的是一幅清水出芙蓉锦帕……李公子送来……”念着念着水仙的眼睛越睁越大，“小……小姐……游……龙……戏凤……”
水仙不是不通文墨的小丫鬟，她懂得这玉镯的意义，所以意识到这所谓唐公子的礼物是来自哪里之后，声音就越来越低，渐渐有如蚊呐。
方清欢腾地一下站起身来，抓住水仙急切地问道：“沈姑娘人呢？是谁收的礼物？”说着就要往外跑。
水仙一把拉住方清欢，道：“小姐小姐，都是差遣下人送来的，又都是放下礼物就走了，这都过去好几个时辰了，哪里还能找得到人啊？”
方清欢颓然坐下，从水仙手中接过那方锦帕仔细端详。锦帕上疏淡地一支半开的荷花，两支蓓蕾，几片荷叶，还有晶莹的露珠圆润欲滴。
一定是沈眉啊！除了师姐不会有人有这样的绣工，除了师姐沈眉还有谁知道方清欢钟爱荷花。
师姐，你为何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呢？
水仙看着小姐这样茫然的神情，有些不解，忍不住道：“小姐，那游龙戏凤的羊脂玉镯……是宫里送来的吧？还有太后……”
方清欢一怔，随即明白了水仙的意思，道：“没关系，收着吧，反正也退不了。”
散了发髻，换了里衣躺在床上，望着窗台上随着夜风轻轻摇曳的兰花细叶，方清欢默默出神。
沈眉的留下的锦帕躺在她的枕畔，隐约间还带着淡淡的清香。
这段日子，师傅再也没有传来一丝一毫的讯息，而师姐沈眉，却似乎并不打算和她见面。
顾湘之也一直在找沈眉，却没有任何进展。
师傅她……到底是什么打算呢？
窗棂轻响，像是有小石子砸在上面，一颗，两颗，三颗。
方清欢起身推开了碧纱窗。
霍玉的身形毫不迟疑地出现在窗口，胳膊撑在窗台上笑吟吟地看着方清欢。
“不打算进来？”方清欢问。
“想看看你。”霍玉又微微歪着头打量了一会儿，才单手一撑跃进窗子。
“看了半天，看出什么了？”方清欢落落大方。
“好像也还是个小孩子，并没有和之前什么不一样。”霍玉摇了摇头，很是遗憾的样子。
方清欢抿嘴一笑，道：“其实是有不同的，长大成人有好处也有坏处，但终究自由些。”
过了今日，方清欢便应该奉太后懿旨出家。一个出家人，自然是比待字闺中的女孩子自由些。只是这自由，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阿嘤，其实你知道这件事不是不可更改的。我有办法……”霍玉知道方清欢的意思，于是盯着方清欢的眼睛，认真说道。
霍玉知道，方清欢是因为有自己要做的事情，才会顺水推舟，如了太后的意答应前往碧霞观出家，所以并没有阻止她。
但终究意难平。
方清欢退后了几步，让自己沐浴在月光之下，乌黑的发丝泛着银光，眼睛又清又亮。
“延瑾，你看，我并没有郁郁寡欢，没有憔悴沮丧，相反，我比以往任何时候都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我现在，很好！”
霍玉一下子怔住了。这是方清欢第一次这样称呼霍玉。那个月光中的清丽身影牢牢地锁住他的目光，怎么都移不开视线。
有时候身体的动作总是要快过人的心思，霍玉忽然就向前迈了一大步，手臂一伸就将方清欢拥在怀中，于是软玉温香顷刻在怀，少女发丝间淡淡的清香就萦绕在他的鼻端。
方清欢并没有推开霍玉。
也许这一日过了，她真的是有些不同了。
承认自己也有脆弱的时候，也是成长的一部分吧。
而今晚，她真的有些脆弱，脆弱得想靠着一副肩膀，想哭。
“延瑾，师姐她今天悄悄送了生辰礼到门上，却没有留下任何讯息，我……我很担心她。”方清欢的头埋在霍玉的肩膀，声音闷闷的。
陈间的暗示，太后的威压，不过是一个并没有公开的及笄礼，她就遇到了这么多状况！可在方清欢心里，这些都不重要。只有沈眉，才是她最为挂怀的！
霍玉的手轻轻拍着她的背，仿佛安抚一个小孩子。“说到你师姐，我倒是得到了一个消息，我总觉得也许和她有关，也是今晚来找你想说的一件事。我记得你说过你师姐极擅绣工，而几日前宁王从沧州进献了一个绣女入宫，大概数日之后便会抵达京城。据说她一手刺绣技艺冠绝天下，能在尺素之上绣经卷。不知此女是否会是你师姐沈眉。”
方清欢霍然抬头，看着霍玉，急急问道：“一定是师姐，不会有人能比师姐的绣工更好了！还不曾得知这绣女的名字吗？她们还要几日才能抵达京城呢？”
虽然时间对不上，但方情怀根本不会怀疑这有什么不妥，以沈眉的身手，想要瞒天过海提早隐匿在京城之中实在是太轻易的事情了。
霍玉道：“别急，只要有消息我一定马上通知你。”他的气息拂过方清欢的耳畔，酥酥麻麻的，让人无法思考。
方清欢用手轻轻撑住霍玉的胸膛，与他隔开一段距离，有些歉意地道：“谢谢你！是我失态了。”
霍玉嘿嘿一笑，放开了手臂，退后几步坐在窗前的椅子上。
有些事，还是不能太急于一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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