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火文集-情感记忆(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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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瞻焉在前,仰之弥高

    ——《马识途文集》序

    作者按:这篇文章是十年前《马识途文集》出版时,遵马老之嘱写的序,现在一晃十年,马老百岁了!这十年来,马老始终未停止在电脑前写作,也始终未停止书写墨宝。马老百岁了!但马老仍年轻,他是文坛一株开放着火红鲜花的万年青,古人诗说:“勿言年齿暮,寻途尚不迷。”马老可敬可爱,现在为马老祝寿,特将此序编入此辑,祝马老“寿源无量,以介景福”!

    2014年1月

    《马识途文集》由四川文艺出版社出版发行了。文集十二卷,洋洋大观,看了令人高兴。

    《马识途文集》的出版对国家文化积累来说,是一件好事;对一位有成就的著名作家的作品汇聚展示提供一个标准的文本,也是一件好事;对向国内外介绍马识途这样一位经历独特、作品独特、类型独特,有中国特色的革命老作家及其作品来说,同样是一件好事。我在此谨向马老致以衷心的祝贺。

    今年九十高龄的马老,早在20世纪30年代就已和文学发生关系,但因从事革命地下活动,又与文学告别。1941年,他考进著名的学府昆明西南联大中文系后,才又办文学杂志《新地》并化名发表小说和杂文。但1945年毕业时,接受任务,要到滇南准备开展游击战,第二年,党的南方局把他从滇南调到川康特委做地下党的领导工作。他既然完全转入地下,只好与文学分手。新中国成立后,他一直担任着行政领导工作,十分繁忙,当然无从动笔,到1959年才又发表作品,用他自己的话说是:“那些一同战斗过的烈士……我们常常在梦中相见,他们和我谈笑风生。一种感情一种责任,常在催促我,欲罢不能。”于是,在那时候,我记得文坛纷纷谈论并推崇着他先后发表并引起极大关注的小说《老三姐》《找红军》《清江壮歌》……从那时开始,文学界响亮着马识途的名字。他开始了业余的文学生涯,虽有坎坷,但矢忠矢勇、攻书走笔。以后,在告老政坛,由职业革命家转为革命作家后,就意气风发地阔步走在文学大道上的著名作家队伍中了。

    许多年来,马老在小说、纪实文学、杂文、散文、随笔、游记、诗词等文学创作各个领域发奋著作,以多面手的姿态,取得了突出成绩,体现了一种高度的使命感、责任感及奉献精神。他的作品受到读者的重视与喜爱。这些年,每年基本都有书出版。新完成的回忆录《风雨人生》有七十万字之多,未成书已引起刊物关注,要求连载,令人看到他“壮心不已,晚霞满天”的情景。

    文坛尊敬、重视马老,并不因为他是正省级待遇的干部,也不是因为他已九十高龄,而是因为,他是党员老作家中一位有代表性的人物,一位名副其实的从不停笔的著名作家。他是一位经历过生死搏斗,在大时代的激流中从风雨雷霆、霜雪霹雳中锻炼出来的文学笔耕者。他曾在三个广阔的平台上施展身手与抱负,体现了人生价值,做出了可贵的成绩:一是他在地下隐蔽活动时,刀光剑影、九死一生;二是新中国成立后他在行政领导工作岗位上呕心沥血、拓路披荆;三是他在作家平台上辛勤耕耘,硕果累累。他的生活源泉丰富多彩,中文外文根基雄厚,“科班”出身,毕业于名校,博览群书,才高识广,传统经典、中西文化、史学哲学、马列主义……属于融贯、通释之士,不是一般作家所能望其项背者。所以他的那些好的作品,既不因年岁大而泥古保守,也不因片面性而抱残守缺。他在创作中充满青春气息,有推陈出新、与时俱进的态度,确有可以传世之作,令人钦羡。

    马老比我年长十岁。二十一年前,初见马老,先为他的文采及博学明智所折服。结识马老后,慢慢才知道他1935年“一二·九”运动时即参加了学生运动。1938年在武汉任汉口职工区委委员做工运工作时,曾发展一位名叫祝华的同志入党。而祝华是我参加革命的引路人之一。我1946年在重庆认识了中共南方局的祝华,与他同到沪宁一带活动。1947年,祝华是上海马思南路107号中共办事处处长(也即“周恩来将军公馆”的管家馆长)。知道这以后,虽平日交往不多,思想感情上却与马老接近了许多。

    与人相交,我习惯于爱看朋友的长处以便学习。马老前辈风范,对信仰有壁立千仞之态度而又能不断深化,不以时俗为转移,不俯仰随人。他始终爱党爱人民,始终为祖国的命运、社会的进步在思考、写作。他的作品求真务实,是智慧与良心的结晶。小说中塑造的人物、安排的情节极富魅力。我也欣赏他的文风。他思想敏锐、笔触潇洒,行文简、朴、老、辣而又鲜、活,常显示出犀利性或幽默感。《清江壮歌》中的龙腾虎跃、壮怀激烈;《夜谭十记》中的浓郁川味、深远寓意;《沧桑十年》中的忧国忧民、善恶美丑;《盛世三言》中的贴近现实、耿耿激情;《京华夜谭》中的惊心动魄、传奇色彩……均是我欢喜并认为在创作上应当学习的。当然,他有许多长处,我无法都去学习:例如他是书法家,我则本来字就写不好,左眼失明后,更无法挥毫泼墨;例如他不但会写新诗,旧体诗词更是写得声调铿锵、气魄雄伟,我也学不了;例如他是中国作家中用电脑写作的先行者,我则至今仍是“手工业者”。我还发现马老担任多年四川省作家协会主席至今,开会从不迟到,在会上每次讲话,虽并不照稿宣读,但总是自己先写稿做好准备。讲话时,每每都有新意,不老套、不草率,足见其严谨。他对新苗新人的重视,对老作家的尊重,对后进者的放手,诸如此类,耳濡目染,与之亲近,有春风润怀之感。

    马老皓首丹心,写作的书斋起名为“未悔斋”。他说过:“写了几百万字的所谓作品,非想以传世,但求自己的良心得安而已。也就是屈原说的那两句诗‘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屈原的这两句诗,是我一生信守的,我是带着自己的良知良能,才从事写作的。”

    他也说过:“一个人一生如果没有在风雨中行走,没有在危难中经受考验,那只能算是白来这多姿多彩的世界上走了一遭。”这位在地下工作、行政岗位、作家天地三个平台上前后风云际会、笑对沧桑的马老饱含深情地说过:“我对于中国人民奋斗百年,包括我的许多战友曾为之流血牺牲才赢得的新中国,总希望它很快富强起来,立于永远不败之地,在世界上扬眉吐气。”

    马识途其人其文,从他的经历、行动,从他的掷地有声的言论、作品中,“亮”给我们的就是这样一个铮铮铁骨、年高德劭、儒雅而又坚忍的高大形象。

    马老有《九十自寿诗》七律一首:“满头霜雪一龙钟,阅尽斧斤不老松。近瞎渐聋唯未傻,崇廉恶拒盲从。心存魏阙常忧国,身老江湖永矢忠。若得十年天假我,挥毫泼墨写兴隆。”诗中充满乐观精神,读后使我动容,如闻天风海涛之声。

    本来,人届高龄,闲适的条件具备无缺,完全可以弃笔休养了,但马老还要奋笔写下去,如同战斗。我理解他,也敬重他。这是出乎对文学的一腔眷爱,别无所图;这是对于祖国、人民的两肩责任,不愿冷漠。当今文苑虽然热闹,名家如云,佳作无数,但不良作品也仍存在,而且有的还受到恶炒,侵占市场。作为一员老将,他不愿彷徨,有话要说,岂能不为信念及初衷之贯彻而披甲上阵、纵马横戟耶!

    这部十二卷的文集,还不是马老作品之全部。他过去的作品,散见各处报章杂志者极多,有的早已散失,一时难以觅齐;有的尚待整理,也需假以时日。好在马老继续会有新作问世。看来,文集嗣后继续有补遗卷出版,也是可能的。

    写序至此,附词一首,祝福马老,作为结尾。

    水调歌头·赠马老(识途)

    马老涵雅量,心中自刚强。投身革命,怒发冲冠对死亡。惊涛视为屏障,狂飙笑隐地下,令德有遐芳。识途明向背,青云志无疆。雄心在,终未悔,老益壮。驰骋文坛名将,众口皆尊仰。喜庆高龄九十,依然松柏风华,龙马精神爽。翰墨挥华章,寿比蜀水长。

    (本文刊于2005年6月四川文艺出版社出版的《马识途文集》)

    散文名家李致

    前天,北京《十月》的编辑顾建平来家组稿,我将李致同志新出版的散文集《往事》拿给他看,说:“李致同志是一个‘富矿’,他的散文寻寻觅觅,情真意切,你该去约他写散文。”小顾说:“我是要去约稿的,《十月》前主编苏予已给我写了介绍信。”那么,《十月》也许以后可以拿到李致的新作了!

    散文集应当漂亮。画家戴卫给《往事》设计了一个漂亮的封面,在一种洋溢着青春的绿色衬底和银色波纹点线上,选用了一张李致的全身彩照,很精彩:群山逶迤在远处,清澈蔚蓝的水波浩瀚幽深,李致独自站在水边的坪上低头沉思,给人一种泱泱大千世界,浩浩历史长河,时光超乎物外,而跋涉者在回忆体味往昔的感觉。当我刚看到书的封面时,就不禁想:我以后也要拍摄一张这样好的照片呢!

    十多万字的《往事》,捧到手上一天就读完了!其中有一些文章以前读过,重读一遍仍然喜爱。这三十几篇散文,有对母亲、舅舅、三爸,特别是对四爸巴金等亲情的系念,有与茅盾、沙汀、艾芜等亲切交往的回忆,有李致童年生活和青少年时代对光明的追求,有对“文革”荒谬岁月含泪的叙述及出访和暂住国外的见闻感受。为什么我喜欢他的散文?我回答:

    因为这些散文朴实无华、庄严凝重,能用真实的感情打动我的心,拨动我的心弦。我知道:李致是一位重情感的人;写作态度是十分严肃认真的。他或在叙事之中饱含对亲友的深切思念之情,或在议论之中富于理性的光辉和积极的人生态度。文章蕴藉深厚。无论感慨或欣慰,无论得失与进退,都有丰富的意象和心境。在这些散文中看不到无病呻吟、故弄玄虚,看不到未加审察的吹嘘和唬人的自我扩张,看不到自以为是的世事洞明与人情练达;有的只是实事求是与深切准确的记述。细致的情感,安详宁静的思绪,对丑恶和畏葸的憎厌,对明朗透彻、自由和谐的心灵的挚爱,令人心仪神往。

    因为,这些文章多数是从心灵中唤出来的,他用坚定的信念、充沛的激情,用平易的语气向你吐露他对生活、历史、亲情、友谊、人格的想法和感情,于是,你读这些散文时,仿佛同他谈心,舒畅自如而意趣款款。

    《往事》是一本可以慢慢咀嚼的散文集,我读了《永远不能忘记的四句话》后,将巴金老人在李致童年时教导他的四句话:“读书的时候用功读书,玩耍的时候放心玩耍,说话要说真话,做人得做好人。”马上教给了我那外孙,他也马上记住了!我读了《巴金的心》一文后,马上把文中提到的王尔德的童话《快乐王子》找来自己重读一遍并拿给外孙读。李致文中说:“随着对巴老的了解,我豁然开朗,感到巴老不正是当今的快乐王子吗?他从不过多地索取什么,却无私地向社会向人民奉献自己的一切。”这话深深留在我的心上。我读了《大妈,我的母亲》和《我淋着雨,流着泪,离开上海》以及《我的胖舅舅》,不但动了感情,而且觉得加深了对李致的了解,明白了为什么他这人有亲和力。

    举这样的例子,不是我的目的。正如我不想像评论家那样来分析论述李致散文写作技巧上的长长短短一样,我只是觉得从我的感受来说:

    当处于粗鄙的氛围中感到压抑时,可以读读这本散文集!

    当度假感到空虚无聊时,可以读读这本散文集,其中有些篇章还该给孩子读读!

    当不幸看到庸俗低级的地摊文学或电视节目感到恶心时,可以读读这本散文集!

    当处于炎热的夏季心情浮躁时,不妨读读这本散文集!……

    读完《往事》那天,我打电话告诉李致同志,说:“《往事》读完了!我很喜欢,也得益不少!尤其喜欢其中涉及巴老和亲人的那许多有分量的文章。那都是有重要价值的文章,有的是你独有的材料和感受,只有你才能写!研究巴金的人将会作为宝贵资料看待的。”我说这话是表明我欣赏这些散文的独特性,更何况这种独特性,不仅指的是素材,同样指的是一种“精神家园”。

    后来我说:“你这位散文家可写的东西太多了,有关巴老和李家的事不说,还有许多该写的东西都没有写,希望继续写吧!”

    他问:“指的什么?”

    我说:“比如川剧领域,你熟悉这剧种和许多名演员,还为领导振兴川剧出过大力了解很多情况,并没有多多去写!比如编辑出版工作领域,你是出名的编辑出版家,在‘文革’后四川出版事业步入辉煌时期你作过大贡献,结识过许多人,有过不少有价值的作为和经历。”

    他谦虚地说:“那以后我就试着再写写。”

    我期待着他这句话。末了又告诉他:“除了内容好之外,《往事》的装帧讲究,纸张印刷好,更精彩的是几乎没什么错字。”我读书有个好找差错抓错别字的习惯。《往事》在这点上没有“满足”我的愿望,证明作者这位编辑出版家自己一定仔细看了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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