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城汽车制造总公司有个部门叫引擎部,部长闫震中是个复员军人,他工作勤奋,为人厚道,所以来了不到半年时间,公司上上下下的同事都对他很有好感。公司老总罗太维也非常信任他,两天前罗总到外地出差,因为要谈项目,总办主任老潘等人必须随同前往,罗总就把公司里的一揽子行政事务统统交给了闫震中代理。
这天早晨,闫震中提前一个小时就到了公司,他上上下下转了一圈,见一切正常,便来到公司大门口的传达室,翻看起平时员工进出的考勤记录来。正在这时候,由远而近响起一阵急促奔走的皮鞋声,闫震中探头一看,原来是公司调度室的张静,正急匆匆地朝公司方向奔走过来。闫震中抬腕一看,离上班时间还有足足二十分钟呢,不由奇怪地迎上去问道:“时间不是还早嘛,怎么赶得这么急?有事啊?”
张静顾不上和他客套,神色紧张地递给他一张纸条,说:“田友军向你请两天假。喏,这是他写的请假条。”
田友军是引擎部里的一名员工,昨天下班时还约了闫震中说今天要向他汇报业务计划的,怎么突然要请假了呢?闫震中赶紧接过请假条,一看,上面的字迹十分潦草:闫部长,我因急事需要请假两天,请你批准。闫震中心想:人走也走了,还谈什么“批准”,这不明明是先斩后奏嘛!要是过去在部队,这可就是违反纪律的事了。他抬头问张静:“田友军遇上什么事儿了,急成这样?”
“我……我也不知道啊!”张静大概是一路奔过来的,这个时候说话还喘着气儿哩。
闫震中追着问:“那他是什么时候给你请假条的呢?”
张静的脸微微有些红,轻轻地说:“他没有直接给我,这条子是我自己在他的房间里找到的。刚才我去叫他一起上班,叫不开门,我还以为他睡过头了,就开门进去了。他这请假条就放在桌子上,旁边还有一张是他给我留的条,让我替他把请假条交给你。我们天天一起上班,他一定是因为什么事走得急,知道我会去叫他,就把条子留在桌上了。你看,他给我的就是这张——”张静一边说着,一边把口袋里田友军给她的留条掏出来,递给了闫震中。
闫震中从张静的神态和话语中感觉出来,她和田友军是那种关系,想了想,说:“他的假我准了。你还有什么事吗?”
张静迟疑着,好像下了很大决心似的,说:“闫部长,我……我有预感,田友军可能是遇到什么麻烦事了。昨天下班后,我……我在他的房间里……他……他收到一封很奇怪的信,信封上只写了收信人的地址姓名,而落款处什么都没有。田友军一收到信面孔就变了色,马上把它收了起来。我以为他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瞒着我,心里很不高兴,和他吵了一架之后我就离开了那儿。可是我刚才在拿走请假条的时候,突然发现那封信就扔在旁边,居然还没有拆开。我猜想,田友军突然请假,一定和那封奇怪的信有关。”
闫震中平时是个好奇心特别强的人,闲暇时就喜欢看侦探小说,琢磨小说里讲的那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此刻听张静这么一说,他顿时就有了一种亢奋,两眼瞪得溜圆,问张静道:“信带来了没有?快拿出来给我看看。”
张静点点头,刚把信从口袋里掏出来,闫震中就赶紧接了过去,专心致志地研究起来。
信封上的确没有寄信人的地址姓名,好在邮戳上的字还看得清楚,是从离通城百来里外的楠堡镇寄来的。
“楠堡?”闫震中立刻想起田友军曾对他提起过,他有个姐姐就嫁在楠堡镇后面的大山里,日子过得很苦。“莫非他姐姐家出什么事儿了?”闫震中对着信封左看右看,可是这个田友军为什么接到信又不拆呢?闫震中陷入了沉思。
闫震中捏捏信封,里面薄得大概只有一张纸。会是什么事情呢?田友军不在,又不能随便拆封。闫震中于是把信封举过头顶,对着太阳光照看起来,这是小时候常玩的把戏嘛,老师和父母要交换什么纸条,再怎么封口,闫震中也能在太阳光或灯光下照出里面的秘密来。现在这个信封尽管是牛皮纸糊的,可兴许也能照出几个字来。
闫震中正为自己这个举动得意着,突然他惊叫起来:“空的,这是个空信封,里面根本没有信纸!”
张静一听是个空信封,也惊呆了,两人都感到事情很蹊跷,可一时又弄不明白。这时已经快到上班时间了,员工们正陆陆续续地走进公司大门,不断有人要向闫震中请示工作,闫震中只好匆匆给张静扔下一句:“先上班吧,这事儿我想想再说。”然后就回自己办公室去了。
整个上午,闫震中的脑子里总时不时地冒出那封奇怪的信来。事也凑巧,就在快吃午饭的时候,正好楠堡镇有家客户打电话来,说他们那里有辆车出了故障,怎么也整不好,要通城公司派师傅去看一下。闫震中决定自己亲自去,顺便挤时间到田友军姐姐家看一下,争取明天一早赶回来,也不影响公司工作。主意打定,他向有关部门几个带“长”字的交代了一下,又到人事部调出田友军的档案,记下他姐姐家的地址,然后打算去饭厅吃了饭就上路。
就在这时,张静找到了他,说:“你走的时候叫我一声。”
“你也去?你怎么知道我要去楠堡?”闫震中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你这是公差,又不是什么秘密!我请了半天假,请假总可以的吧?”张静的脸上堆满了忧愁,“我真是觉得这事儿太奇怪了,姐姐怎么会给弟弟寄那样奇怪的信呢?我也要去看看。”
闫震中心想:也好,那地方自己还是第一次去,有个人做伴,真要有什么事也可以商量商量。于是就点了点头。
凶宅惊魂
半小时后,闫震中和张静就坐上了开往楠堡镇的长途汽车。一路上,闫震中闲着无事,又把田友军的请假条和那封奇怪的信拿出来琢磨起来。突然他眼睛一亮,激动地推推坐在旁边的张静说:“怪事呀,怎么这信封上的笔迹和请假条上的是一样的呢?”
“啊?你说是田友军自己寄给自己的?”张静急切地问,“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张静抓过信封,仔细比较起来,不容置疑,确是田友军的笔迹。可张静想不明白,对闫震中说:“这事情说不通呀,你看邮戳,这信是三天前从楠堡镇寄出的,可那天他明明一直在公司上班,他在你的手下,你不会不记得吧,他难道会分身术?”
“是啊,”闫震中也觉得奇怪,“可是你看这字,确实是他写的呀,我原先根本没有想到他会给自己写信,所以没往那方面去猜。如果这封信真的是他自己写给自己的,这事情就复杂了。”
张静皱着眉说:“看来我们只有找到田友军,或者到他姐姐家,才能解开这个谜了。”
闫震中点点头,望着窗外公路两旁一闪而过的一排排树木,还嫌车子开得太慢,他恨不得立刻找到田友军,让他把事情说个明白。
到楠堡镇已经是下午二点了,客户是楠堡镇的一家乡镇企业,闫震中抓紧把他们的事情办完,就准备和张静直奔田友军姐姐家去。他们向这家乡镇企业的看门老头打听去后山的路,老头非常热情,不但详详细细地指点,还给他们画了一张草图,老头说:“哎呀,要不是今天我还要值夜班,就给你们带路了,我就是后山的人哪!”
闫震中一听这老头就是后山人,忍不住问他:“请问老伯,你们后山有没有一个叫田友琴的人?他弟弟田友军是我们的同事。”
“你问田友琴?她是胡癞子胡大的老婆,我怎么会不认识,几天前赶场,她还卖给我一只死野猪呢!”
闫震中和张静顿时喜上眉梢:这线索真正是“得来全不费工夫”啊!他们立即告别了老头,向后山出发。刚开始,路还好走,可是离镇子越远,山势就越高,路也越难走。好在这条路是山里人到镇上的必经之路,所以他们时不时地还能遇上路人。
按着那个看门老头的指点,闫震中和张静翻上最后一个山头的时候,已经是黄昏时分了,月亮渐渐升了起来,举目望去,在前方不远处的一个小山坳里,有一座茅屋孤零零地坐落在那儿,这就是看门老头说的田友军姐姐田友琴的家。茅屋背靠嵯峨大山,山上森林密布,黑沉沉的显得十分阴森,四周静得可怕。这时候,不知从什么地方传来一声猫头鹰的叫声,令人毛骨悚然,张静不由得紧紧抓住了闫震中的手。
下到山坳里的路十分难走,一路上野草丛生,幸亏部队出身的闫震中有夜行军的经验,早作了准备,他从怀里摸出一只手电筒,一摁,路前方立刻变得如同白昼。他一手握着电筒,一手牵着张静,待一路磕磕绊绊地走到茅草屋跟前时,两人都出了一身汗。
奇怪的是茅屋的门大开着,屋里却不见灯光,也听不到一点儿说话声。张静此时的害怕就甭提了,就连向来自认为胆大的闫震中,也不由心跳加快,浑身汗毛耸立。月色中,他回头看了张静一眼,深吸了一口气,拉着她一起走到茅屋门口,向屋里轻声喊道:“喂,有人吗?”
回答他们的是可怕的寂静,连猫头鹰这时候也停止了鸣叫。张静吓得都快要哭了,她把全身的力气都握在了闫震中的那只手上,她浑身的颤抖也随之传给了对方。不过张静的这种依赖,倒是突然给闫震中平添了不少勇气,他安慰她说:“别怕,有我在,没什么。既然来了,我们总得进屋坐坐吧——也许他们打猎还没回来呢!山里人过日子俭省,没人的时候不点灯。”
“那这门,这门怎么开着?”张静说话的声音抖得比身体还厉害。
“这就是你少见多怪了,山里民风淳朴,夜不闭户啊,哈哈!”闫震中故意装出很轻松的样子,随后用手电筒照着,大步跨进了屋。他四下里一照,发现屋里的陈设非常简陋,厅堂里就只有一张桌子两条木凳,他拉过一条木凳,对张静说:“走累了吧?你坐下歇着,我到后面去看看。”
可张静不肯放他的手,拉他一块儿歇着,他知道她害怕,也就先坐了下来。无意中,他手里的电筒照到桌子底下,发现地上怎么有一支钢笔那么眼熟,那不是公司发的吗?“看来我们这一趟没白跑。”他把笔从地上捡起来,交给张静,说,“你看,田友军的笔都在这儿,你替他收好了。我们就耐心等着吧,天这么晚了,他们也该回来了,只要一回来,就什么都知道了。”
张静这才舒了口气,把田友军的笔放进自己衣袋里,也不再抓着闫震中的手了,两个人的心情都放松了下来。这一放松,肚子也饿了,口也渴了,闫震中便晃动着手电筒,想到灶房去找水喝。他跨过里屋的门槛,忽然脚下一滑,差点摔跤,一照地面,猛地看到地上有一摊暗红色的血,顺着这个方向,倒卧着一具尸体。闫震中吓得不由自主地惊叫了一声,跳起来就退了出去,他赶紧移开手电筒,回来扶住了张静。
闫震中首先想到的是报警,可偏偏手机没电了,而张静带的“小灵通”又出了服务区。怎么办?张静再次死死抓住了闫震中的手:“快走,我们快走!”
闫震中到底不愧是当过兵的,惊吓之后他倒是冷静下来了:刚才只是匆匆一瞥,死者又脸孔朝下,会不会是田友军呢?他担心死者是田友军,又不便对张静明说,便鼓足勇气想自己再进去看看清楚,但张静说什么也不敢松开他的手,于是他只好拉着张静一块儿进去。
两人战战兢兢地走到死者面前,发现死者的脑后被砸了一个洞,看来地上的血就是从这里流出来的。死者身旁不远处的地上扔着一把短柄铁斧,上面满是凝固了的血迹,显然这是杀人凶器。从死者的衣着和体形看,不像是田友军,但为了慎重起见,闫震中还是大着胆子将死者翻过身来。这是一张他们不认识的丑陋而又明显扭曲的面孔,斑斑点点的血迹布满了他那光亮亮的脑壳,令人不寒而栗。
张静两只手紧紧拉住闫震中的胳膊,颤声催促道:“快走吧!”
此时,闫震中只觉得背后一阵阵冷气“飕飕”地吹来,两个人逃也似的离开了这座凶宅。
同伴失踪
这时,月亮已经升得高高的了,两人也顾不得一路丛生的野草,顺着来时的小路疾步狂走,累得上气不接下气。好不容易爬上山顶,张静再也迈不开步了,看看后面没什么动静,两人便坐下来喘口气。
闫震中一坐下就忍不住想起刚才的情景,对张静说:“死者三四十岁,是个癞子,看来这是田友军的姐夫,看门老头不是说田友军姐姐是胡癞子胡大的老婆吗……”
“那这事儿会不会是田友军干的呢?”张静忽然问道。
“不至于吧?”闫震中沉思着说,“不管是谁,我们休息一会儿就赶紧下山,设法报案去。”
张静看着闫震中,说:“你真行,居然还敢去看他,胆子真够大的!如果我是领导,一定推荐你到公安局去工作。”
闫震中呵呵一笑,休息一阵后,他们就开始下山。也许是刚才惊慌之中走错了方向,虽说到了山顶,可他们辨别了许久,来回摸索了半个多小时,仍然没有找到来时上山的那条路。正在焦急之际,忽然不远处的树丛中闪出了三点亮光,慢慢地在向这边移动过来。
闫震中屏住呼吸,一把拉过张静,示意她蹲伏在树丛里不要动。他自己脑子里紧张地思忖起来:是夜里狩猎的山民呢,还是田友军和他姐姐回来了,甚至可能是杀人凶手又转回来毁尸灭迹?
他还没来得及作出任何判断,光亮已越来越近了,那“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也越来越响。当那三个人从他们面前走过时,他从树叶缝中借着月光一看,惊得目瞪口呆:走在最前面的那个人,竟然是公司总办主任老潘!
待那三人走远了,闫震中回头问张静:“你看清楚刚才打头的那个是谁了吗?”
张静点点头。
“谁?”
“老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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