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观完文物陈列馆到檀信楼一间大厅里休息时,突然一位身材高大、慈眉笑颜穿黄色袈裟戴一大串念珠的大和尚来到。原来是星云大师。他请我上台坐,友好地向我们表示欢迎,然后向大家致辞问好,并谈及两岸同根共祖,应多交流来往,并说到中国理应统一。
星云是扬州人,十多岁时在南京栖霞山出家,他比我小两岁,其父可能蒙难于1937年12月的日寇南京大屠杀。抗战前,我常到栖霞山游览,当时与他不相识,如今,大家均年逾古稀,却在台湾见面,实在有缘。
我接着发言,除从佛家的“缘”字与“禅”字说起,谈起我对禅的解悟外,对高僧的友好谈话内容欣然表示同意。当时不知为什么突然有一种想法:宗教的力量很大,佛教的信徒很多,有一些高僧,如请他们到大陆,在南京为当年被日军屠杀的三十万亡灵举行法事超度,既对不承认战争罪行的日本军国主义分子是一种昭示,也是对世界和平事业的一种捍卫!为什么不这样做?
相谈甚欢,午间,在檀信楼进午斋,是西式自助餐,素食蔬菜瓜果数十种,任凭选食,洁净而新鲜。
下午,游三地门,参观台湾排湾族原住民文化园区。王蜀桂富于这方面知识,常为我们讲解。三地门乡盛产果,主人以香甜的果待客。在原住民文化园区,意外地看到给我们送莲雾的阮百灵。我同他合影留念,这才意识到这里属屏东县。
后来,汽车载我们到屏东县高山顶上的天鹅湖举行晚宴,此处有陈新旺新办的“天鹅湖农艺园庄”,木屋回廊,别有天地。可惜天降大雨,山路险峻,在环山道上奔驰,令我为全车人的安全提心吊胆。晚宴时,主管屏东市的王进士先生等来对我们表示欢迎并一同进餐。
下山回高雄时已经晚八点多钟。天色漆黑,山路险窄,雨中路滑,前边有一辆轿车开路引道,并用尾灯照亮道路。司机李先生驾驶技术娴熟,一路平安。回到白金汉饭店,见由台北赶来参加研讨会的作家姜穆、张放二位均已来到,大家见面,十分高兴。
1999年5月1日星期六阴雨
今天在高雄市西子湾中山大学文学院小剧场及会议室开两岸文学研讨会。研讨会开得严肃、认真、务实、友好。8:30报到,9:00开始。9:00-9:20由中山大学刘维琪校长、周啸虹理事长、我及钟玲文学院长主持开幕式。高雄市侯和雄先生来致辞。周啸虹理事长发言,题为《两岸交流,文化为先》,说:“海峡两岸的文化,有许多差异,但基本上文字与语言相通,只要能放弃成见与偏见,通过文化的交流,必能化解彼此的歧见而达到圆融的目标。高雄市文艺协会邀请大陆作家访台,是使他们对台湾的种种多一份了解,而同行研讨,更是提供彼此一个切磋的机会,借着对文学的热爱与认知,使两岸关系向前迈进”。钟玲女士发言说:“这是中山大学首次举办以两岸创作与文学对话为主题的学术会议。很高兴与高雄文协合作举办这个有意义的活动,非常高兴有十六位大陆一级作家来参加这次会议,会议特色在于进行真正的对话与讨论,希望通过真正的对话达到进一步的了解。”限于时间,我逐一介绍了坐在会场前三排的访问团成员,决定将我的讲话放到闭幕式说。
上午,研讨会共三场,第一场是“两岸小说”;第二场是“两岸散文”;第三场是“两岸诗歌”。大陆地区作家、学者发表论文,由台湾作家、学者作专业讲评;台湾方面的论文则由大陆方面讲评。其中,大陆方面,曾庆瑞发表论文《两岸乡土文学之比较》,由台湾蔡振念讲评;顾骧论文为《新时代大陆散文》,由台湾王小琳讲评;叶延滨论文为《两岸诗歌现状》,由台湾张锦忠讲评。台湾方面,姜穆论文为《地域文化与文学的关系》,由大陆毕淑敏讲评;黄锦珠论文为《从〈文化苦旅〉到〈山居笔记〉——论余秋雨的散文》,由大陆顾骧讲评;裴源论文《近代大陆新诗之发展》,由大陆叶延滨讲评。听众济济一堂,都专心静听。
下午,分组讨论。小说组由萧飒主持,大陆徐小斌,台湾朱秀娟、张放、李冰等均发言。散文新诗组由叶延滨主持,大陆晓凡及台湾张忠进、王禄松、钟顺文等均发言。编辑组由邓伯宸主持,大陆李兴叶、郦国义、方方及台湾杨涛、辛郁等均发言。
研讨会开得很认真。有的问题意见有分歧或有争论本属正常。例如在诗歌讨论中有的分歧是源于他们对情况不清楚、引用的资料不准确,从而使我更深感加强交流之重要了!
茶叙片刻后,余光中作综合讲评,六组主持人李瑞腾、曾庆瑞、江聪平、萧飒、叶延滨、邓伯宸均发言。余光中最后说:我们这次两岸文学研讨会,是两岸文学甚至是一般文化的对话。对话并不需要雄辩滔滔,对话需要有人讲话、也要有人能够耐心地听。半个月前我去香港开香港文学国际研究会,与会学者有大陆、台湾和香港的学者。香港的学者说:“你们懂得香港文学吗?你们隔靴搔痒。”我当时说,如果都是自己人谈的话,不如举办同乡会就好了。所以两岸交流的目的就是:他山之石,可以攻错。互相来提醒、激发才算是对话。比如说许多学者观念各有不同,他的认同范围或大或小,但就像树的同心圆,只要圆心是同一个就可以(对话)。两岸交流不但是面对“两岸”本身的问题,两岸的文学都面临经济压力,也都面对了市场的问题、媒体的问题,所以两岸的对话是有意义的。以下可作为我的心声:两岸分隔已经半世纪了,希望我们不要因为五十年的分隔忘掉五千年的文化。政治是分裂的、文化是亲和的,但愿我们的文化一直有交流。
我在闭幕式上有较长的发言,大致说:今天参加研讨会,感触很多,首先想到了历史。1840年发生了鸦片战争;1895年(清光绪二十一年)甲午惨败次年,签订了可悲可耻的《马关条约》。中国近代以来的危亡形势,造成了悲壮的中国文学。在即将结束的20世纪里,中国经历过万分屈辱,受过血腥侵略,也有过酷烈内战。历经半个世纪的风霜雷霆,占世界人口总数四分之一的受尽苦难的中国人才在1949年得以改天换地,站立起来!鸟瞰20世纪的中国历史,实质上是一部追求现代化摒弃落后、贫弱、愚昧与受人欺侮的历史,是一部探索中华民族的独立,探索中华民族全面振兴的历史。20世纪中国的文学,与中国面临的形势无法分割。中国的危急存亡及中国人的渴望进步与富强,使中国文学,一直与民众共命运。因此我认为研究中国的文学,不能忘掉这段历史。
我说:谈文学的发展与前进,历来也不能不谈到国家、民族的前途和命运。去年,一个从海外归来的老朋友,回去前说:“现在,我看到的是一个与过去全然不同的中国,什么时候我们曾经有过像今天这样的一个中国呢!?我可以不喜欢某种制度,但我不能不喜欢这个国家!……”21世纪可以预见是中国走向民主、富强、文明,实现振兴中华理想的新的一百年。一个伟大民族的崛起,必然有繁荣的文化相伴随。随着经济建设和高科技发展,我们的文学应该会更加成熟,走向繁荣,取得新的辉煌。
我说:海峡两岸,虽曾长期隔离,但这二十年来,从开始交流到较多的来往互访。台湾文学界的同行兄弟姐妹们的作品大量在大陆出版,作家大量在大陆被介绍,许多作家和作品都得到读者喜爱,形成一种同步汇流在前行的情势,值得高兴。台湾文学是中国文学的重要组成部分,我爱我读过的不少同行兄弟姐妹们的作品。非常感谢我们的东道主——高雄文艺协会安排了这样好的研讨会,我们两岸作家应为博大精深、源远流长的中国文学的发展,加强合作,携手并进。这是我的良好祝愿!
我又说:交流不是交锋,但真正的交流迸发出一些火花是很正常的。前年,在欧洲,我出席了一个国际性作家会议,曾写过一首打油诗朗诵,诗名《干杯》,现在我把这首诗的最后四句献给今天的研讨会,其中的第三句本来是“让我们为和平与友谊,干杯吧!”如今我改了一改,成为:
我可以拥有我的爱好!
也能欣赏你拥有的那些美妙,
让我们为中国文学的发展干杯吧!
求同存异把交流搞得更好!
在我结束讲话谢谢大家时,在掌声中,我感到我的话是有共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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