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谁不知道当初让那薛好儿名满京都,一曲拍得十万金的,正是卫国公世子霍玉的手笔啊!可偏偏这次遇到的是当朝宰相林之甫的三公子。据说林三公子痴迷薛好儿,想要纳其为家乐,多次求索而不得。那天不知是不是出门没看黄历,又去玉栏院纠缠薛好儿,接过却遇到了世子爷。”
“我听说薛好儿本是称病推了林三公子之请,接过却特意为霍世子抚琴,这可是大大拂了林三公子的面子。本来这事两边不照面也没什么,谁想到被有心人捅到了明面上,林三公子下不了台,就闯了进去。哪知道世子爷那天心情不好,二话没说就大打出手,可惜了玉栏院那一屋子锦绣啊,顷刻间都成了废铜烂铁。”
“卫国公世子霍玉这么嚣张跋扈?连当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家公子都随意欺凌,这回皇上怕是不能轻饶了他吧?”
“嗤!这你可说错了,卫国公镇守北疆,乃国之重器!皇上怎么会重责世子?也就是略示惩戒,罚世子赔偿了玉栏院的损失和林三公子的汤药费,并禁足在家了事。话说宰相大人真是肚子里能撑船啊,事后只说是自己教导无方,令家门蒙羞,倒是把林三公子狠狠惩戒了一番。”
方清欢此时坐在茗泉茶楼二楼的角落里,听到的就是这一回书。
回府已经十多天,除了晨昏定省,方清欢每日都会出门走走。方夫人想到女儿离家多年一直隐于山中,远离了京城繁华,心底不由又是酸楚又是心疼。便吩咐水仙好好陪着方清欢到处逛逛,好好熟悉一下京都风物。于是每日水仙都陪着方清欢在京城四处游览,看看风景、品品特色小吃,日子过得飞快。
水仙的父亲早年是来往益州与京城之间的茶商,本是家境殷实。谁曾想一次从京城返回益州的路上遇到了劫匪,落得家破人亡,只剩下陪在祖父身边的水仙。后来祖父病逝,水仙孤苦无着,遇到了返京途中的方家一行,就被方夫人一直带在身边。
水仙的祖父曾经是先帝显庆初年的秀才,教导水仙识文断字,粗涉了一些诗词文章。所以水仙不光精擅茶道,还颇有见识,进退有度、机敏灵巧,让这些年来失去长女一直郁郁寡欢的方夫人疼爱不已。
几日下来,方清欢惊讶的发现水仙不光对京城女眷会喜欢的好吃的好玩的了如指掌,说起一些轶闻典故也是如数家珍,这时方清欢就更感念方夫人让水仙来陪伴自己是多么用心的情意!
这一日逛了半晌看到方清欢也有些倦了,水仙想起这间茶楼景色宜人、茶点可口,才推荐她来这儿坐坐。
上得楼来,水仙本想和掌柜的询问有没有安静的雅间,不过方清欢却示意她不必,随意找个临窗的位子就坐了下来。水仙立刻醒悟,小姐这是喜欢听茶楼里的热闹,连忙点好了茶水点心。
此刻谈兴正浓的那一群年轻的文人士子一看就是进京赴试的考生,议论起京城的轶闻格外兴致高昂。那一群人衣着华丽,想来也是富家子弟,并不在意这茗泉楼茶金昂贵,只是享受这河边听风品茶的乐趣。
不过居中一人却只穿了一件半新不旧的青布袍子,在一群花团锦簇中显得温润如玉、卓尔不群。周围的人七嘴八舌聊得火热,他一直没说话,但这群士子在斟茶续水时却明显以他为尊,这情形让水仙也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方清欢喝了一会儿茶,听了一会儿热闹,见再没什么新鲜的就把目光转向了窗外。这间茶楼居于瑶河边,窗外正是宠柳堆烟的暮春景色,远远近近、浓浓淡淡的鹅黄翠绿煞是好看,映衬着穿花拂柳来来去去的那些衣着鲜亮的人儿,美好的也如同在画中!看得方清欢也不自觉的嘴角微微翘起,并没有注意到有人也正微笑地看着她。
重活了一次啊!方清欢每每想起自己的经历心中都有些复杂。前世面对一份日薄西山的职业,她是无力而又不安的。她常常想,如果能早些懂得少年时偷过的懒,将来总会要还的……也许自己会重新选择另一种生活。
现在,她真的有了另一种生活。
可是在这陌生的时代,自己又有什么凭仗呢?不懂医术之理、不通商贾之事,不谙权谋之道,甚至连穿越小说都没看过几本啊!唯一擅长的……说话算吗?可惜从前的她都不是一个爱说话的人,可能是工作中说的话太多了,所以工作时间之外却多半是沉默的。
大齐王朝虽然是个盛世,可一个女子如何能够靠着说话说出一番天地?想也知道不过是天方夜谭。哪怕想要卖文求财,她也不记得哪篇完整的诗词歌赋,互联网时代的人想不起来就谷歌一下嘛,谁还自己费心劳力的死记硬背?
所以当发现自己竟然有着学艺的机会时,她激动得心都快要跳出来,恨不得抱住师傅大哭一场,当然她没有,也许此生她都不敢抱住师傅吧!但,这才是真的重来了一次啊!所以,山中五年,方清欢过得很苦,几乎是不要命的在练功、读书,学艺。她常常想,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只不过是坚韧的意志,和一条命,而已啊。
师姐沈眉就曾经揽着她的肩膀假装发愁:“阿嘤,师姐比你早入门一年,当初还代替师傅教导你练功,现在却不如你了!阿嘤,你这么拼命,会显得师姐很无能啊!”她轻轻戳戳师姐那秀丽的小脸儿,笑道:“绣工无双的沈眉,连师傅都说可称为天下第一的沈眉,你和我谈什么叫无能?”
师傅虽然对她和沈眉二人一直是一直是严厉到苛刻,但在培养她和师姐这件事上,真的是不遗余力呢,从来都只求做到巅峰,半点儿不能容忍瑕疵。连只有皇上才能看的京城舆图都找得到,又有什么事情难得倒师傅呢?不过师傅说世间技艺,多易学难精,所以只让师姐学刺绣,而让自己学琴。
只是,想到师傅冷漠中甚至有些厌憎的眼神和对她俩进境不如意时的惩戒;想到师傅让她去完成的那些任务;想到师傅对敌人的折磨方式……方清欢依然会觉得指尖冰凉,也许自己永远都不会了解师傅在想什么吧。
方清欢不知不觉单手托腮,望着窗外的景色,眼中一片怅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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