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欢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一天见到这样的顾十三。
就在方清欢几乎以为这一夜他都不会再开口的时候，顾湘之却缓缓说道：“我滞留京城这么久，一是为了与延瑾一同做些事，其二就是为了找人。而你的师姐沈眉……有很大可能正是我要找的人。”
方清欢已经猜到，但听到顾湘之亲口说出来，她忽然就明白了那种近乡情却、又期待又忐忑的情绪。
“你可记得，一年半之前，沈眉有没有来过京城？”顾湘之又问道。
一年半之前吗？
三年前，师傅开始让她和师姐下山执行任务，她和师姐总是分开行动，她去过好些城镇，却从来没接到过京城的任务，想来这也是师傅有心安排。而师姐沈眉……正是一年半之前，师姐孤身赴京城刺杀一个来自关外的豪绅，那次师姐失败了，还受了伤。那一次师姐被师傅责罚，整整一个月不能下床。
“一年半之前，关外巨富雷厉风在京城谈一笔生意，却在妓院里被刺，不过刺客没有得手，负伤而逃。那一次我正好在京城，雷厉风请我帮他追查刺客来历，他说当时刺客仓惶之中留下了这个。”说着顾湘之从怀中拿出一个精致的荷包。
方清欢一眼便看到了荷包上缀着的五彩线四季如意络子！除了沈眉，不会有人打出这样的络子。
“其实，这样的荷包，我也有一个。”顾湘之说着，从怀中又取出一个荷包，这个却陈旧多了，用料、绣工也都并不精致，只是上面同样有一个四季如意络子，虽然只是普通丝线编织而成。
顾湘之却依旧珍而重之的随身带着它。
“当时，我便怀疑刺杀雷厉风的人就是我要找的人，可是这么多年，我不惜动用翼水十三帮派的人手搜索，却也没有找到更多线索。”顾湘之温柔地看着手中的旧荷包，低声叹道。
天下之大，要找一个失踪多年的小姑娘，该是多么困难的一件事！
“我不知道她会不会再来京城，索性就在这里住了下来，与延瑾一起发展了不少眼线，也是同时在继续寻找。”顾湘之说到这里，淡淡地笑了笑，又道：“阿嘤，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不知怎的就想起她来，很是亲切。没想到寻找她的线索竟然真的会着落在你的身上。”
方清欢怔怔的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想起师姐沈眉秀丽又带着哀婉的神情，想起她每一次冒着被师傅惩罚的风险在自己去过的地方留下线索的努力，心中就是一阵酸楚。
三年来沈眉也执行过十几次暗杀任务，可顾湘之只找到一个这样的荷包。
她好怕沈眉不是顾湘之要找的人，又觉得上天不至于对沈眉，对顾湘之都那么残忍。
一直沉默不语的霍玉忽然道：“现在最重要的是知道沈眉背后的人是谁，又该如何找到她。阿嘤，恐怕这件事还要麻烦你。”
方清欢仰起脸看着站在身旁的霍玉，笑容绽放在脸上，昏黄的灯影都似乎明亮了许多：“从回到京城那一天开始，我一直在做的就是以身为饵的事情，所以这一次，更加谈不上什么麻烦啊！”
沈眉既然来了，当然会联络自己。
方清欢想起师傅的密信：“沈眉不日进京，听命行事。”
原来是这样。
霍玉也笑了，道：“我们何尝不是都在以身为饵，这一次，我陪你！”
清晨时分的玉栏院里，正是静谧安宁的时候。昨夜红艳璀璨的灯笼都已经一一熄灭，这座销金窟里名闻京城的笙歌曼舞已经消散无踪。
偶尔有小厮引着一身酒气的客人悄然离去，不过这些动静也传不到这座幽雅的小院。
薛好儿穿着一件月白里衣坐在窗前，看着薄雾慢慢散去，阳光照亮了窗前的芭蕉叶，照亮了墙角的蔷薇花。
小丫鬟月儿轻手轻脚地走到她身旁：“姑娘，一夜没睡了，我帮你端了燕窝，吃一点儿再去睡会儿吧！”
薛好儿摇了摇头，道：“不了，替我梳妆吧，然后把我的琴拿来吧。”
月儿面有忧色：“姑娘，你这样不眠不休，身体怎么受得住啊？”
薛好儿轻轻叹了一口气，没有回答月儿的话，怔忪了半晌忽然问道：“世子爷有一个月没过来了吧？”
月儿正在梳头的手顿了一下，才道：“是呢，姑娘。世子爷也许正巧这几日忙着……”
薛好儿微微一笑：“你不用帮我找借口，我只是问问。像我们这样的女子，有什么可以执着的呢？何况世子爷……也从未承诺过什么。”
月儿低下头，眼眶微湿。
姑娘真是可怜，那么美丽，那么知礼，又才华横溢，却落在了这玉栏院里，不然有哪里配不上世子爷啊！
月儿想了想，又道：“前几日还见到宁王殿下过来吃酒，不如……”
薛好儿低声喝到：“不要乱说。在这园子里，最忌讳胡乱攀扯，下次再这样说我可不饶你。”
月儿连称不敢了。过了一会儿却又道：“也许姑娘过几日去流照阁就能见到世子爷了呢。”
看着镜子里略有些苍白的精致容颜，薛好儿有些出神。
五月十五啊，都说那位方小姐琴技精妙绝伦，不知到底如何，宁王还为了这事和林三公子对赌，不知霍玉会不会来，若是他来……他来了又能如何？
有些消息在京城总是流传得特别快。五月十五玉栏院头牌姑娘薛好儿与将军府的方小姐在流照阁的赌琴之局虽然根本不是平民百姓能够得见的，但不知怎的也成了街知巷闻的热闹事。
“听说情深意重的林三公子赌了五万两押薛好儿胜！”
“你从哪里听来的啊？连五万两都打听这么清楚？”
“嘿嘿，我表舅家的邻居的儿子在是林三公子的小厮。他说的还能有假？”
“话说，到现在也没几个人听过那位方小姐的琴音，谁知道是不是被捧出来的呢？毕竟薛好儿琴技出神入化，去过玉栏院的谁不知道啊？”说话那人挤了挤眼，众人一副了然的样子哄堂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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