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泽东弯下腰,笑着问思齐:“我做你的干爸爸,你做我的干女儿,好不好啊?”
1927年4月4日,中央农民运动讲习所在武昌中华路都府堤红巷13号举行开学典礼。参加典礼的各省代表、武汉的党政机关代表、太平洋劳动会议代表,以及教员和来宾数十人,徐徐走进会场,登上主席台。走在前面的两个人,一个全副武装,好不威武;一个蓝布长衫,神采飞逸。这时,有一对青年男女并肩站在台下,女青年轻轻拉了身旁的高大壮实、面色红润的男青年一把,悄悄问道:“谦初,前面那两个人是谁?一个将军,一个秀才。”那男青年忽闪着一双明锐的眼睛,很认真地回答道:“文秋,那个穿军装的是邓演达,国民革命军总政治部主任;那个穿蓝布长衫的是毛泽东,中央农民运动委员会主任、全国农民协会总干事。”
这个叫谦初的男青年姓刘,是国民革命军第11军政治部宣传科的社会股股长。女青年姓张,名国兰,号文秋。湖北京山县青树岭谢家湾人。1919年,张文秋参加了恽代英、李求实、林育南在武汉领导的五四运动。1926年1月加入中国共产党。这年秋天,为了迎接北伐,董必武派她和袁传鉴、刘素珍回京山县开展农民运动和建立党组织。北伐军进驻武汉,为了适应飞跃发展的革命形势,加速培养军事政治人才,中央党部、国民政府在从广州迁到武汉的同时,也把中央军事政治学校政治科迁来,这就是后来的武汉中央军事政治学校。中国共产党从各地抽调优秀干部前来担任教官和参与领导,恽代英担任政治总教官。在这个革命大熔炉里,经过恽代英的介绍,刘谦初与张文秋认识了。不久,他们相爱了。
农民运动讲习所开学典礼结束后,刘谦初把张文秋介绍给毛泽东:“毛委员,这是我的朋友张文秋,在京山县委工作。”
“好哇!京山县的农民运动搞得怎么样?”毛泽东热情地握住她的手,笑着问。
“农会成立了,给土豪劣绅戴上高帽子,审判斗争了一些恶霸,农民的情绪高涨;不过,骂农民运动‘糟得很’的人也不少。”
毛泽东指点张文秋说,“抓香摒臭”,站稳立场。农民闹革命,打垮了几千年来封建地主政权,土豪劣绅威风扫地,所有与他们息息相关的中上层人物说农民运动“糟得很”是不足怪的。我们闹革命,就要抓住“好得很”这股香;摒除“糟得很”那股臭。
在第一次见到毛泽东,张文秋对他的谈锋犀利,语言幽默,有了深刻印象。
杨开慧是在1927年2月底和母亲、陈玉英,带着毛岸英、毛岸青两个孩子来到武昌的,他们和毛泽东一起住在都府堤41号里。也正是农民运动讲习所开学那天,杨开慧在医院生下了第3个孩子毛岸龙。隔了3天,毛泽东才抽空到医院看望。他抱起毛毛,很风趣地说:“让我来看看,没有哪个把我的毛伢子换去吧!”
自从认识毛泽东之后,张文秋和杨开慧也有了来往。那时岸英只有5岁,岸青才3岁,两兄弟天真地在张文秋身边穿来穿去。
……
“西安事变”后,张文秋化名张一平,携带着女儿思齐,千里奔波,历尽艰辛,来到延安。不过,她在西安八路军办事处,经林伯渠介绍,认识了陈振亚,他们是结伴来延安的。在分手的时候,陈振亚抱起思齐,亲了亲她冻得发红的脸蛋;用温存的眼光看着张文秋。
初到延安,张文秋在边区最高人民法院工作。不久,被张国焘分裂出去的一部分红四方面军战士也来到延安,其中的女子团有五六百人。党中央为了培养这批女同志,成立抗日军人家属学校。校长危拱之,张文秋调来担任总务主任兼文化教员。女将军李贞也是教员。1938年春,全体学员转入“抗大”,编为第八大队(女生大队)。在举行成立典礼那天,毛泽东、贺龙、徐特立、谢觉哉等领导人和来宾们一起出席大会。毛泽东讲了话。
武昌一别,已有十载。这是狂风迭起,惊涛裂岸的10年!杨开慧壮烈牺牲了,刘谦初也壮烈牺牲了。此时,张文秋再次见到毛泽东,心情激动不已。散会之后,她随着人群挤到了毛泽东身边。很快,毛泽东便认出了她,直呼其名:“张国兰同志,你好啊!什么时候到延安的?”张文秋高声回答:“快一年了,我现在叫张一平。”
“噢,改了个名字,就不来看我这个老相识了?你不够朋友啊!”毛泽东依然是那么幽默风趣。
“主席,我一定去看望您。”
这年秋天,张文秋去杨家岭看望毛泽东。她一迈门槛,就看见一位面颊瘦削、高高鼻梁、头发有些苍白的人,正和毛泽东交谈。她想退出来,毛泽东却向她招手说:“进来谈谈。”她只好走进来。毛泽东站起来介绍说:“这是刘少奇同志,认识一下吧。”刘少奇也站起来,热情地跟她握手。毛泽东说:“这是张一平同志,前山东省委书记刘谦初的爱人。谦初同志在济南不幸牺牲了。她现在‘抗大’学习。”刘少奇说:“哦,刘谦初同志,我听说过。他是个很坚强的同志,牺牲时很英勇。他是为了革命事业,献出自己的生命的。我们活着的人,更应当加倍奋斗。”听了刘少奇的话,张文秋心头振奋起来。生命是可贵的,但比生命更宝贵的,那就是革命的事业。
1938年初春的一个晚上,在延安的中央党校礼堂里,话剧《弃儿》正在上演。毛泽东、朱德、任弼时等领导同志坐在群众中间,一起观看。当演到一对革命夫妻被国民党反动派逮捕,在寒风中,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奔跑呼喊:“妈妈!妈妈!”这时剧情达到高潮。小女孩演得感情真挚,催人泪下。闭幕了,毛泽东派人把小演员叫到身边,抚摸着她的头发,亲切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你的爸爸妈妈是谁呀?”
“我叫思齐。”小女孩说到这里,她的眼光便在人群中寻来寻去,终于高兴地顺手一指:“那就是我的爸爸妈妈。”
毛泽东也顺着她的小手望去,张文秋和陈振亚赶紧走了过来。
“这是你的孩子吗?”毛泽东问陈振亚。
“这是刘谦初烈士和张一平的孩子;我是思齐的继父。”陈振亚回答。
提到刘谦初,毛泽东的神情非常严肃,他指着小思齐,叮嘱陈振亚、张文秋说:“这是烈士的后代,我们有责任要好好教养她。”说到这里,毛泽东弯下腰,笑着问思齐:“我做你的干爸爸,你做我的干女儿,好不好啊?”
思齐向爸爸妈妈投去征询的目光,张文秋、陈振亚都笑着点了点头。思齐羞羞答答地向毛泽东喊了声:“爸爸。”
毛泽东爽朗地放声大笑起来,兴致勃勃地说:“既然是女儿了,你就跟我一道,到我家去玩玩,好不好?”他牵着思齐的小手,走出了中央党校的大礼堂。
在这以后,张文秋在新疆曾被捕入狱。
1945年6月,国共重庆谈判,中共代表向国民党当局郑重提出释放各地被捕的中共人员和爱国人士的要求,但直到毛泽东到重庆会晤蒋介石,又提出释放“政治犯”问题,国民党当局才被迫同意放人。
1946年春天,国民党当局任命张治中为西北行营主任兼新疆省主席,他派少将交通处长刘亚哲护送被释放的中共人员去延安。6月10日从迪化出发,跋山涉水,行程万里,历时1个月,才到了延安。
7月11日下午,汽车开到了七里铺,前来迎接的群众敲锣打鼓,夹道欢呼。朱德、任弼时、林伯渠等中央领导同志与大家一一握手,亲切问候。
第二天上午,毛泽东在中央党校看望了从新疆归来的全体同志。他和每一个人,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都一一握手,连连说:“同志们,辛苦了!同志们,辛苦了!”他一下子就认出张文秋,停住脚步说:“你回来了,不容易呀!思齐呢?怎么没有见到她?”张文秋把站在身后的思齐拉到毛主席跟前,要她问好。毛主席拉着思齐的手高兴地说:“七八年不见面,长大成人了,我都认不出来啦!你还是我的干女儿呢,记得吗?”思齐点点头说:“记得,记得。我们常提起你呢。”
……
两天后,毛泽东派人把思齐接到家中去玩。当时,毛岸英刚从苏联归国不久。他们相认了。后来相爱并结了婚。
1950年6月25日,美帝国主义悍然发动侵朝战争,把战火燃烧到鸭绿江边。我们不能置之不理,中国人民志愿军雄赳赳气昂昂地跨过鸭绿江,入朝作战。
毛岸英果断地给彭德怀司令员打了请求入朝的报告,彭德怀先是不表态度,岸英不放心,便去找父亲。毛主席说:“好哇!你去朝鲜,可以在战火中经受考验嘛。”毛岸英得到批准。临行前的晚上,他去医院向妻子思齐告别。
离开医院,已是深夜11点,毛岸英又骑车来到岳母张文秋家辞行。
“妈妈,我要出国,来向您告辞。”
“多保重,早些回来。”
“是。弟弟岸青一直是我照顾。我走了,托付给您了。”
“你放心,我会照顾他。”
毛岸英向岳母鞠了一躬:“您没有儿子,我和岸青没有妈妈。我兄弟就是您的儿子。”
临别时,毛岸英忽然说:“妈妈,我那块手表不顶用了。您那块自动表,借给我用吧。将来回国再还给您。”
张文秋的这块表,是朋友赠送的。她舍不得用,一直珍藏着。这时取了出来,深情地说:“那我就送给你吧。哪有女婿借丈母娘的表再还之理。这就算我这个妈妈送给你的纪念物。”毛岸英接过手表,脸上露出了稚气的笑。
1950年10月19日,毛岸英随同彭德怀司令员渡过鸭绿江。他被分配在中国人民志愿军总部任机要秘书和翻译。
从10月25日开始反击,到11月5日结束。这是第一次战役,歼敌15000余人,迫使美国侵略军和李承晚军队退至清川江以南。在第二次战役于11月25日开始的头一天,敌人出动飞机几十架,采取报复行动,对我狂轰滥炸。
防空警报一解除,毛岸英便从防空洞冲出来,奔向作战室,投入紧张的工作。上午11时左右,4架B—29型轰炸机掠过中国人民志愿军总部的上空,向北飞去;可不一会儿,又折飞回来,再次掠过总部上空,投下上百个凝固汽油弹。顿时,大火奔腾烧起,转眼间蔓延成一片火海。总部的作战室被烈火吞没了,800度的高温包围了毛岸英和作战参谋高瑞欣,他们就这样壮烈牺牲了……
邵华(张文秋的第二个女儿,思齐的同母异父姐妹——编者)是在马背上和监狱的摇篮里长大的。在战争年月里没有机会上学。新中国成立,邵华常随姐姐和岸英到中南海看望毛泽东。毛泽东尽管国务缠身,仍然关心毛岸英和刘松林(即思齐又名思奇)的学习,询问起来非常详细。这引起了邵华对学习的强烈愿望。一次,她突然对毛泽东说:“毛伯伯,我也要上学。”毛泽东转过身来,深情地望着这个10多岁的女孩说:“好嘛,你愿意上学,我来帮助你。”
几天之后,叶子龙交给邵华一封介绍信,她捧着这封信,走进中央直属机关的育英小学大门……
毛泽东很喜欢和孩子们读读书。邵华长大了。一天,在毛泽东面前谈起《简·爱》这部小说,对书中人物大加赞赏。毛泽东微笑着听邵华大发议论。几天之后,邵华在毛泽东书房的案头上发现一本翻扣着的《简·爱》,而且所剩页数不多了。她对毛泽东在百忙中抽空读书的速度,感到惊讶,又有些感动。
邵华在北大中文系学习。有一次和毛泽东谈起宋人诗词,毛泽东问她最喜欢谁的诗词,她说陆游。毛泽东问为什么,她说陆游的诗词中,充满热血沸腾的爱国主义激情,作品具有雄浑豪放的战斗风格,常常表现出“铁马金戈”、“气吞残虏”的英雄气概和“一身报国有万死”的牺牲精神。毛泽东又问她最喜欢哪几首,邵华列举《关山月》、《书愤》、《示儿》、《夜游宫》……毛泽东兴致浓厚,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桌前,铺开宣纸,饱蘸墨汁,挥笔给邵华写下《夜游宫》这首词。邵华如获至宝。十年动乱期间,邵华虽然东躲西藏,始终把它带在身边,保存了下来。
1962年春天,邵华和毛岸青结婚,来到北京看望毛泽东。毛泽东很有风趣地说:“新媳妇总该去认认家门,让外婆和亲友们看看嘛!”毛岸青和邵华便向罗瑞卿请假,一同来到湖南。他们先到板仓祭扫妈妈杨开慧烈士的陵墓,又到韶山看望了乡亲们……
(张跃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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