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吉思汗子孙秘传-血性草原(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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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个孩子百天之日,多尔济家跟过年似的,又是吹,又是敲,又是唱,屋里屋外,桌上桌下,到处都是人,有蒙古人,有汉人,也有满人……十里八村沾亲带故的都来了,多尔济乐得嘴都合不拢了。

    巴雅尔举起酒碗向多尔济祝贺:“四伯伯,我这两个小弟弟长得虎头虎脑,一看就是福相,为了他们俩的健康成长,我敬你老人家一碗。”

    “好!大侄子,借你吉言,我喝,我都喝,干!”

    “干!”

    叔侄俩都喝了。

    巴图尔走了过来:“四伯伯,我也敬你一碗。”

    多尔济脑袋一晃:“不行,你敬四伯伯不行,四伯伯敬你!是你救了我这两个儿子,救了你小四婶子,也救了你四伯伯。”

    巴图尔有点不好意思:“四伯伯,我可没救人,是海伦救的。对了,四伯伯,你没请海伦来喝酒?”

    多尔济提高嗓音:“那哪能不请呢!你四伯伯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吗?我大清早就去包头城接海伦大夫了。可是,今天有三个女人生孩子,海伦大夫走不开。”多尔济一脸自豪,“不过,海伦大夫说了,让我过两天把这顿酒补上。”

    巴音孟克诡异地一笑:“海伦大夫跟我二哥关系可不一般,四大爷,我看先让我二哥巴图尔替海伦大夫干一碗,怎么样?”

    一句话提醒了多尔济,也提醒了众人,人们一致要求巴图尔替海伦喝酒。巴图尔想推辞又推辞不了,不推辞还有点难为情。

    突然,外面一阵骚乱,七八个差官闯了进来,人们大惊失色。

    Chapter 28

    巴云氏,你不是瞧不起我吗?巴图尔,你不是陷害我吗?本将军给你们来个钝刀子割肉,一片一片地拉!只要巴图尔一天不死,巴家就得给我送银子,等我把巴家的财产榨干,然后再把巴图尔一刀两断!

    进来的人之中,为首者身材不高,头戴红缨帽,上置砗磲(chēqú)顶珠,身着蓝色官服,胸前绣着彪。从顶珠和补子看出,此人是六品武官。只见他一双鹰眼,长脸大下巴,嘴角撇着,就跟谁欠他二百两银子似的。

    多尔济虽不认识,但今天高兴,他举酒碗来到此人近前:“来者都是客。几位官爷,今天我两个儿子过百天,喝一碗……”

    鹰眼人用手一甩,“啪”,多尔济的酒碗被打落,酒溅了一地。

    屋中的欢笑声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鹰眼人脸上。

    鹰眼人手握腰刀喝问:“谁叫巴图尔?”

    巴图尔一看鹰眼人的模样就有三分讨厌,他把酒碗重重地一蹾,用大拇指一指自己的胸膛:“二爷我就是!”

    巴雅尔见来人跟个瘟神似的,他怕巴图尔惹事,忙走向鹰眼人,以手抚胸,向鹰眼人施了一礼:“在下沙尔沁章盖巴雅尔,不知上差是哪个衙门的?”

    巴雅尔虽然没着官服,但他报出了自己的官职。按清朝的规定,官小的要给官大的磕头,就算是鹰眼人不给巴雅尔磕头,也应该敬礼。可巴雅尔主动敬礼,鹰眼人视而不见,他眼睛眯缝着:“本官是新任绥远将军武梁武大人手下的前锋校。”说着,把绥远将军衙署的公文掏了出来。

    前锋校主管前锋营,前锋营是绥远将军的侍卫营,专门负责绥远将军的安全。一般来说,能当上前锋校都是绥远将军的心腹。

    前锋校望着巴雅尔:“你既是沙尔沁的章盖,那我就告诉你,巴图尔打断了荷兰天主教传教士韩默理两根肋骨,强占韩主教的土地,韩主教把巴图尔告到了朝廷理藩院,理藩院把案子发到绥远将军衙署,本官奉武将军之命特来缉拿凶犯。巴大人,叫巴图尔跟本官走一趟吧?”

    对方傲慢已极,不可一世。

    巴雅尔大惊,当年那个武梁居然成了绥远将军!他与我家的矛盾由来已久,武梁审这个案子,这可对二弟巴图尔极其不利。巴雅尔强作笑脸:“原来是前锋校大人,失敬失敬。”

    巴音孟克也在场,见此情景,他头上的汗下来了。朝廷最怕洋人,二哥巴图尔打了洋人,而且还是武梁主审这个案子,这可是来者不善哪!

    前锋校腆胸叠肚,他对巴雅尔说:“听说巴图尔是你二弟,巴大人,你不会包庇他吧?”

    巴雅尔尽可能使自己平静下来:“当然不会。请问大人,巴图尔什么时候打了韩默理?”

    前锋校冷笑:“巴大人,这就要问你弟弟了。”

    巴图尔走了过来:“大哥,这事你别管,我去跟他们打官司!”

    前锋校一递眼色,几个差人绳捆索绑,押巴图尔就走。

    巴音孟克直抖手,心说,完了完了,二哥这次麻烦大了。

    多尔济追了上来,他一把抓住前锋校的衣领:“小子,我们家的喜事全让你搅了,你给我赔!你给我赔!”

    “啪”,前锋校打了多尔济一巴掌:“你敢阻拦本官办案,来人!把他也带走。”

    过来两个差人要抓多尔济,巴雅尔忙打圆场:“大人,我这个伯伯喝多了,不要见怪,不要见怪。”

    巴雅尔把多尔济拉到自己身后,眼看前锋校带走了巴图尔,谁也没有办法。

    多尔济跳着脚骂道:“你们这些狗奴才,有本事跟小日本使去,跟老百姓使算什么能耐……”

    武梁确实是个做官的料,他靠金钱美女各种手段当了绥远将军。刚刚上任,就接到韩默理状告巴图尔这个案子。武梁得意,巴图尔啊巴图尔,你终于犯到我手里了!

    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韩默理被打已过百日,他的肋骨已经接上了,但为了显示他在中国的特权,韩默理要求武梁在大堂上给他备下一张床,猪头肉石宗等几个人在一旁侍候着。

    绥远将军武梁高坐正中,巴图尔被带进大堂,两旁衙役高喊堂威:“威——武——”

    巴图尔冷眼往两旁看了看,见当兵的一个个横眉立目,那样子就像猎人行猎时带的狗,只要主人把套在狗脖子上的链子一松,猎狗就会立刻扑上去。巴图尔又看了看上面的武梁,武梁虽然老了一些,可脑门倍儿亮,下颌一大嘟噜肉。

    两旁的衙役高喊:“跪下!”

    清朝规定,在大堂上,无论是原告还是被告,都要跪着回话。巴图尔没有跪,他质问:“韩默理为什么不跪?”

    武梁勃然大怒:“这是绥远将军衙署,你居然在本将军面前撒野,来人!重打四十大板。”

    “啪啪啪”,三板子下去,巴图尔已经是皮开肉绽,鲜血横流。

    巴图尔咬着牙:“洋人在中国领土上横行霸道你不问,却打自己的同胞,你还算什么大清的官……狗官,狗官哪……”

    武梁大叫:“大胆刁民,你敢辱骂本官,给我狠狠地打!”

    四十板子下去,巴图尔趴在地上起不来了。

    武梁这才问:“下面何人?”

    “巴图尔!”巴图尔两眼喷火。

    “韩默理主教告你仗势欺人,强占他的土地,你可知罪?”武梁问。

    “不知!大清的土地虽多,可没有一寸是洋人的!”巴图尔的话仿佛是大锤砸在地上,震得大堂“嗡嗡”直响。

    武梁一时答不上来,他转过脸看韩默理,见韩默理眼睛瞪得跟牛眼一样:“胡说!香港以前是中国的,现在不是归英国了吗?澳门以前是中国的,现在不是归荷兰了吗?旅大是中国的,现在不是归俄国了吗?胶州也是中国的,现在不是归德国了吗?我是荷兰人,怎么说没有我的土地?”

    巴图尔反驳:“不对!那些地方都是你们这些洋人强行租借的。可小淖尔是我巴家的户口地,巴家没有租给你,大清也没租给你,怎么就成了你的土地?”

    韩默理拍着床板:“那片地是我从郭富手中转租的,我当然是小淖尔那片地的主人!”

    巴图尔乜斜地看着韩默理:“你做梦吧!”

    武梁吩咐衙役:“传郭富!”

    几个衙役把郭富推了进来,郭富面容憔悴,两眼无神,一根布条挎在脖子上,布条吊了一块木板,小臂托在木板上,他步履蹒跚地走进大堂,跪在地上。

    武梁看着郭富:“下面何人?”

    “草民郭富。”

    “本将军问你,你必须实话实说,如有半句谎言,严惩不贷!你明白吗?”

    “明,明白。”

    “小淖尔那片地是你从哪里租来的?”

    “从章盖巴家。”

    “租的是短期还是永久?”

    “永久。”

    “你可向巴家退租?”

    “没有。”

    “既然没有退租,就说明你对那片地有永久使用权,同时,你也有权转租他人。本将军再问你,你把小淖尔那片地转租了没有?”

    郭富扭头看巴图尔,见巴图尔眼睛盯着他,郭富立刻低下了头。

    武梁一拍虎威:“郭富!本将军在问你话,你为什么不回答?”

    “我,我……”郭富身子发抖。

    武梁恶狠狠地说:“你可把小淖尔那片地转租给他人?说!”

    郭富偷眼看韩默理,见韩默理像饿狼一样张着大嘴,仿佛一口就能吞掉郭富似的。郭富吓得一哆嗦,又把视线转向石宗,石宗手摁匕首,面露狰狞。

    郭富身体瘫软:“我,我转租给了‘不讲理’……”

    郭富称韩默理为“不讲理”已经习惯了,他刚说“不讲理”三个字,石宗大喝:“姓郭的,辱骂韩主教,你想找死吗?”

    郭富忙改口:“……我租给韩默理主教了。”

    巴图尔目瞪口呆:“郭大哥,你什么时候把地转租给洋人了?”

    武梁呵斥:“巴图尔,是你问案,还是本将军问案?”

    郭富一语皆无,脸埋得更低了。巴图尔暗自摇头,一定是韩默理和他的爪牙威胁郭富,郭富不得已才说违心话。巴图尔本指望郭富能实话实说,现在他的希望破灭了。

    武梁又问郭富:“你什么时候把地转租给韩默理主教的?”

    郭富嘴唇嚅动:“已,已,已经四个月了。”

    巴图尔肝胆皆裂:“郭大哥,三个月前韩默理逼你把地转租给他,你对我说,那片地是你们一家人的命根子,你坚决不转租。石宗带人打你,我路见不平,挺身而出,难道你忘了吗?你怎么能胡说?”

    郭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武梁大怒:“巴图尔,你三番两次扰乱公堂,来人!再打四十大板。”

    又是四十板子,巴图尔血肉横飞,他紧咬牙关,一声不吭。

    武梁赔着笑脸问韩默理:“韩主教,巴图尔是什么时候强占你的土地的?”

    “三个月前。”

    “他什么时候打的你?”

    “也是三个月前。”

    武梁面对巴图尔如凶神恶煞一般:“大胆刁民,小淖尔那片地虽是你家的户口地,可你已经永久地租给了郭富,郭富把小淖尔那片地转租给了韩主教,韩主教对那片地有不可争辩的使用权。可你却见财起意,敲诈勒索,韩主教不答应,你就动手行凶,致使韩主教险些丧命。韩主教乃荷兰传教士,荷兰是我大清之友邦,我大清把与友邦的关系看得比生命还重,而你竟敢藐视朝廷,破坏与友邦的关系,真是罪大恶极,死有余辜!来人!把他打入死牢。”

    巴图尔仰头长啸:“哈哈哈……”

    武梁一愣:“你笑什么?”

    巴图尔的脸抽搐着:“不,我是在哭!”

    武梁很是得意:“你现在怕了?本将军告诉你,你哭也没用。”

    巴图尔两眼如同两把匕首:“呸!我哭的不是我自己!我死不足惜,我是为你们这些唯洋鬼子之命是从的狗官而哭!我为大清而哭!我为天下四万万苍生而哭!”

    武梁暴跳如雷:“刁民,到现在你还嘴硬,再打四十,给我打,往死里打!”

    “啪啪啪”,几板子下去,巴图尔两眼一黑,昏厥当场。

    郭富跪爬到巴图尔面前,放声痛哭:“二爷,二爷……”

    武梁大声喝道:“把郭富乱棍打出!”

    衙役一顿棒子,把郭富打出大堂。

    郭富跪在大堂外面,声嘶力竭地喊:“二爷,我不是人,我对不起您,他们打断了我的胳膊,他们用铁钉子往我身上钉,我实在受不了,二爷……”郭富哭着哭着,突然站了起来,心想,我不能让二爷等死,我要去巴家报信,请章盖老爷想办法救巴二爷。

    郭富站起身,跌跌撞撞地来到绥远城市场,租了一辆马车,向沙尔沁飞奔而去。

    大风骤起,天地昏暗,漫天的沙尘令人无法透过气来。郭富身着单薄的衣裳,他的上下牙一个劲儿地打战,尽管冬天刚刚到来,可他觉得比数九天还寒冷。

    车到沙尔沁章盖衙门时,郭富的腿都冻僵了,赶车人把他搀进章盖大堂。

    郭富跪在巴雅尔面前,两眼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巴雅尔大惊,他叫人把郭富搀到热炕头,焐上棉被,又让人烧了两碗姜汤。姜汤一匙一匙地喂入郭富口中,好半天郭富才醒过来。他一边哭,一边把武梁问案的过程告诉给巴雅尔。

    巴雅尔身在官场,当然知道官场的黑暗,要救二弟巴图尔,除了送银子别无他法。巴雅尔不敢让奶奶和额吉知道,他和妻子商量后决定,就是倾家荡产也要把二弟巴图尔救出来。

    到了绥远将军衙署,两旁的门军拦住巴雅尔。以前,门军跟巴雅尔很熟,对巴雅尔也很客气,可官府差人最拿手的就是见风使舵。今天,他们跟不认识巴雅尔一般。

    巴雅尔把一包又一包银子递过去,他厚着脸皮央求:“几位弟兄,拜托通禀一声,就说土默特右旗第六甲沙尔沁章盖巴雅尔求见武将军,拜托!拜托!”

    巴雅尔好话说了三大车,就差磕头了。

    门军这才往里通禀,良久,门军才出来:“将军有令,任何人都不见。”

    巴雅尔在绥远将军衙署前苦熬了七天,急得他满嘴是泡。直到第八天下午,门军才把巴雅尔放进去。

    巴雅尔一进将军衙署双膝跪在武梁面前:“下官沙尔沁章盖巴雅尔叩见将军。”

    武梁装傻充愣:“这不是巴大人吗?你什么时候来的?哎呀,本将军刚刚到任,事情一个接一个,本想下去看看你们,一直也没抽出空。快起来,快起来。”

    巴雅尔站起身,双手把礼单递给武梁。

    武梁假意推辞:“巴大人,这就见外了。本将军毕竟在沙尔沁代行过章盖,咱们也算是故交,不必如此,不必如此。”

    巴雅尔道:“将军,这是下官的一点儿心意,恭请将军笑纳。”

    武梁接过礼单大致扫了一眼,见上面写的都是金银财宝,武梁心中暗喜,却故作漫不经心,把礼单放在桌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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