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夜灵翻了个白眼道：“我倒是不知道，老先生您还有这般的恶趣味，竟以捉弄小辈为乐，无聊不无聊？”
老医师拍了拍她的肩，道：“非也非也，我不过是想试一试你这小姑娘的胆识，如何称得上是捉弄呢？”
折夜灵想起自己刚刚被他的恶作剧吓得大惊失色的模样就来气，冷哼一声，也不理会他，拔腿便向外面走去。
老医师忙跟在后边道：“哎呀，你这小丫头看着年纪小小的，怎么脾性这么大呢？这可不好，日后若是当了王妃，岂不是要整座王宫的人为难了？”
折夜灵头疼地解释道：“我不是夙缘的王妃，日后也不会嫁给他的，你不要听那些宫人们嚼舌根，也不许再瞎讲这种话。”
老医师撇了撇嘴，不置可否的模样，道：“不说便不说罢。对了，你方才究竟是怎么看出来是我的？我也没露出什么马脚来呀，难不成就因为一个沃焦之焰？”
折夜灵道：“确实是因着沃焦之焰我才发觉不对的，我初进屋子里时鼎炉中的那些枯骨残骸，是你布下吓唬我的幻术吧？”
“正是，不过你怎么瞧出来的？依你的修为应当看不出来才是啊。”
为什么问句话都要提一嘴她修为不高的事？！修为不高怎么了！又没吸你家的灵气！
“我自是瞧不出那是幻术，”折夜灵抽了抽嘴角，强压怒气，“但后来看见沃焦之焰便知晓了，魔族的圣火炙烤之下，自然是万物皆归于尘土了，哪里还有尸骨尚存的道理？况且就我那日在魔王的寝殿中所见，您看起来职位最高，应当是他的主诊医师罢？那么能将魔族圣火拿来炼药的，除了您我也想不出还有其他人了。”
“原来如此，”老医师恍然道，“小小年纪有胆有识，临危之下还能静心思考对策，当真不容易。”
折夜灵被突如其来的夸赞说的有些不大好意思起来，挠着头笑道：“不过是无意间的运气，老先生谬赞了。”
老医师道：“我不过随口说两句，你怎么还当起真来了……”
“……”这人真烦。
折夜灵伸了个懒腰道：“出来这么半天，又惊吓了一场，倒是有些饿了……老先生再会啊，我先回去了。”
老医师讶然道：“你第一次来，便能一人能识得回去的路？”
这话说的……折夜灵不以为然地摆手道：“我从小便随着族中长辈在山谷中长大，认路这等小事，自然是难不倒我的。”
一个时辰后。
折夜灵从药圃的竹篱后小心翼翼地探了个头，对着正在药田中侍弄药草的老医师赔笑道：“老先生，这么快我们就又见面了，当真是有缘啊哈哈哈……”
老医师似笑非笑地睥了她一眼，道：“不是急着回去用膳么？怎么还不走，是想陪我这个糟老头子在这里采药么？”
折夜灵羞愧地低下了头……
老医师放下手中的药草，起身道：“罢了罢了，左右我申时还得去给夙缘瞧一趟诊，届时你再跟着我一并出去罢。”
折夜灵忙点头应允，也起身跟着老医师回屋。
撤了幻术的茅草屋……呃，已经是个小木屋了，里面不再空空荡荡，除了那个鼎炉还在原位之外，沿着墙角还摆放着几个乌黑沉木的大药柜，柜上整整齐齐分门别类地码着各式的药材，临窗摆着一张案几，上面摆放着一些药碾之类的工具，老医师进了门径直在案几前坐下，将采下来的药草摆在案几上细细地分类。
折夜灵也跟着坐过去，好奇地看着老医师手上的动作，一边问道：“老先生，您同魔王是什么关系呀？我看您对他甚为亲近的模样，莫非是什么长辈？”
“怎么？这还未成婚便想着来讨长辈欢心了？”老医师笑着打趣，见折夜灵面色不愉，遂改口道，“你也不必一直老先生长老先生短的，我名白阜，你唤我白叔就好了。我并非他的长辈，而是在他幼时便已是王宫里头的主诊医师，一路看着他长大的，故所以熟识一些罢了。”
折夜灵惊得合不拢嘴：“白阜？便是那个传说中的，神农之臣？天呐，我，我只在典籍中见过几次，没想到……竟然能见到真人？！”说着一副倒头就要拜的模样。
“你想得实在有点多，”老医师被她逗乐，道，“典籍中的那名白阜是多少年前的人物了，我不过是敬仰他的医术，换了个同样的名字罢了。”
“哦……”折夜灵有些失望地撇了撇嘴，突然想起老树仙那日同她讲的夙缘幼时趣事来，便开口问道：“白叔，我曾听一位长辈说起过，夙缘幼时挺开朗可爱的，十分讨喜，可没现在这般冷面罗刹样吓人，是也不是？”
白阜挑了挑眉道：“那得是多幼的时候了……自他知事起，只怕便是这个沉默寡言的模样，不曾更改过。”
果然……不讨喜的人，从小到大都是不讨喜的，折夜灵更加坚定了这个想法。
“你对夙缘的往事似乎很是感兴趣？”白阜瞧了走神的折夜灵一眼，出口道。
“没有！”折夜灵想也不想的便开口否决了，一本正经道：“我这人好奇心向来这般旺盛的，对什么未知的事物都是保持着刨根问底的求知欲，所以才随意开口问上一句，仅此而已。”
“哦——”白阜拖长尾音，一脸遗憾道：“我本来还想多同你说几句的，既然你也并不是十分的想知道，那便罢了。”
折夜灵咽了口口水，我现在改口说我其实十分想知道还来得及吗……
“对了，夙缘这伤究竟是怎么受的啊？”折夜灵换了个话题开口，“我瞧这寻药的架势，得是多年的沉疴了吧？”
白阜有些诧异地瞧了她一眼，道：“你竟不知道？”
“他有没同我说起过，我怎么会知道……”本是随口接上的话，随着白阜眼神中透露出‘你对他竟不上心至此！’的鄙夷，越说越没底气，只得强行辩解道：“其实也不是我不想问，但是，哎呀您又不是不知道，他这个人看起来冷冰冰的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模样，其实最是要面子的，一点也不想让人知道他的弱处，我每每想开口提及，他就将话题给岔过去了，故所以……我到现在也不知他为什么受的伤。”
“原来是这样么……”白阜半信半疑，“不过他这一身伤也算被人暗算而来，便是同你说了，也算不上有多丢人的。”
白阜放下手中的药草，抬起头望着窗外，沧桑地叹了口气。
仿佛在酝酿一个经典的长篇故事开场白！
折夜灵立刻十分上道地凑了过去，作洗耳恭听状。
“此事倒也说来话长，不知你可曾听说过人妖魔三界三千年前所起的那场纷争？”
折夜灵点头道：“自然是听说过的，这场战争规模十分庞大，涂炭的生灵更是不计其数，当得上是震惊六界的大事。我听说的传闻是人皇自领兵打下妖界之后偃旗息鼓了好一阵，却在某日突然毫无征兆地兴兵攻打魔界，战况持续了好多年才平息下来。莫非，夙缘的伤同此事有关？”
“他伤的根源，还正是因此事而起。那时夙缘也不过三四百岁的模样，还是个少不更事的孩子。那一阵子正巧西荒新兴起了一个名唤蒙双的异族，甫一出现便在濛濯山占山为王，还吞并屠戮了西荒大大小小近二十个族，奈何此族人天生异能，又有二头四手足，屠之不死，一时间出征的将领竟无人能将其彻底击退，当时的魔君夙情——夙缘的生父，便只得御驾亲征。
人皇也不知从何处得来的消息，趁着魔君不在王城，魔族无人坐镇便带领着人妖二族的士兵大肆来犯，一举便攻到了王城的脚下。那天正好是纪元节，魔族上下祭祀先祖欢庆新纪的日子，王城的戒备更是疏于防范，围城的兵阵甫一入夜响起了进攻的号角，城门一破势如破竹，天还未亮便攻到了王宫门前。
王宫内又有多少侍卫能抵挡得住两族的泱泱大军呢？而此次的进攻如此隐蔽，消息都未来得及传出去便已尸横遍地。情势所迫也等不到魔君率大军从西荒赶回，夙缘的母后迫不得已之下，便带着夙缘在几位亲信的掩护下从王宫的密道逃脱，一路向西而去，希望能在路上与回城的魔君相遇。
奈何天公不作美，人皇似乎早已料到会有这么一招，早早地就派人在城西的关口设下了重重关卡，打的便是将魔族的宗室一网打尽的主意。”
白阜说到这里顿了一顿，似乎有些口渴了，晃了晃空空如也的茶杯，用眼神示意折夜灵。
……折夜灵视若无睹。
白阜只得开口：“小丫头你不好奇后面的事情么？我口中甚渴说不下去了，快去为我泡些茶来，不然我可不接着讲了。”
折夜灵摇头晃脑地道：“您想喝水直说便是，何必用这等借口相要挟？后边的事情我有甚可好奇的，夙缘现在不是好端端的在这么？魔界也没有因为此事少那么半亩三分地，后面的故事定是遇上什么高人出手相助他母子二人得以摆脱追捕，找到魔君回城击退人皇大军，皆大欢喜之流俗套的剧情呗，这些我在话本子上看的太多了，可惜夙缘的母后已为人妇，不然还能同那位高人发展一段不得不说的风流韵事。”
白阜目瞪口呆：“你……还真敢想……”
折夜灵欣然点头道：“惭愧惭愧。”
白阜颇有些无言地看了她一眼，默默起身去灌了一大壶茶，自斟自饮了半杯，接着开口道：“世间倘若真如话本里那般，遇着危难之际，总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高人在身边便好了。”
折夜灵奇道：“我猜的不对么？”
白阜叹了口气，目露悲伤之色，道：“自是不对，人皇座下数十位高手的围堵，普天下有几人能逃脱？更枉论出手救人了。是跟随在他们身边那几名亲信，奋力杀开一条血路，用自身的身躯给他们母子俩铺开了一条逃生的血路……他们几人最终无一人生还。”
折夜灵缄口不言，面有愧色，听了白阜的这一席话，她不禁想起了老树仙的妻子藤姨来，她便是那时燃烧自己的魔藤之心，毁了自己毕生的修为，断了自己再修炼的后路，才……她方才的话，实在是对他们这些忠心耿耿死而后已的义士们的侮辱。
“即便如此，人皇还是派了许多人循着他们向西逃跑的踪迹追捕而来，势要除去夙缘以绝后患。”
此时折夜灵倒是被勾起了好奇之心，问道：“之后呢？那夙缘的母后如何摆脱追捕之人的？”
白阜笑道：“这回你倒不猜是有高人相助了？”
“呃……”折夜灵翻了个白眼，此人还真是锱铢必较：“那这回是真的遇上高人了？”
白阜摇头道：“你又猜错了。”
……不是你让我猜的吗？！
白阜突然神神秘秘地问道：“你可知夙缘的母后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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