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琴瑟在御,莫不静好(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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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个多月了,他们之间一点进展都没有。诸航对他,若有若无地保持着不着痕迹的距离。沉重的无力感都会让周文瑾喘不过气来。诸航,似乎让他捉摸不透。

    夏日岛上的夏日节目很多,出海、烧烤、放烟花。周文瑾喝醉了,诸航扶着他回家。他借着酒意,抱着她,两人倒在地板上。压抑太久的情意像火山一般的喷发,他亲吻她的唇,她闪躲、挣扎。纠缠中,他撕裂了她的T恤,她抬起手打了他一记耳光。酒醒了,他一个人在露台呆坐到阳光被海水淹没。皮肤都晒伤了,冲凉时刺刺地疼痛。

    “如果对我没有半点情意,我失踪的时候,你干吗要那样伤心?给了我希望,又让我这样绝望。你是想我死吗?”他扭曲着嘴角,发出嚎叫一样的笑声,笑得涕泗横流。笑声喑哑,终于只剩下喘息。

    诸航平视着他,清澈的眸中没有任何情意。

    他甩门而去。

    第二天,诸航在睡梦中听到劈哩啪啦的声音,下楼一看,周文瑾提着行李站在客厅里。“我要出一趟门,这次时间比较久。我不是为了和卓绍华争一口气,我是真的爱你。如果你不爱我,就明明白白告诉我。我会离开特罗姆瑟,搬去别的地方。你就在我眼前,这么近,却不能爱,实在太痛苦。”

    诸航张了张嘴巴,他抬起手,“现在什么也不要说,等我回来。”

    他搁下行李,走近她,张开双臂将她拥入怀里,在她耳边低语:“天涯海角,万丈悬崖,我们一起走到这了。不要对我太残酷。”

    诸航握紧拳头,僵硬如石柱。

    他缓缓走向汽车,失望又失意。梅娜替他开车,安慰地拍拍他的肩。

    正午的阳光叫人炫目,诸航在门廊下站了很久,才回屋。电脑里有西蒙发来的邮件,这次的目标是以色列军方。据说以色列密训了一批勇士,潜进伊朗,准备发动一起大的行动。西蒙要诸航找到这份资料。诸航撇了下嘴,关上邮件。今天情绪低落,不想做事。楼上楼下走了几个来回,她走进周文瑾的房间。走得匆忙,衣柜的门大敞着。几件脏衣扔在床上,她捡起放进洗衣篮。床头柜上有一台笔记本,是他浏览网页、听听音乐用的,不用于工作,也就没设密码。她打开看了看,文档里除了音乐,就是他们来特罗姆瑟后一起生活的照片。她挺不上照的,抓拍的还好,特意对着镜头,表情就木木的。到是梅娜对着周文瑾笑得非常甜蜜。

    门外有人在喊,邻居太太烤了草莓派送给诸航。诸航跑出去,邻居家的小狗先朝她扑来,胖胖的邻居太太笑得特别慈详。

    “我看到你先生又出远门了。”

    诸航含糊地嗯了声。邻居们一直都认为她和周文瑾是一对新婚夫妻,来特罗姆瑟度蜜月,爱上这里,于是便住了下来。很浪漫的情节,诸航听了,忍俊不禁。

    “今天有船出海,要不要跟着去海钓?”邻居太太热情邀请。

    “方便吗?”诸航很想去大海上肆意地吹吹海风。

    “当然方便。要记得涂防晒霜哦,亲爱的,你现在可不太白。”

    诸航呵呵直笑,入夏不久,她就晒黑了。

    “把门锁好,岛上最近陌生人挺多。”

    换了一身轻便的衣服、戴了顶帽子,她跑去码头。一辆黑色的汽车停在码头边,几个渔夫围着车,打量着车边四张陌生面孔。

    “是度假的游客吗?”诸航也凑了过去。四个大男人,身着黑衣,看着不太像。

    其中一个大块头听到诸航的声音,目光一束,凌厉地看过来。他从怀中掏出一张照片,扫了一眼。“诸航?”他用中文问,带着一点疑惑。

    眼前的女子又黑又瘦,和照片中笑得飞扬的俏丽女子有几份相似。

    诸航用手指拂了拂被海风吹得乱蓬蓬的头发,心,缓缓地加速。“你们到底找谁?”她也用中文问。

    大块头和同伴交换了下眼神,警觉地看看四周,走向诸航,在她耳边说了一个名字。大概是海风太大,渔夫们看到诸航身子站立不住地摇晃了几下。大块头扶住了她,打开车门。“小姐,你好像不太舒服,我们送你去医院。”

    诸航真的像病了,手脚不能动弹,头晕目眩。这是真实的吗?诸航揪着车门的把手,有点不敢相信。

    四个男人都跳上了车,车头一个急转,迅速地向跨海大桥驶去。大海、帆船、树木一一急退。

    “我们来特罗姆瑟已一周了。虽说是小城,人却不好找。幸好东方面孔不多。”大块头说。

    他没有要诸航回答,似乎只是向诸航交待一下。然后他们用一种诸航听不懂的语言交谈着,四个人的神情都非常严峻。

    “我们要去哪?”车向特罗姆瑟机场驶去,诸航强作镇静。

    大块头短促地弯了下嘴角。“北京!”

    北京!诸航咬着嘴唇,疼痛的知觉告诉她这不是错觉。参天的古木、拥挤的街道,热如桑拿一样的夏日,四四方方的院落,帆帆清脆的嗓音,首长……突然一阵晕眩,诸航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了。

    醒来时,是在飞机上,窗外大片大片的云朵,机舱内冷气开得很足,她怕冷似的环了环肩。左右两边的座位上,换了两位面无表情的男子,其中一个清了清嗓子,对诸航说道:“诸航中校,还有两小时飞机就将降落在北京机场。北京今天三十七度,中雨。”

    没关系,三十九度也没关系,她都能适应。

    回来了,她终于可以真实在走在这片土地上,而非在梦中。诸航吸了吸鼻子,压下满腔的澎湃。

    八个月不见,首长,你好吗?

    特罗姆瑟。

    周文瑾刚下飞机就接到了电话,他立刻返回,西蒙也赶了过来。书房内,她的电脑还开着,一室的海风,阳台上她的衣衫随风飘动。消息已经证实了,她现在回北京的飞机上。

    西蒙深沉地蹙着眉头:“消息从哪里泄露出去的,这里是北纬69度,是北极,他们不可能找得到。”

    说这些还有何用,他们找到了她,带走了她。周文瑾抓狂地锤向桌子。

    西蒙痛惜不已,“花了那么大力气,只呆了八个月,我简直要疯了,谁这么讨厌?这一回去,WING要上军事法庭了,叛国罪?”

    周文瑾苦笑:“这事容不得你我操心,卓绍华深爱着她。”他一直都明白这点的。

    西蒙同情地拍拍周文瑾的肩,宽慰道:“头们都很欣赏WING,后面我们再想办法。这一次,是大意了。”原来世上并没有绝对安全的地方。

    “不必了。组织也没多少损失,她对内部的秘密和人员都不清楚。”所有的筹码都已用尽,卓绍华不会再给他们任何机会。周文瑾双手捂着脸,慢慢坐下。老天用这样的方式,来代替她给他的回答吗?

    西蒙一怔,莫非她早为这一天做了预防?狡猾的WING!

    午夜了,阳光还那么强烈,让悲伤无处躲藏。

    喝了一瓶酒,让自己醉得不省人事,不然,无法面对一屋子的空落。没有她,一切都没有了意义。醒来后,头痛欲裂,习惯地先开电脑,再去洗漱。开机声音响过之后,突地跳出一个文档。

    “没有勇气看着周师兄的眼睛说出这些,就在这里请你聆听吧!或许是我们都太年轻,经历太浅,我们都凭着各自的喜好去对待对方,从来没有站在对方的角度考虑过,这也注定了我们的命运是两条没有相交的平行线。很庆幸生命里有周师兄的存在,你的存在,让我的生命有了光彩、价值。周师兄,接受我的挑战,做我的对手吧!人生,有一个能与自己抗衡,令你尊重、敬重的对手,也是一种幸福。因为周师兄,我要变得更强。我会一直关注你、伺机打败你,请好好努力。”

    像在北航时一样么,他设计防火墙,她来攻击。那段日子,紧张、充实又愉悦。

    做不了爱人,就成为你强有力的对手,一辈子。

    她许下了她的承诺!

    不接受,又如何?

    周文瑾对着屏幕失笑,尔后,默默流下了眼泪。

    那么慧黠、俏丽的女子,就此,从他的身边彻底消失。

    北京机场!

    看到了!俊挺的脸庞,清逸的眉宇,眼眸深邃,腰背笔直。

    她诸航无论走到哪里,是再也遇不到第二个卓绍华了。

    那时,怎么舍得从他身边离开,跑得远远的?怎么舍得对他说和他一起,她迟早一天会崩溃?怎么舍得责问他是否爱她?

    “回来了!”他朝她微笑,浅浅的。很快把目光转开,对与她同行的两人轻轻颔首。

    没有久别重逢的拥抱,没有温柔的问长问短,诸航低下头,长途飞行的疲惫与心理上的惊险,让她身子发软。“首长!”她抓住他的手臂。

    首长——她在梦中无数次轻柔低吟的称呼,仿佛是幸福的代名词。

    这是首长的体温,她不禁鼻酸。

    “车就在外面。”他抽回了自己的手臂,语音也没什么温度。

    她僵住,心颤颤的。

    一共是两辆车,一辆窗门紧闭,看不清楚里面的人。有一辆是小喻开的,看着她,呵呵傻笑。“诸中校,你好像去了趟非洲。”

    她笑不出来,有点想哭。

    “今天先让她回家好好休息下,明天我陪她一块过去。”卓绍华对另一辆车里的人说道。

    同行的两个人上了那辆车,先走了。他们随即跟着出了机场。滴滴答答的雨声敲打着车窗,很是沉闷。诸航有很多话想和卓绍华说,却不知从哪里开头,她希望卓绍华给她提个醒。

    卓绍华在接电话,韦政委打来的,关心诸航的航班是否准时到达。他回答得很简短,很快就挂了电话。然后,他沉默了。

    小喻专注地开车,嘴巴闭得紧紧的,生怕一不留神会扰乱什么。

    他在和她生气么?诸航偷偷看卓绍华,虽然从他脸上看不出来,但她能感觉到。

    外面天黑黑的,因为下着雨,她不知是什么时间。车驶进军区大院,恍如隔世般。推开四合院的大门,迟疑了下,才走进去。

    顺着走廊,他陪她走到卧室门口,站在纱门前,他停下,“我没有告诉帆帆你今天回来,怕他太兴奋,他已经睡了。你洗个澡,也早点睡。”

    “你呢?”她脱口问道。

    “我还要赶过去和他们开个会。”

    “是关于我吗?”

    他没有否认。

    “首长,对不起,我做错了。但我有按你的话去做。”实在受不了这样的疏离,他不知她有多想他?

    去温哥华时,在机场办完手续,她转过身去,他抱着哭泣的帆帆从后面追上来,在她脸颊上啄吻了下,低声说道:“诸航,不管遇到什么事,你什么都不要想,活着最重要,知道的秘密越少越安全。”

    那时,她不懂,后来,她才明白,他的直觉是那么敏锐,已预知到有可能会发生的事。他拦不住她,无法在身边保护她,要她学会保护自己。遇到危险,要迂回,不能直面回击。他不介意她变成什么样,只要她好好活着。活着才有机会想以后。她对西蒙说,做独行侠,不参预任何活动、见任何人,这样子,她不用背负任何秘密,一旦离开,也不值得别人千里追杀封口。他从没把她看作诸航中校,在他心中,她仅仅是他珍视的女子,一切以她的安全为先,其他神马,都是浮云。

    “我知道。”他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

    “那……是从游戏里知道我在特罗姆瑟了?”她紧追不放。

    “是!”

    既然如此心有灵犀,为什么还这么冷漠?诸航委屈了,撒娇地撅起了嘴。

    卓绍华走了,留给诸航一堆的疑惑。

    小喻替卓绍华打开车门,他上了车,关车门时,看到诸航巴巴地站在那里,叹了口气,“颊骨突出很高,脸都没巴掌大。”语气无限的怜惜、不舍。

    小喻回头看了一眼,卓绍华已恢复了正常。

    帆帆没有睡在自己的床上,被唐嫂抱去了。她在唐嫂房门前转了转,忍下思念,回来泡了个澡,上床睡觉。

    立在卧室的大床边,看着并排的枕头,想起自己因为沐佳晖的挑衅对首长无理的排斥、冷淡,突然非常羞惭。

    首长当时一定也很难受吧!

    随手拉开床头柜的第一个抽屉,里面有首长给她买的“水果”手机,还有她那时赌气从手腕上摘下的月相表。真是任性啊!

    其实潜意识里,觉得那是首长,不管她怎么做,他都会包容她、原谅她,才那么肆无忌惮。成流氓说过,首长也是人,也渴望被爱,渴望被理解。

    呃,结婚证!

    诸航讶异地看到应该放在文件柜中的结婚证,被压在手机下面。像是经常被翻看,角微微有点卷曲。

    是首长么,夜深人静时,想起她,打开结婚证,深情凝视?

    诸航笑了,甜甜的。

    抱着卓绍华的枕头,蜷在床的中央。这是她的家,无须警惕,无须设防,她安全了。嘴角缓缓弯起,她沉入梦乡。仿佛只睡了一小会,就听到身边呼噜呼噜的喘息声,一双小手在脸上摸来摸去,痒酥酥的。她睁开眼,帆帆圆瞪着双眼,直直地盯着她。小小的指头伸过来,戳向她的眼睛。

    “坏家伙,痛哦!”她叫起来。

    帆帆咯咯笑了,“是妈妈,妈妈回来了,爸爸没有哄我!”他搂住诸航的脖子,亲得诸航满脸口水。

    首长在家,昨晚他睡在哪?

    真是不记仇的坏家伙,分开这么久,在感情上和她没有丝毫的生疏。“帆帆,想妈妈吗?”

    “想,天天想,在这里。”帆帆指指头,又指指心口。“爸爸说,妈妈肯定会回来,只是事情多被耽误了。妈妈,什么叫耽误?”

    “有根绳子绑住了妈妈的脚,妈妈没办法走路。”

    “帆帆给妈妈揉!”像只机灵的小松鼠,帆帆吱地钻到床的另一头,抱着她的脚,轻轻搓。

    她走时,帆帆是张圆圆的脸,笑起来,坏坏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现在,个头仿佛又高了不少,下巴变尖了,讲话一本正经的,像个大孩子样。他的人生里,她错过了多少动人的时刻!泪水一下子止不住。

    “乖哦,妈妈不哭。帆帆在,不会再也有人欺负你了。”帆帆替她拭着泪,认真说道。

    诸航噗哧一声,含着泪笑了。

    洗漱好,帆帆突然像没有了腿,走到哪,都要她抱,一脸骄傲的神情。吃早饭,也要坐在她的腿上,要她喂。

    唐嫂直笑:“不得了,这妈妈一回来,帆帆就不乖了。”

    诸航宠溺地回道:“没事,妈妈觉得帆帆乖就好了。”

    帆帆身后的小尾巴更加翘得高高的。坐在桌对面的卓绍华抬了下眼,眸光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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