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夜灵挠了挠头，可算是纠结完了，后退一步有些警觉地望着桐岐道：“可你背叛夙缘也并非自己的本心不是么？不然当初就不会刻意地让我发现九头蛇的内丹有问题。刚刚也是，我一直在这石室后面偷听你和残影的对话，你若真心要致夙缘于死地，就该想办法将残影引到凶兽的石室去，自己去冥沢所在的石室帮忙，可你没有，可见你不过是在拖延时间，并不愿真正与夙缘兵戎相见的。”
桐岐愣了愣，随即笑道：“真难得你还能想出这么多来，难怪你先前一直躲在后面不出声，原来是在判断我的动机。”
折夜灵不愿同她继续扯下去，便严肃起来道：“所以你若是真将我当朋友，就同我说实话，你这么做究竟有何苦衷？”
桐岐抬头看了看紧闭大门的石室，也收了笑容道：“我建议，我们先进去看看里边的情况，再说这些有的没的吧。”
折夜灵惊了一惊，问道：“你知道里面的情况了？夙缘他……”
“这石门是句瑛石造的，我并不能感受到里面的气息。”桐岐瞟了折夜灵一眼，道，“你这么紧张干嘛？”
“你！”折夜灵气结。
“不过冥沢确实给我传了讯息，要我马上赶进去。”桐岐掏出一个闪着微光的玉块在折夜灵面前晃了晃，“你要和我一起进去么？不过我得提前敬告你一声，进了这石室，我可就护不了你周全了。”
“你既然现在还不愿告诉我，究竟为什么要帮着冥沢，我也就不逼你了。”折夜灵静静地看着她，开口道，“但你总得告诉我，究竟怎样的结果才是你希望看到的？如果……如果冥沢死了，你是不是也得不到你想要的？”
桐岐默了半晌，最终抿了抿唇没有答话，只是上前去推那道石门。
折夜灵紧了紧手中的剑，跟在了她的身后。
桐岐手触到石门那一瞬间，顿了一顿，突然转过身来看着折夜灵。
“怎么了……”折夜灵不解地对上她的眼睛，却吓了一大跳，那双平时里满是讥诮和玩世不恭的眼睛此刻却盈满了泪，“你……”
“我的父亲，”桐岐哽咽了一声，抬起头努力将眼泪忍了回去，“在冥沢手上。”
折夜灵了然道：“难怪你……”
桐岐叹了口气，道：“父亲本已失踪了近千年，我心下已然做了最坏的打算。可，可就在前几年，冥沢突然派人找到我，说父亲在他手上，还给出了父亲平时里随身带着的护身符作信物，我，我不得不信……”
折夜灵点头：“诚然……不管是谁遇到这种事，都没办法忠义两全的。可这几年来，你可曾亲眼见过他？万一，万一他……”看桐岐面上越来越浓的哀戚之色，折夜灵怎么也开不了口将这个可能说出来。
“我知道，”桐岐看了欲言又止的折夜灵一眼，“我心里其实已经猜忌很久了，可冥沢对我十分警惕，做什么都滴水不漏的模样，我也无从得知父亲他究竟是真的被他抓起来了，还是……”
说着说着却又突然激动起来，一把抓住折夜灵的肩道：“所以我今天求你，给我一个解脱……”
折夜灵一震：“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会儿冥沢必会要我趁夙缘毫无防备时偷袭他，我，我断然做不出这种事来，所以，我要找机会，”桐岐眉间满是决然，“杀了冥沢。”
“你疯了？！”折夜灵蓦地抬高声音，“冥沢是魔族宗室，你又是魔界的人，你不怕天谴么？！”
“我死后，还得托你向魔王大人求个情，若能找到我父亲最好，若他已经……还烦请你帮我收一收他的骨骸。”桐岐淡淡地说完这句，便要转身去推开石门。
“你向来爱嘲笑我只会用些伤人伤己的蠢法子，可我那些法子再蠢也是用来保命的，而你呢？”折夜灵一把拽住她，厉声道，“你就这么不惜自己这条命？！”
桐岐垂下眼眸，盯着折夜灵紧抓着自己胳膊的那只手，指尖因用力过度已经泛白。
“你给我听着，我不许你死，”折夜灵哑着声音道，“你既然救了我的命，我恩情未还干净前就决不许你死。”
桐岐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开来道：“你快放手，疼死我了，我不死还不成么？”
折夜灵这才松开手，看着桐岐胳膊上被自己抓出来的醒目红痕，尴尬地咳了一声：“咳……意外意外。你想通了就好，只要活着，总会有办法的。”
“一会儿你找个由头探探冥沢的口风，”桐岐看了紧闭的石门一眼，“我父亲当年是在融泽失踪的，我不信冥沢能在那里抓住他，再悄无声息地关了数千年，你看看能不能替我问出什么来。”
折夜灵讶然抬头看了她一眼：“怎么问？”
“你平时里那么爱瞎编，随便诓一诓他就是了，”桐岐不待折夜灵反驳，一把推开了石门，“加油。”
“呃……”这位姑娘，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什么叫平时里那么爱瞎编？这难道不是跟着你耳濡目染出来的么？！
二人一前一后地走进密室，正看见室内的三人剑拔弩张的模样。
与其说这是一间密室，倒不如说是枢纽来的合适，因为四壁并不是墙，而是各种裸露在外的机关，连通着这间密室和整个地宫。有的还正在运转，“咔咔”转动的齿轮不时还间或冒出二三点火星。
密室的最南面和上面的宫殿之间有个几尺宽的间隙，从间隙中伸下来数根粗壮的锁链，泛着森然的幽蓝色寒光——这是下过禁制能锁住人神识精魄的玄铁打造而成。
锁链从南端一直蔓延至密室中央一个平台，平台上有一个盘膝而坐的黑衣苍老男子，身上被锁链束缚着，须发长得漫过全身，已然看不清面容，但掩盖不住那一双阴鸷的眼睛，正看着面前的夙缘。
必是冥沢无疑了。
只是他虽然如刀殂下的鱼肉一般，废了全身的修为，又被坚固的铁链锁住了身躯，周身上下却没有透露出半分颓然的气息来，反而像是蛰伏在暗处多年的嗜血凶兽，静静地等待着能一击即中的机会。
啧，不愧是和夙缘一大家子斗了几千年的人啊……
此刻见着折夜灵二人进来，他的目光朝门口转了一圈，遇上桐岐时，眸底的精光微微闪了一闪，随即黯淡下去。
夙缘倒是回头看了折夜灵一眼，皱了皱眉：“不是叫你在外面等着？”
折夜灵讨好地笑了一笑，答道：“外面哪有里面热闹？有这么大的热闹不来瞧，我这一趟岂不是白白走了一遭？”
冥沢听了她这话，抬了抬头，一双眼睛扫了扫折夜灵。
“这里可不是瞧热闹的地方。”阴冷的目光刺得折夜灵打了个寒颤，冥沢舔了舔唇，嗓音嘶哑低沉，“你就是带着他们找进来的小丫头片子？还是个可口的灵人，有趣，有趣。”
“大人。”残影冷声打断他道，“不要再同他废话了，这等叛臣贼子，早些杀了干净！”
“呵……”冥沢冷笑道，“你莫不是忘了我也是魔族宗室之人？再说，他还没拿到他想要的东西呢……怎么舍得杀我？”
折夜灵虽知道冥沢现在不过是个行动都困难的老人，但心底里还是对他有几分的恐惧，本想向前走到平台跟前，触及他的目光时又不着痕迹地往后退了小半步，清了清嗓子鼓足勇气道：“你可知道，我一个对魔王宫地形都不熟悉的人，为什么能找到这里来？”
“哦？”
“主要么，自然是你手底下的人太蠢，我不过随便逛一逛，便如临大敌般的各种阻挠，还想杀我灭口，你说，你这不是摆明了告诉我这个地方有玄机，要我来寻一寻的么？”
冥沢冷哼一声：“这群废物……同我当年的部下自然是比不得的，可这也不是你轻易就找到入口的原因。”
“啧，”折夜灵感叹道，“果然还是你聪明一些。不过这就是我的一个秘密了，你想听么？”
冥沢对于拖延时间这种事，自然是乐见其成，应声道：“是么？什么秘密？”
折夜灵一脸神秘道：“其实我有一个本事，就是偶尔呢，能与那些冤死枉死的怨灵说上一些话。”
然后就开始瞎编，从进王宫开始，各处花园里亭台楼阁上遇见的宫女如何被算计落入池塘，变成怨灵开始，足足说到了在南面遇上的侍卫因为新娶的娘子偷人不堪耻辱拔剑抹了脖子，幽魂一直徘徊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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