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是和春天的花朵一起出现的,在门前屋后的草丛中,在菜园里都能看到,颜色各异,大小有别,飞起来就像翩翩起舞的花朵。孩子们最喜欢的是翅膀较大纯黑或者纯黄的蝴蝶,每见到必惊呼“梁山伯”,大家都认为是梁山伯和祝英台变的,然后念起歌谣“梁山伯,祝英台,要屎吃,跟我来”。但蝴蝶很聪明,眼睛好像长在翅膀上,你很难抓住它,抓住后也没什么意思,身体又小又软,还有脏兮兮的粉。所以,孩子们喜欢蝴蝶纯粹是喜欢它的美,或者是因为大人介绍蝴蝶时的那种欣喜的语气影响了他们。
蜜蜂也和蝴蝶差不多,哪里有花哪里就有蜜蜂。村庄里有三种蜂,个儿最小的是小蜜蜂,一般住山上,不小心碰到了就被刺,毒性也不大。见得最多的是南瓜蜂,专门在南瓜花上采蜜,个儿较大,颜色赭红,没有小蜜蜂精神,孩子们一般连花摘下来,听他呜呜叫几声就放了。他们最怕的是住在高山的九里达,个儿更大,速度很快,他们听到这个名字就好像听到大虫、豺狼一样感到可怕。谁要是被九里达咬了脸,就满脸红肿,要马上去卫生院打针了。
蜻蜓没有蝴蝶那么多,看上去比较干净,身上像是黏了一层塑料纸,亮闪闪的。在割早稻的时候,黄岩蜻蜓(一种红蜻蜓)会在黄昏时分云集在晒场上空,欢乐地飞舞着,像是庆祝丰收。蜻蜓也是很灵光的,空手很难捉到,孩子们就用一根竹枝,脑头上缠着足够多的蛛丝,然后用这个蛛丝团去粘。
夏日的晚上要捉萤火虫,飞得不快,又不高,很容易捉到。捉到后仔细看看也不好看,屁股上像装了灯泡,闪着绿光。孩子们将萤火虫塞到麦秆棍里,做成一根萤光棒。
知了是最有趣的,因为它叫得很响,样子也蛮有趣。一听到知了的叫声,你就知道火热的夏天到了。知了总喜欢停在很高的树上,村里每个男孩都有一根捕知了的长竹竿,脑头缚着一个塑料袋。通过听响声找到知了后,用竹竿上的塑料袋去扑。不管扑到还是没扑到,整棵树上的知了都会全部飞走,但它们好像不大喜欢飞,飞起来一下后又停回原来这棵树,或者就近停到另一棵树上。有时候一个中午能够扑到四五只。孩子们将知了放在火柴盒里,不停地听它们的呼叫。不几日就死了,死了就扔掉。知了都是在从地上钻出来再爬到树上的,所以,夏天的院子里就有一个个小洞。多宝用小锄头把地挖开,就能看到很多没出洞的知了,但不会叫,没什么意思。上树的知了要脱壳,这个壳比较好看,还可以当中药材卖给收购站。
夏天还捉蚱蜢和螳螂。蚱蜢多见于番薯地或者草丛,脚如蟹脚,并且是有齿的。样子很警觉,一跳一跳很快,但捕捉起来非常容易。螳螂浑身碧绿,像坏蛋一样有精神,头棱角分明,是要咬人的。捕捉到以后就用一根线在它的脖子上缚住,再寄在蚊帐内,让它捉蚊子。被折腾一番后,大多自己死了或者被孩子们随便处死。
冬季,别的昆虫好像都消失了,但家里灶台上的蟋蟀却特别多。动作灵敏得很,多宝从没捉到过,所以它们总是旁若无人地出来逛。也不知道它是吃什么的,怎么喜欢睡在灶台的缝隙里。叫声很好听,一入夜,叫声就连成一片。
也有孩子们不喜欢的虫,最讨厌的是苍蝇和蚊子。苍蝇很脏,因为地上的鸡粪它要叮,桌上的饭菜也要叮。据说,如果不小心把苍蝇吃下去,那么你的肚皮就要鼓胀起来。孩子们到山上砍来棕榈叶子编成扇子打苍蝇,或者用一点红糖涂在瓶口,瓶里灌上水,看讨厌的苍蝇掉入水中。妈妈则趁机让多宝数一数一共有几只,他慢慢就学会了数数。苍蝇如果说做出了什么贡献,那就是它可以喂蚂蚁。
人对蚊子的讨厌似乎甚于苍蝇,它们要吸人的血。每当大家在乘凉,它们就趁黑而入,每当大家想入睡,它们就呜呜呜地飞在你耳边。为了对付蚊子,夏天要挂布帐,大热天还特意拦一层布在床四周,都是蚊子的罪孽。每天晚上在院子里乘凉,大人们都在院子里烧蒿草,把蚊子薰走。
比蚊子更恶心的是蛔虫,像是白色的蚯蚓,寄生在人的肚子里,让你没有营养,并且经常肚子痛。有一次,它还爬出多宝妹妹的鼻孔,真是恶心。
跳蚤也是蛮恶心的,钻在被子里,钻在衣服里,吸人血的本事不比蚊子差。你很难抓住它,它个儿小,跳得又高,抓住了被人用指甲一按就啪的一声碎了。多宝妈妈用一团棉絮浸上敌敌畏挂在床底下,跳蚤是跑了,但也够臭的。
男人头发短,很少有人生虱,但女人们生虱是很平常的,这种坏虫个子比跳蚤都小,但让你奇痒难熬。冬日里,在阳光底下,经常有小姑娘给老奶奶抓虱,最灵光的办法还是敌敌畏,滴一滴在脸盆里,头发泡一下就死光了。
蜘蛛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它的尿落在你身上,你就要发痒,如果蛛丝飞到你眼里,你眼睛就要红肿。但它们做网的水平还是很让人佩服的。它能够在高高的屋檐上织一张大网。多宝就知道一个答案是蜘蛛的谜语——老司头技术高,不带斧头不带刀,造间小屋半天高。
山上比较恶心的虫是毛毛虫。春天到了,山上就开始有毛毛虫,看上去就比较恶心,特别是一种叫皮机甲的,五颜六色,看见就让人很恐惧,一旦被咬那就红肿一大块。
蜈蚣也是蛮可怕的,一旦被它咬了也是不得了的事情,但它很漂亮,身上金灿灿的,动作很精神,脚有几十只。阿钟还有手的时候,捉蜈蚣也是很老手的,以前他家里总泡着蜈蚣烧酒,据说吃了能够治痛风。鸡见了蜈蚣就追,并且直吞下去。所以人们用“蜈蚣见鸡”表示一物降一物,表示毫无办法了。
山上最可怕的就是蛇了,没有脚却跑得比人快,上坡如飞,还有剧毒。尤其是穿着海军衫一样的寸白蛇和瞎眼蕲蛇、乌梢蛇、火铁链,都是很可怕的毒蛇。夏日的晚上,墙外三角坛如果有人讲起蛇,那么又可以讲一长夜了。什么蛇盘在谁家屋栋上,盘在谁家的锅里,盘在谁家的床上,这些你都不能打,只能请出去,否则你家就有灾祸。蕲蛇没有眼睛,往往在早晨和黄昏,像一堆牛粪一样盘在路中央,在四周布了丝,谁一碰到就咬谁。被蕲蛇咬了基本救不活了。寸白蛇又叫五步蛇,被它咬了不能走,走到五步就死了。
老百晓讲过一个故事:“一种蛇要与小孩比高,如果它站起来比你高就咬你,如果它比你矮就偷偷溜掉。一个看牛细佬很聪明,看见一条蛇要和他比高低,他就用一颗石子抛起来,蛇见他那么高就走了。”
最常见又不毒的是油菜花蛇,不会捕蛇的人就先在油菜花蛇上下手。一次,小癞头叫多宝跟他去坟山捕蛇,一条几斤重的大油菜花蛇爬进了一座坟。小癞头叫多宝一起抓尾巴,他自己抓身子,一放一拉,硬硬地把蛇拉了出来。结果多宝的手很臭很臭。到街上卖了一块多钱,分给多宝两毛。
阿钟手还好的时候是村里捕蛇的第一高手,蛇被他看见了就等于判了死刑。他手到擒来,就像捡一根绳一样。哪怕跑掉了,他也能判断出它住在哪里,改天去捉还是捉来了。阿钟捉来的蛇有卖到收购站的,也有自己吃的。有人说,阿钟的手被炸了是触犯了土地神,他把这一带的鱼啊、蛇啊捕捉得太多了。
菜地里有蚯蚓,没什么好玩,但用来钓鱼是蛮好的,阿钟手断了以后,不但鱼高兴,估计蚯蚓也是高兴的。
田里有一种土狗,不知道为什么叫土狗,一点也不像狗。它的身上好像穿了防水的衣服,从水里出来还是浑身不沾一滴水。爷爷和爸爸们都比较讨厌土狗,因为它会钻空田底,让田不能盛水。
远远地看,山野上除了一些高高低低的植物或一些飞鸟,并没有什么别的生命,但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山野竟然发出很大的声响,除了水声,风吹过树林的涛声,更大的声音是虫的声音。万物都入睡了,虫的声音响遍山野,但又看不见它们,这让多宝觉得非常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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