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木尔一天天长大,穆氏就不再跟儿子一起放羊了。昨天,乌木尔把羊群赶到西脑包附近吃草,几个乌拉特少年飞马而来,说那是他们的草场,不准乌木尔在此放羊。乌拉特少年驱赶乌木尔的羊群,乌木尔与几个人争辩,结果被打得鼻青脸肿,四十六只羊,被乌拉特少年赶走了十八只。
巴图尔对西脑包的情况并不了解,他说:“那片草场到底是谁的?要是人家的地盘咱们就离那儿远点;要是咱们的,就把草场要回来!”
巴云氏想了一下说:“你阿爸在世的时候说过,那片草场是咱们祖先留下的,但查干敖包是他们主张建的,据说敖包里还放着乌拉特人的什么东西,所以,他们咬定那片草场是他们的。”
穆氏一副委曲求全的样子:“我不想把事闹大,能把我那十八只羊要回来就行,我们孤儿寡母就指望着这些羊过日子……”说着,穆氏哭了。
巴图尔怒道:“这不是把我们的善良和宽容当成软弱可欺吗?我去看看。”
巴云氏立刻阻拦:“回来!你去算干什么的?”
巴图尔不服气:“我跟他们讲理呀!”
巴云氏斥道:“这个理讲了几十年都没讲明白,你能讲明白吗?”
巴雅尔对巴图尔说:“行了,你在家陪额吉和九婶,我去看看。”
巴雅尔骑上马,带着几个军兵来到西脑包。几个乌拉特牧羊人正在放牧,巴雅尔没有立刻上前,而是跳下马,带着军兵一起跪在地上向敖包磕了几个头,然后,站起来又按顺时针方向绕敖包转了三圈。
巴雅尔身边的一个军兵来到几个乌拉特人面前:“你们是乌拉特人吗?”
有个乌拉特人硬邦邦地说:“是啊,怎么了?”
军兵听着有点不舒服:“怎么了?你们赶走了我们的羊,还问我们怎么了!”
见双方都有火气,巴雅尔阻止军兵,他向几个乌拉特人一笑:“几位,放羊呢?”
几个人上下打量巴雅尔,见巴雅尔头戴红缨帽,身着海蓝色的官服,威风凛凛,气度不凡。对方见巴雅尔胸前绣的猛虎,知道他是四品武官,几个人还算客气:“啊,大人,您是……”
巴雅尔很谦虚:“我是土默特右旗第六甲沙尔沁章盖衙门世袭章盖巴雅尔。”
几个人点点头:“噢,原来是巴大人。”
巴雅尔道:“有件事我想跟你们打听打听,昨天有个十几岁的孩子在这边放羊,回去时丢了十八只,不知你们看见没有?”
几个人相互对视一下,其中一个小个子道:“大人,我看见了。”
巴雅尔问:“羊在何处?”
小个子犹豫一下说:“我们的几个孩子见有个少年越界放羊,几个孩子让那少年离开,那少年不听,几个孩子就把少年的羊赶走了一些。”
巴雅尔不急不躁:“我们的这个少年家境贫困,就靠这些羊过日子,你们能不能看在本官的薄面上把羊还给他?”
小个子思忖道:“大人,把羊还给他也行,不过这块草场是我们乌拉特人的,以后你们土默特人不能再来放羊了。”
巴雅尔未置可否:“那就谢谢你了。”
不一会儿,小个子从山梁后面赶过一群羊。巴雅尔一数,只有十三只,便问:“好像还差五只吧?”
没等小个子说话,他身后一个胖大的汉子不高兴了:“我们也不是给你们看羊的,哪知道那五只?”
巴雅尔的军兵要与他理论,巴雅尔向军兵一摆手,对胖大汉子说:“你们打了我们的人,还不如数还我们的羊,这可就是你们的不对了。”
胖大汉子一听就火了:“我们不对?你们把羊赶到我们的草场上,吃了我们几十年草,算一算,把这十八只羊都赔给我们也不够。当官的,你可不能仗势欺人!”
巴雅尔的那个军兵怒道:“你说谁仗势欺人?谁欺负你了?”
胖大汉子根本没把这个军兵放在眼里:“你横什么横?你们的羊吃了我们的草,你还有理了?”
军兵辩道:“这是我们土默特人的草场!”
小个子也过来帮腔:“军爷,你说这是你们的草场,有什么证据?”
小个子这么一问,军兵迟疑道:“我们土默特人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你们是从科尔沁迁过来的,这就是证据。”
小个子冷笑:“军爷,我们是从科尔沁迁过来的,可这是朝廷划给我们的草场,难道你想对抗朝廷吗?”
小个子用朝廷压人,军兵一时语塞,但片刻就反应过来:“朝廷明确,土默特和乌拉特以西脑包为界,西脑包是我们的,我们为什么不能来放羊?”
胖大汉子不相让:“你说是你们的,那我问你,敖包里面藏着什么?”
军兵无言以对。
巴雅尔新官上任,他很想有一番作为,但跟几个老百姓吵吵闹闹,有失自己的身份,有理我到绥远将军衙署讲去。巴雅尔叫住自己的军兵,把羊先赶了回去。
巴雅尔回到家,巴图尔听说只赶回十三只羊,他“噌”地就站了起来:“那是咱们的草场,怎么成他们的了?大哥,九伯伯下落不明,九婶带着乌木尔过日子多不容易,我找他们评理去!”
巴雅尔怕巴图尔与乌拉特人发生冲突,他劝阻了二弟,第二天就去了绥远将军衙署。巴雅尔把这件事报告给绥远将军福兴,福兴派人调查此事,可乌拉特人并不买账,他们认定查干敖包是他们的,乌木尔那五只羊也不给。
巴图尔觉得心中堵得慌,他出了屋,天色灰蒙蒙的,但空气很干燥。巴图尔一个人信步而行,不知不觉走到沙尔沁村外,见乌木尔骑着马,正在把羊群往东赶。
巴图尔上前:“乌木尔,你不去西脑包放羊了?怎么把羊往东赶?”
乌木尔跳下马,目光黯淡:“二哥,西脑包草好,羊一去就看不住。前几天咱们这边有几群羊被乌拉特人撵得到处跑,好几个羊倌被打。乌拉特人说,土默特人再把羊赶过去,就别想回来。乌拉特人咱惹不起,我额吉就让我把羊赶到东边放。”
巴图尔眉毛立了起来:“他们又打了我们的人?那后来怎么样了?”
乌木尔噘着嘴:“打就打了呗,还能怎么样?”
巴图尔的火撞了上来:“我就不信这个邪!乌木尔,走,赶上你的羊,我倒要看看他们能怎么样!”
乌木尔后退两步:“二哥,我头上的伤刚好,我可不去。”
巴图尔瞪了他一眼:“你怎么跟胆小鬼四伯伯一样?”
乌木尔想辩解,但张了张嘴又低下了头。
巴图尔拉过乌木尔的马:“把你的马给我,我去找乌拉特人说理去!”
没等乌木尔答应,巴图尔跳上马,飞奔而去。
巴图尔来到西脑包,见一个乌拉特人骑马放羊,他催马来到一个人面前:“哎,你是乌拉特人吗?”
此人正是前些日子那个胖大汉子,听巴图尔说话挺冲,他也不示弱:“我是乌拉特人,怎么了?”
巴图尔用马鞭一指:“怎么了?这是我们的草场,我让你把羊赶回去!”
胖大汉子大怒:“嘿,谁的裤裆没夹住,把你露了出来?”
一听如此粗俗的话,巴图尔勃然大怒,他上下齿一咬,露出两颗虎牙。胖大汉子正在叫板,“啪”,巴图尔一鞭子抽在他脸上,胖大汉子脸上顿时起了一道血印子。
巴图尔骂道:“小爷倒要看看,你是从哪里露出来的!”
胖大汉子急了:“小杂种,你敢打我!”
胖大汉子从腰间拔出短刀,照巴图尔前胸就刺,巴图尔往旁一闪,抓住他的腕子,用力一拧,胖大汉子的刀掉在地上,巴图尔抬脚把他踹到马下。
胖大汉子哪肯服输,他向远处高喊:“弟兄们,土默特这个小杂种不讲理,还打人,都过来呀!”
他这么一喊,跑过来四五个人。这些人一下子把巴图尔围了起来。几天前的那个小个子乌拉特人也在其中,他拎着一把刀,照巴图尔就砍。巴图尔鞭子一晃,鞭梢缠在小个子刀柄上。巴图尔往回一带,小个子的刀就飞了。
小个子一愣神,巴图尔的鞭子又到了,“啪”,小个子被抽得“嗷”的一声。几个乌拉特人一拥齐上,巴图尔摇着鞭子,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啪啪啪……”眨眼之间,几个人都摔于马下,再没有人敢上前了。
胖大汉子用手一指:“小子,有种你在这儿等着!”
巴图尔冷笑:“小爷就没有逃走的习惯,把你们的人叫来,小爷一锅都给你们烩喽!”
胖大汉子飞身上马,一溜烟儿跑了。小个子几个人远远地望着巴图尔。
也就是一盏奶茶的时间,胖大汉子带来三十多人,这些人见巴图尔年龄不大,没人把他放在眼里。
胖大汉子一指巴图尔,对身边的黑大个儿说:“大哥,就是这个小杂种。”
黑大个儿提马来到巴图尔面前:“是你打了我们的人?”
巴图尔面无表情说:“是我。”
黑大个儿喝问:“为什么打人?”
巴图尔目光冷峻:“因为他们打了我们的人,赶走了我们的羊,我要讨个公道。”
黑大个儿绷着脸:“你们在我们草场上放羊就公道吗?”
巴图尔怒目而视:“我们的先祖几百年前就生活在这里,什么时候成了你们的草场?”
胖大汉子气壮如牛:“你眼睛瞎了?没看见查干敖包吗?”
巴图尔嗤笑:“我看得很清楚,可那不是界脑包,那是路脑包。当年建这个脑包是给行人指路的,而且也不是你们独自修的,是土默特和乌拉特一起建的。”
黑大个儿一摆手,他示意胖大汉子不要说话,他道:“你是个孩子,我不想跟你争,你走吧。”
巴图尔觉得自己有理,他说:“让我走也可以,不过,你们必须让出这片草场,归还抢走的羊!”
黑大个儿脸沉了下来:“我要是不答应呢?”
巴图尔上下齿一咬,露出两颗虎牙:“那我就教训教训你!”
黑大个儿很是不屑,觉得巴图尔年纪不大,口气不小。他一指旁边的短衣汉子:“去!陪他练练。”
Chapter 16
马上一颠,巴图尔就觉得头越来越重,脖子越来越软,他不由自主地趴在马背上。这匹马似乎发现了主人的异常,它渐渐地慢了下来。巴图尔正走着,路边有人拉住巴图尔的马……
短衣汉子催马来到巴图尔面前,他举起一条大铁棍,照巴图尔的头顶就砸。巴图尔把马往旁一带,“呜”,短衣汉子的铁棍走空了,巴图尔鞭子一扬,“啪”,缠在短衣汉子的脖子上。
巴图尔把鞭子猛地往怀里一拉,短衣汉子从马上“扑通”掉了下去。只是一个照面,短衣汉子就败下阵来,在场的乌拉特人目瞪口呆!
黑大个儿对身边的几个人一努嘴:“嗯!”
几个人各持兵刃把巴图尔围在当中,巴图尔持鞭在手,上来一个抽一个,上来两个打一双,片刻,几个人全倒下了。
黑大个儿有点挂不住了,他吩咐一声:“你们一起上!”
二十几个人一拥齐上。胖大汉子依仗人多势众,举刀就劈。巴图尔舞动手中的鞭子,“啪”“啪”“哎哟”“哎哟”“扑通”“扑通”……就跟下饺子似的,一会儿的工夫,这二十多人从马上摔下十七八个。
黑大个儿火往上撞,他喝道:“一群饭桶,都退下!”
这些人低着头,立在一旁。
黑大个儿身上挎着腰刀,可他想,对付一个孩子我还用刀,那不是有失自己的身份吗?黑大个儿也把他的马鞭抄了起来,一催马,鞭子抽向巴图尔的脖子,巴图尔头一低,反手一鞭。黑大个儿身子一歪,鞭子擦头而过。
两条鞭子上下翻飞,眨眼间二十几个回合过去了,两个人势均力敌。黑大个儿心中暗道,我的人跟他打了这么长时间,他居然还能和我斗成平手,这要是等他长大了,那还了得!
又是十几个回合,黑大个儿并没占上风。黑大个儿有点着急,心说,如果连这么个娃娃我都打不过,我在乌拉特西公旗还怎么立足?可是,怎么才能赢了这小子呢?有了,我何不这么办?就在这时,巴图尔的鞭子到了黑大个儿面门,黑大个儿身子往后一仰,左手抓住巴图尔的鞭梢,右手的鞭子“呜”地抽向巴图尔。
见对方抓住自己的鞭子,巴图尔的头一侧,手一抬,也抓住了黑大个儿的鞭梢。
黑大个儿心中得意,抓得好!你毕竟是孩子,你能有多大劲儿?黑大个儿猛地往怀里拉:“你下来!”
巴图尔也攒足力气:“你下来!”
黑大个儿想把巴图尔拉下马,然而,他想错了,别看巴图尔年龄小,劲儿可不小。黑大个儿连拽了几拽,巴图尔稳如磐石。黑大个儿脸憋得跟猪肝似的,巴图尔的脸也是由青变紫,两匹马“嗒嗒嗒嗒”直转圈。
胖大汉子心想,不好,这个土默特的小杂种不但武艺高强,劲儿也这么大,现在不把他整残废了,以后哪还有我们的好?
胖大汉子蹦过来一把抓住巴图尔的鞭子,他和黑大个儿一起拉。
对付黑大个儿一个人,巴图尔已经有点吃力了。胖大汉子一上,巴图尔就觉得对方不是两个人,而是两头牛。巴图尔在马上坐不住了,心说,我别跟他们较劲儿了,再较劲儿我非掉下去不可。巴图尔松开了自己的鞭子。
胖大汉子不知用了多大劲儿,他“噔噔噔”后退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胖大汉子抓住巴图尔的鞭子不放,黑大个儿没来得及松手,“扑通”,他被胖大汉子拽下马。
黑大个儿摔下马,他也把巴图尔拽了下去。巴图尔一个“鲤鱼打挺”跳起来,纵身骑在黑大个儿身上,抡拳就打。
这下黑大个儿可吃亏了,“啪”,左脸挨了一拳,“啪”,右脸挨了一拳……眨眼之间,黑大个儿的脸变成茄皮色。胖大汉子见黑大个儿被压在下面,他爬起来,拔出一把匕首,照巴图尔的后心猛地刺了过来。
巴图尔打得正来劲儿,胖大汉子的刀就到了,巴图尔听到恶风不善,身子一歪,躲得稍慢了点儿,“噗”,这刀正扎在巴图尔的后背上,巴图尔从黑大个儿身上倒了下去,血如泉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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