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鬼!色狼!老娘打死你,打死你!”
刘彪一抬头,见是自己的老婆大胖,他一骨碌从赛嫦娥身上滚了下去。听到叫骂声,一些妓女嫖客过来看热闹。
有人议论——
“那不是警察署的刘署长吗?他也来逛妓院?”
“人家现在可不仅仅是警察署的署长,还是代理城防司令兼垦荒督办呢!”
“追打他的胖女人是谁?”
“那还用说,肯定是他老婆呗!”
“这也太惨了点,连衣服都没穿。”
刘彪要穿衣服,大胖又抓又咬又挠:“不要脸,不要脸,老娘打死你!打死你!”
看热闹的人越围越多,老鸨像只花蝴蝶飞到两个人近前:“夫人,夫人,看在我的薄面上,别打了,别打了。”
这么多人看热闹,老鸨又上来劝架,刘彪脸上挂不住了,他推了大胖一把,大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大胖急了:“好啊,你个没良心的,你敢打老娘,老娘跟你拼了!”
大胖刚才打刘彪只脱一只鞋,现在她把另外一只鞋也脱了下来,两只鞋抡开了,“啪啪啪啪”左右开弓。片刻之间,刘彪的脸就跟大胖的脸差不多大了。
刘彪被打急了,他抬脚踹在大胖肚子上,大胖仰面摔倒,后脑勺磕在墙角上,一股热乎乎的东西流了下来。大胖用手一摸,都是血,她一下子没气了。
刘彪穿上衣服就跑,刚跑两步,发觉两腿迈不开,一低头,见裤子前后穿反了。刘彪脱下裤子,重新穿好,这才跑出平康里。
逃回警察署办公室,刘彪换上制服,一想不对,我让绿豆眼和蛤蟆眼在外面守着,这两个王八蛋跑哪儿去了?正想着,绿豆眼和蛤蟆眼气喘吁吁地回来了。原来,两个人见刘彪进了赛嫦娥的屋,他们也来劲儿了,两个人各自找了一个妓女,也嫖上了。外面打得热火朝天,两个人玩兴正浓,谁也没出来。等他们尽了兴,穿上衣服回来,刘彪已经跑了。
一见绿豆眼和蛤蟆眼两个人,刘彪勃然大怒:“你们两个王八蛋,成心让我出丑,老子毙了你们!”
刘彪拔出枪,“啪啪”两枪,绿豆眼和蛤蟆眼两个人倒在血泊中。
刘彪叫人把这两具尸体拖走,血迹擦干,他把门反锁上,怕大胖再来找他撒泼。可是,从中午到黄昏,从黄昏到半夜,连大胖的影子也没有。
刘彪一想,不好,不会是大胖死了吧?在平康里,我把她推倒了,好像她脑袋出血了。刘彪从办公室里出来,叫几个警察到平康里去看看。不一会儿,警察回来了,说老鸨子给大胖包扎了伤口,大胖醒过来之后就走了。
刘彪又回家里找,什么旮旯胡同,鸡架狗窝,茅房地窖,垃圾桶,柴火堆,全都找遍了,也没有大胖的影子。
刘彪把警察集合起来,连夜把包头城的旅馆客栈搜了一遍,直到第二天中午,也没见大胖。
刘彪急坏了,大胖死活无所谓,关键是她有个好爹,万一大胖有个三长两短,她爹跟我要人怎么办?不要说我的官职保不住,连脑袋都可能搬家!
刘彪想到了包头召,包头召是城内唯一的喇嘛庙,里面供着宗喀巴神佛,人们都说宗喀巴特别灵,有求必应。刘彪一想,我还是去求求宗喀巴神佛吧。
释迦牟尼是佛教的创始者,宗喀巴是藏传佛教黄教的创始者,后来的达赖和班禅都源于宗喀巴。藏传佛教博大精深,玄奥神秘,高深莫测。
大清早,刘彪来敲包头召的大门。巴喜喇嘛打开庙门,见是刘彪,巴喜喇嘛有几分反感,但是,香客到来,巴喜喇嘛不能拒绝。
刘彪在宗喀巴佛前上了三炷香,拜了三拜,然后跪倒磕头,嘴里念着:“求宗喀巴大师保佑我高官得坐,骏马得骑,老婆早点回来。”
巴喜喇嘛在一旁,心中道:佛保佑的都是好人,从没听说佛保佑恶人,善恶到头终有报,一切自有定数。
刘彪拜完佛,只向功德箱中投了贰角银币。
在西方货币制度的影响下,1910年4月,清朝确定国币为圆,这就是老百姓俗称的大洋。清朝的大洋以壹圆为主币,辅以伍角、贰角伍分、壹角三种银币,以及伍分镍币,贰分、壹分、伍厘、壹厘四种铜币。1914年,民国政府发行了新的国币,新国币也按圆、角、分铸造,上面有袁世凯头像,民间把一圆的国币称袁大头。
刘彪捞了那么多钱,居然只投了贰角银币。
刘彪离去,巴喜喇嘛做完早课回了禅房。
一辆轿车停在庙门前,大脚孙妈搀着小脚夫人下了车。小脚夫人进了大殿,大脚孙妈匆匆而去。
小脚夫人跪在宗喀巴佛像前。大约过了半个小时,大脚孙妈领来了巴文雅。
小脚夫人起身,未曾说话,眼泪先掉了下来:“孩子!”
“伊夫人。”文雅道。
小脚夫人愣了一下,她弱弱地说:“你,不叫我娘了?”
文雅只得叫了一声:“娘。”
小脚夫人的眼泪一对一双地掉了下来:“我苦命的孩子,你跟娘走吧,娘太想你了。”
文雅问:“去哪儿?”
小脚夫人声音沙哑:“去东北,去沈阳,反正你不能待在巴府。”
文雅问:“为什么不能待在巴府?”
小脚夫人哽咽道:“本来娘是信佛之人,信佛就应该容人所不能容,忍人所不能忍。娘可以原谅巴祯,可他毕竟是你的杀父仇人。娘一想到你叫他爹,叫他阿爸,娘的心就跟刀剜一样……”
文雅皱了皱眉:“那我的亲生父亲是谁?”
小脚夫人回头仰视宗喀巴佛像,然后道:“你的亲生父亲叫林永盛,你的亲生母亲就是我,李二改。”
文雅问:“那我是怎么到巴家的?”
小脚夫人李二改道:“当年,巴丰和巴祯追捕你爹时,你早产,娘把你交给伙计孙恩铭,娘让他把你抱走,至于孙恩铭把你抱到了哪里,你是怎么到的巴家,娘就不知道了。”
两个人正说着,乌恩其哭着走进大殿,他“扑通”一声跪在小脚夫人李二改面前:“夫人,夫人,不义之人孙恩铭有负夫人,有负掌柜的,小姐是我抱到巴家的……”
巴丰没死,他到巴府与巴祯弟兄重逢;小脚夫人多次打发大脚孙妈来找巴文雅,巴文雅又向乌恩其打听孙恩铭。乌恩其把这几件事联系在一起,他猜到了八九。今天大脚孙妈一到巴府门外,乌恩其就注意上了。见文雅随孙妈走了,他悄悄地跟在后面。乌恩其躲在大殿外,小脚夫人李二改和文雅说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文雅大惊:“乌恩其伯伯,你不是蒙古人吗?你怎么成了孙恩铭?”
乌恩其转过头:“小姐,我不叫乌恩其,也不是蒙古人,我是汉人,我叫孙恩铭。”
孙恩铭是山西河曲人,十四岁时,河曲县大旱,孙恩铭父母饿死,孙恩铭孤苦伶仃,无依无靠,随着逃荒的人群走西口到了归化城。归化城有一个全国闻名的商号叫大盛魁。大盛魁商号有支驼队,驼队经常把布匹、茶叶、食盐等生活用品运到蒙古和俄罗斯,再从俄罗斯和蒙古运回皮毛、药材等。孙恩铭在大盛魁驼队拉了三年骆驼,在拉骆驼中,跟蒙古人接触频繁,他学会了蒙古语。
林永盛跟大盛魁商号驼队的队长是同乡,两个人关系不错。林永盛的皮毛店日益红火,他在包头开了分号,分号由弟弟林永昌经营。林永昌把归化城店里的伙计带走了一部分,这样,归化城总店的人手就有些不足。林永盛就跟大盛魁商号的驼队队长说,能不能给他物色一个蒙古语、汉语兼通的伙计,驼队队长就把孙恩铭推荐给了林永盛。
孙恩铭来到林永盛的皮毛店,他腿脚勤快,任劳任怨,林永盛很满意。林永盛出钱给孙恩铭娶了一房媳妇。有了媳妇,孙恩铭干起活来更有劲儿了。一年后孙恩铭的媳妇有了身孕,可是,媳妇难产,母子都没留住,孙恩铭悲痛至极。
绥远将军小舅子寇五强占林永盛的店铺,林永盛输了官司,准备举家逃往包头弟弟林永昌的分号。林永盛让孙恩铭套上车,拉着家中的金银财宝和妻子李二改。出了归化城,林永盛想回去烧了自己的店铺,什么也不给寇五留。他对妻子谎称有三百两银子忘在了家中,李二改信以为真。
当天风大,林永盛担心殃及邻居店铺,正在犹豫之际,寇五来了,林永盛一怒之下杀了寇五,巴祯随巴丰一起追捕林永盛。
李二改和林永盛成亲多年,一直没有生育,李二改一心想给林永盛生个男孩,继承林家的香火。李二改半路生产,见是个女孩,她非常泄气,孩子哭,李二改也哭。哭着哭着,李二改不哭了,她在孩子的右胳膊、右腿上咬了两口,孩子鲜血直流。孙恩铭很是心疼,他问女主人李二改为什么咬孩子?李二改也不解释,她让孙恩铭把孩子抱到包头,交给小叔子林永昌,她自己赶着车,追林永盛去了。
婴儿又哭又叫,孙恩铭无所适从。他想给孩子找点吃的,见远处有顶蒙古包,孙恩铭抱着孩子进了蒙古包。
蒙古包里有个慈祥的老额吉,老额吉养了几十只羊。老额吉见孩子哭成这样,她就挤羊奶给婴儿吃。婴儿吃饱,睡了。
孙恩铭惦记林永盛、李二改夫妇,他向老额吉说,他抱的是主人的孩子,主人在路上遇到了强盗,他请老额吉帮他看着孩子,他去寻找主人。
孙恩铭一边打听一边寻找,可是,直到归化城下,也没有发现林永盛和李二改。
第二天孙恩铭又找,在一个山脚下,发现了一具无头尸体。孙恩铭一看无头尸体的衣服大惊,这不是掌柜的林永盛嘛!孙恩铭放声大哭,他想把林永盛的人头找回来,连同躯体一起下葬。可是,林永盛的头没找到,却在一棵树下发现了李二改的衣服。衣服上全是血,地上似乎有被拖拉的痕迹,不远处还有李二改的一只绣花鞋。孙恩铭五雷轰顶,这一定是女主人李二改遭遇了野兽,被野兽吃了!
眼看天黑了,孙恩铭把李二改的血衣和绣花鞋放在林永盛尸体旁边,又拔了一些草把无头尸盖上,他想明天买口棺材把尸体盛殓起来。
可是,万没想到,孙恩铭第二天再到山脚下时,无头尸体和李二改的遗物踪迹不见。
Chapter 24
文雅心事重重地回到巴府,突然一拍脑门,我为什么不去看看我娘住在哪里?文雅来到马棚,备上鞍子,纵身上马,“嗒嗒嗒”飞奔而去。
孙恩铭打听了好多人才知道,林永盛的尸体和李二改的遗物被清军带走了,孙恩铭后悔当天晚上没有把林永盛埋了。孙恩铭大哭一场,第二天,他怀抱女婴辞别老额吉,老额吉给他带了些奶食、炒米和肉干,孙恩铭徒步去包头找林永昌。
从老额吉家到包头近三百里,孙恩铭抱定一个念头,不管多远,就是爬也要爬到包头,把孩子交给林永昌。孙恩铭正想着,东边来了一辆马车。孙恩铭拦下马车,车主人说不到包头,只到沙尔沁。沙尔沁离包头还有三十里,只要到了沙尔沁,就好办了。
孙恩铭在沙尔沁下了车,抱着孩子又走了几里路,突然内急,把女婴放在路边,到十几步之外的树丛中方便。这时,两匹马飞奔而来,一个身着官服,另一个是喇嘛,女婴受惊哭了起来。两个人带住坐骑,一官一僧下了马,奔女婴而来。
孙恩铭一看,那个身着官服的是巴祯,那个喇嘛不认识,事后才知道是巴喜。
巴祯的妻子云氏夫人怀孕分娩,可是,孩子一生下来就抽风,只活了三天就死了。云氏夫人悲痛不已,又发烧,又说胡话。巴喜喇嘛下了几服药,不见好转,他到归化城请席力图召的住持喇嘛去给二姐吉看病。巴喜喇嘛到了席力图召,住持喇嘛不在。巴喜喇嘛就到土默特旗务衙门找二哥巴祯,有人告诉他,巴祯去了绥远将军衙署。
巴喜喇嘛来到绥远将军衙署时,见绥远将军正在为“巴丰”主持葬礼。
巴祯抬回了那具身着六品官服的尸体和林永盛的人头,绥远将军又让巴祯把林永盛的躯体抬回来。巴祯再次来到山脚下时,却见林永盛的躯体旁有件沾满血污的女人衣服和一只绣花鞋,巴祯把林永盛的躯体、血衣、绣花鞋一并运回绥远将军衙署。
绥远将军认为:林永盛有一伙帮凶,“巴丰”砍死林永盛,林永盛的那伙亡命徒又将“巴丰”置于死地。李二改赶车寻找丈夫林永盛,那些亡命徒把李二改打昏,抢走了车上的财物。李二改醒来后,找到丈夫的尸体,发现人头被割,她伏尸痛哭之时来了野兽,野兽把她拖走吃了,那拖痕就是最好的证明。
绥远将军凭想象就这么把案子定了。
为了给小舅子寇五报仇,绥远将军把林永盛的尸体曝尸街头。同时,在绥远将军衙署搭起灵棚,为“巴丰”举行葬礼,勉励清兵向“巴丰”一样,恪尽职守,为朝廷尽忠。
巴祯为五弟“巴丰”烧纸时,巴喜喇嘛来了。见到“巴丰”的灵位,巴喜喇嘛念经祈祷,之后,他把家中的情况告诉给了巴祯,兄弟二人安葬了那个假巴丰,第二天,巴祯就告假和巴喜喇嘛一起返往包头。
巴祯和巴喜喇嘛在归来途中,发现了路旁的婴儿。两个人四下看了看,并不见有人,以为这孩子是弃婴,巴祯就把孩子抱了起来。这一抱,孩子不哭了。巴祯的心一动,最近家中连遭不幸——五弟“巴丰”被害,女儿出生三天夭折,妻子病重,难道是神佛体恤我巴祯,给我送一个孩子为家中驱除晦气?
见这孩子挺可爱,巴祯心中喜欢。巴祯上了马,因为怀里抱着婴儿,怕颠着孩子,他和巴喜喇嘛没敢快跑。
孙恩铭见巴祯把孩子抱走,又急又恨,他提上裤子,一直跟到巴家大门外。
此时,巴祯的母亲还在,巴福、巴祯、巴祥兄弟三人还没有分家。
一连多日,孙恩铭又着急,又上火,又悲痛,吃不好,睡不着,主人唯一的骨肉交给我,还让仇人抱走了。孙恩铭急火攻心,就觉得天昏地暗,身子一软,倒在了巴家大门外。
孙恩铭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热炕上,屋里一股草药味。见孙恩铭醒了,巴喜喇嘛用蒙古语问孙恩铭叫什么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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