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南海里的家世渊源-朱德与康克清:一对金戒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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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康克清点点头,心里却说,这和结婚是两码事。他是军长,我是个刚参军的红军战士,我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

    朱德轻轻走到康克清跟前,从军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纸包,打开来递过去,说:“这是我们的结婚戒指,请你收下吧。”

    看着朱德手中的戒指,在灯下闪闪放光,康克清很感动,从戒指上,她看到了一颗诚实真挚的心。

    闽西的3月,早来的春天,涂染出一幅秀丽的画面。山上,新茶吐翠,杜鹃绽红;地里,水田如镜,秧苗青青。地处闽西的汀州城,大街小巷里洒满了和煦的阳光。穿城而过的汀江水,清澈碧亮,吟唱欢快的小曲。

    康克清迈着敏捷有力的脚步,走在汀州城的街道上,心里充满了胜利的喜悦。她在东固编入红四军后,就随部队向闽西进军,翻过峰谷纵横、山高林密的武夷山,逼近汀州城。驻守这里的,是国民党福建省防第二混成旅旅长郭凤鸣。这个土著军阀,把全部人马集中到城南15里的长岭寨上,企图凭借险要地势,扼守进城必经之道,阻止红军到来。

    她还记得那天的战斗。十分骄横的郭凤鸣,把他两个团的主力布置于梁屋头、河龙头的有利地形上,摆出不可一世的样子。毛泽东和朱德将红军分成3路,向长岭寨发起攻击。朱德率二十八团、三十一团由左右两路主攻,毛泽东率军部和特务营断敌后路。战斗打响不久,红军首先抢占了漆头脑高地,接着打败郭凤鸣的半个团,冲上主峰及左右两侧高地。郭凤鸣固守顽抗,慌忙分兵杀来。朱德手提驳壳枪,沉着指挥红军乘胜发起反冲锋,击溃敌人两次反扑。郭凤鸣见大势已去,在逃跑中被击毙。红军胜利进驻汀州城。

    康克清走着,回想她参加红军后第一次直接参加的战斗,喜悦的大眼睛不停地扫视大街两旁。一家挨一家的商店大门前,搭着镶有蓝边的白布棚,贴着红红绿绿的商标、广告,店里摆着各种各样的商品。许多商品,她过去没有见过,也不认识,即使那些女孩子穿的衣服,她也没有兴趣。她很喜爱自己身上穿的崭新的灰蓝布军衣。这是打下汀州后才发的。

    郭凤鸣盘踞汀州时,在城里有两座日本式的小型兵工厂,专门生产他的部队需要的武器;还有一座拥有新式缝纫机的被服厂,专给他的部队做军装。

    红军进城后,接收了这两座兵工厂和被服厂。在被服厂里组织了工会,建立起两班制的上班制度,每班8小时,给红军赶做军衣。这种军衣的颜色是灰蓝的,每套有一副裹腿和一顶缀有红星的军帽。康克清领到了一套这样的军衣,还有一个挎包。刚成为红军战士,就领到了军衣,她很高兴,听说朱军长、毛委员也是第一次得到这么齐全的装备哩!

    大街上,人们来来往往,有刚刚获得解放的人民群众,也有红军战士。他们或者一个一个分散走在群众中,或者排成队,一色的新衣新帽,整齐划一,精神抖擞,很是威武。这和在井冈山上及赣南的群山之中,有多么大的区别啊!人民群众看到红军战士,投来的都是敬慕和惊奇的目光。这是因为红军打败了郭凤鸣。进城那天,数以千计的群众拥上街头,纷纷说着:

    “快来看呀,郭胖子吃红军的‘红子’了!”

    当他们看到郭凤鸣的尸体时,不停地高呼:

    “把郭凤鸣的头割下来挂在城头上示众7天!”

    “郭胖子你也有今天!”

    欢腾雀跃的景象,令人久久难忘,再加上红军把没收的财产分给了群众,所以得到了欢迎和拥护。

    从人民群众的情绪里,康克清又一次感到作为一个红军战士的自豪和光荣,从而更加坚定了做好宣传工作的决心。

    她今天很满意。在大街小巷里,她向群众宣讲红四军的布告,讲解共产党和红军的政策。她看到,群众逐渐了解了红军,一些原先跑到外面去躲风的人回来了。好多人还走过来,主动告诉她哪家是财主,叫什么名字,有什么罪恶。是啊,这里的不少穷人,和她的家里一样,最容易接受革命的道理。受封建势力压榨几千年的中国人民,确实如同干柴一般,只要用革命的火种一点燃,就会熊熊地烧起来,发展成为不可阻挡的燎原之火。

    她摸摸自己新军装的口袋里,有3块光洋,沉甸甸的。对于一个加入红军不久的姑娘来说,这是个很大的数字,长这么大以来,还没有一次得到过这么多的钱呢!进入汀州后刚发给她的时候,她真不知道这些钱应该怎么花。就是现在,走在平生见到的第一个大城市里,面对众多的物品,她仍是难以确定买点什么。毛委员、朱军长、贺子珍、曾志发的钱也和士兵一样多,他们是怎样花的呢?她心里想。

    还是留着以后需要的时候再用吧,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日头斜照,阳光从西边射过来,暖洋洋的。康克清转过一条街,加快了脚步,朝“辛耕别墅”走去。她所在的工农运动委员会,就设在那里,毛泽东、朱德、贺子珍、曾志等也住在那个院内。

    “辛耕别墅”坐落在水东街上。这里原是汀州商会会长的宅院,面对着滚滚南流的汀江。别墅的房子很宽敞,分为东西相通的两个院子。红四军进城后,前委和军部就住在这里。毛泽东、贺子珍和政治部在东院,朱德和司令部在西院。

    吃过晚饭,朱德坐在桌前的一把木椅上,浓眉紧皱,默默不语。他感到有点儿孤寂。

    以往的这种时候,战斗取得胜利,他忙完了当天的事情,就和伍若兰相对而坐,或者说说话,或者坐一会儿。如今,伍若兰不在了,被敌人杀害后,还将她的头挂起来示众,多么残忍啊!

    太阳已经落山,正在升起的暮霭,渐渐地笼罩了汀州城。房间里的灯光亮了,门外的汀江水渐渐变灰变暗。一只无名的小鸟从远处飞来,在院子上空盘旋,叽叽喳喳叫几声,又向远处飞去,消逝在越来越浓的暮色里。

    朱德抬头望望天空,星星亮了,眨着明亮的眼睛,微风吹来,夹着缕缕凉意。他伸手扣上颈下的扣子,在院里缓慢地走着,走着。

    远处,走来了曾志。她看到朱德在踱步沉思,猜测他可能还在为失去伍若兰而难过,心里不由得同情起来,走向前说:

    “朱军长,你在休息呀?”

    这位女红军是伍若兰在湖南第三女师低两级的同学,所以同朱德很熟悉。听到声音,朱德转过脸,一看是曾志,便问:“你到哪里去?”

    “刚吃过饭,随便走走。”曾志答。

    “今天宣传得怎么样?”朱德想转移自己的思路,赶忙换了个话题。

    曾志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回答道:

    “群众的情绪很高,不少青年人都要求参加红军哩!”

    “好呀!”一说到青年人参军,朱德的语调顿时变得兴奋起来,“我们是人民的军队,只要替群众办了好事,他们是会拥护和支持的。”

    曾志凝思了一会儿,说:

    “朱军长,到我们那里去坐一会儿吧?”

    这个邀请出乎朱德的意料之外,他猛地一惊,很快又镇静下来,点了点头:

    “好吧,到你们那里看看。”

    曾志和一些女战士住在一起,是一间装饰很好、但并不宽敞的房间。晚饭之后,女战士们正坐在一块聊天,交谈白天宣传群众的情景和遇到的有趣事情。当朱德在曾志的引领下从西院来到东院,走进室内时,女战士们都站了起来,欢迎自己尊敬的朱军长。

    朱德忙说:“都坐吧,各人照干各人的事情,是曾志让我来坐坐的。”

    女兵们都坐在了各人的床边,显得有些拘谨。对面前的这位军长,她们虽然感到和蔼可亲,但像这样近地坐在一起,还是没有过的,所以都不知说什么好。

    “怎么都不讲话了?”朱德的眼睛扫着人们说,“刚才进门时我听到你们这里蛮热闹的嘛,我一来都变成了哑巴!”

    “你是军长,她们有点怕你。”曾志说。

    “敌人怕我,你们怕我干什么?还不是两个眼睛一张嘴巴。”朱德说着扬了扬浓眉。

    幽默的话语,逗得女兵们哧哧地笑起来。康克清也笑了,这个军长,真有意思。

    “军长,我们要在这里长住下去吗?”有个女兵问。

    朱德说:“敌人要是不来打,我们就长住下去,建立根据地,扩大红军,壮大和发展我们的武装力量嘛!”

    另一个女兵问:“敌人会来吗?”

    “看样子他们是不会甘心让我们住下去的,还会来打我们。不过我们不怕!”朱德说。

    “那我们还得转移呀?”第三个女兵问。

    朱德说:“我们的力量还很小,不能和敌人硬拼。他们来了,我们就打,打不赢就走,找到有利的机会再消灭他们。现在他们还没来,我们就住下去,像个过日子的样子。”

    像个过日子的样子?曾志听着,心里咯噔一下:是啊,我们的军长也应该像个过日子的样子,不能总是一个人呀!她犹豫了一下,谨慎地说:

    “朱军长,若兰同志牺牲了,再给你介绍个女同志吧?”

    一提到伍若兰,朱德的心头猛地一紧,仿佛在他未愈的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痛得发抖。但他知道这是对他的关心,随便说一声:

    “好嘛。”

    曾志先是看到朱德沉默,以为自己的话刺痛了他,有点儿内疚。接着听到朱德没有反对,就用目光悄悄地扫了一遍在座的女兵们,在康克清的身上停留的时间最长。

    凭着少女的敏感,康克清发觉了曾志的目光,脸上有些发烧,心跳也加快了。她站起身来,悄悄地走出了房间。除了曾志,其他人并没有发现康克清的异常表现。

    朱德不愿在这些女兵面前谈论这个问题,又说了几句话,就回到了他西院的住处。

    又是一个落霞染红西天的傍晚,康克清回到住处,虽然浑身劳累,但心里格外兴奋。今天,她在宣传群众中,又收到了很好的效果,一些青年人在她的动员感召下,自愿报名参加了红军。每一次都是这样,看到有人参加红军,看到红军队伍不断扩大,她就觉得自己尽到了一份力量,再苦再累心里也舒畅。

    刚回到住处,曾志就走了过来。这位活跃的女红军,以往见面就说笑,这次却没有说话,两道目光在康克清的身上看来看去,眼角流出不易察觉的笑意。

    康克清被看得不好意思了,心不由得怦怦急跳:她是不是要说那天晚上提到的事?也许不是,从那次以后,她不是什么话也没说过吗?可能是我自己过于敏感。

    “有事吗?”康克清问。

    曾志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

    “你看军长怎么样?”

    原先的预感被证实了,康克清心里慌得厉害。可她还是极力镇静自己,故作不解地说:

    “军长是好人呗!他领着部队打胜仗,对人和蔼可亲。”

    曾志的担心消除了。她曾把想将康克清介绍给朱德的想法对自己的爱人陶铸讲过,他很赞成,说这件事先要和朱德讲一讲,朱德同意后再征求康克清的意见。曾志这样做了,朱德很同意。现在又听康克清对朱德的印象这么好,她感到有把握了,就打开窗户说了亮话:

    “你和军长结婚好不好?”

    尽管原来已经有所预料,但当曾志明确地说出这个意思,康克清还是感到突然,一幕幕的情景又在她的脑海里映现出来。

    也许因为从小就当童养媳,稍长大后又被叫做“媳妇王”的原因,所以她从懂事的时候起,就把劳动妇女的苦处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她和差不多大的姑娘特别是其中的童养媳聚在一起,总是有倒不完的满肚子苦水,婆婆打,小姑子骂,有的饭都不给吃饱,有的身上被烧红的火钳烫出烙印,有的脚板被打出一条条血口子。不是童养媳的,也免不了有一天被轿子抬走,碰好碰歹,真的要看“命运”的安排了。对这些姑娘来说,摆在前面的,是个漆黑的无底洞,她们在叹息。有人曾提出逃跑,但又怕被抓回来活活打死。1925年以后,她们又私下里议论当女兵,也有人说,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此时,她想到自己的上井冈山,就包含着反对包办婚姻的目的。她曾对养母说过:“我的婚事你不要操心,我自己会做主。”现在,关于婚事,就摆在她的面前,要她自己做主,她却有些慌乱了,又是摇头,又是摆手,连声说:

    “不行,不行!”

    “为什么不行呢?”曾志问。

    康克清不说话了,她自己也说不清楚。少女的心本来就是个谜,康克清也不例外。

    曾志以为康克清不满意朱德,就说:

    “军长参加领导过南昌起义,在最困难的时候,领导一支部队艰苦转战,上了井冈山。这些你可能都已经知道了。”

    康克清点点头,心里却说,这和结婚是两码事。他是军长,我是个刚参军的红军战士,我们之间的差距太大了。

    “军长是个好人。”曾志继续说,“他对伍若兰多好,下井冈山一路上的情景你都看到了。”

    “我不像伍若兰那样有文化,她字也写得漂亮,能讲那么多道理。”康克清说。

    曾志看看面前的这位农村姑娘,又说:

    “伍若兰同志牺牲了,军长一个人很孤单,身边需要有个能协助他的女同志,我们都认为你挺合适的。”

    康克清低着头,一只手捻着衣角,没有说话。此刻,她的心情复杂极了。不同意?曾志说了这么多;同意,她又下不了决心。果断的姑娘啊,在个人的婚姻问题上,却没有了主张。

    曾志可能看出了她的心理活动,说:

    “当然,这件事还得你自己拿主意,你再想一想吧!”

    第一次谈话就这样结束了。回到住室,康克清发现女伴们都在看她,有个女伴还朝她做了鬼脸。一个女伴走过来说:

    “我们已经听说了,军长是个好人,他现在一个人也怪可怜的,你就答应了吧!”

    “是呀,军长也喜欢你,你就和他结婚吧。”

    康克清没有吭声,心想,要是让你们嫁给他,你们也这么轻松吗?

    看到康克清沉默不语,伙伴们知道她心里想得很多,斗争很激烈,也就不再说什么了。还是让她自己冷静地想一想吧,这样的事,别人谁能代她作出决定呀!

    夜里,康克清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她想得很多,而且很乱。

    这并不难理解。结婚,是人生的一件大事。一个姑娘对这样的事,总是小心而慎重的。康克清曾经不止一次憧憬过,以后能有个好丈夫,两个人和和美美、相亲相爱地生活。至于找个怎样的好丈夫,怎样过和和美美、相亲相爱的生活,都是十分模糊的。现在有个实实在在的人出现在面前,就使她作难了,何况又是她尊敬的军长呢?

    想着想着,朱德的形象又出现在她的面前。自从伍若兰被俘牺牲以后,朱德很少说话,很难听见他的笑声,可以看得出来,他的心里是很难过的。他是以极大的毅力,忍受着心中巨大的痛苦,和毛泽东一起,指挥打胜了大柏地和汀州城的战斗啊!

    有人说过,一个女性对一个男性的崇拜与同情相结合,就产生了爱情。此时的康克清对朱德是不是这样呢?她崇拜朱德的勇武,崇拜他的为人,同情他失去妻子的遭遇,同情他一个人的孤单,因而心中便有些活动了。

    第二天,她照样出去宣传群众。当曾志又问起她想得怎么样了时,她点了点头。

    今天,康克清早早离开了她所宣传的群众,太阳老高就回到了住处。进院时,遇到了贺子珍。她笑着打招呼:

    “克清同志,你回来了?”

    “嗯。”康克清点点头。她明白贺子珍话中的意思,脸上飞起一朵红云。今晚,她将与朱德结婚。

    贺子珍没有开玩笑,而是大姐姐般关切地说:

    “快进屋歇歇,收拾一下吧!”

    有什么可收拾的呢?康克清心里这样想,嘴里却没有说出来。

    贺子珍见康克清没讲话,又说:“毛委员和我都祝贺你和军长结婚。”

    康克清没说“谢谢”,她还不习惯这两个字,便急急告别贺子珍,快步回到了自己住的房间。

    同屋的女伴们还没有回来,康克清一个人默默坐着,一动也不动。她没想到也没有准备现在结婚,更没有想到会和赫赫有名的军长结婚。她在心里对自己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快得简直让人一点思想准备都没有。

    她抬起眼睛,看看室内摆着的几张床。这是她和她的女伴们住的地方,一路来,她们吃在一起,走在一起,住在一起,有说有笑,有打有闹,多么欢快的无忧无虑的生活啊!今晚,她就要离开这里,去和她早就尊敬的但并不十分熟悉的军长住在一屋。一想到这些,她就有点儿心慌,也就舍不得离开这个屋子的这些姐妹们。也许有人会开玩笑地喊我军长太太,那该多不好意思。康克清心里这样想着,感到脸上一阵阵发烧。

    嘈杂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传入室内,女伴们回来了。她们进屋后看到康克清一个人坐着,就亲亲热热地问开了。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都准备好了吗?”

    “你一个人坐在这里想什么呢?”

    “早就等着了呀?”

    “心里正高兴吧?”

    这一连串的问话,使康克清应接不暇。她没有回答,也不想回答,仍然一动不动坐着,脸上通红通红的。

    晚饭后,天色黑了下来,曾志匆匆忙忙走进屋,挨着康克清坐下,小声说:

    “克清,走吧!”

    康克清慢慢站起身,跟在曾志的身后出了屋。几个女兵拿起康克清的东西,跟在后面。不知是谁说道:

    “我们的康妹子搬走了。”

    康克清听到了这句话,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从这“辛耕别墅”的东院到西院,只有20多米远。曾志走在前边,走几步回过头看看,见和康克清拉下距离,就站住脚等一会儿。似乎走了好长时间,才到达西院朱德的住房前。

    朱德住的是两间房子,一明一暗,外面的明间是和人谈话的地方,靠墙摆一张八仙桌,旁边放着椅子和凳子。暗间是卧室,放一张大床。曾志领着康克清进到了卧室里,让她在床边坐了下来。

    几个女兵把拿着的东西放到地上,问:

    “新郎呢?新郎在哪里?”

    “军长还在那边开会呢。”警卫员解释说。

    “都什么时候了还开会!”

    “请毛委员今晚放军长的假!”

    “新娘子都来了,快去找军长!”

    曾志对几个女兵说:“你们来陪新娘子坐着,我去找新郎。”

    曾志找朱德去了,康克清在几个女兵的陪伴下,低头坐在床上。抬头之间,她看到这个房间是新打扫过的,墙壁和地面都很干净,床上铺一条旧毯子,毯子上面是白色的床单,两条很旧的被子放在床的一头。康克清感到很欣慰,看来他对婚礼还是很重视的。

    “嗬,军长把新房布置得蛮好哩!”

    “就是嘛,克清该满意了吧?”

    康克清赶忙低下头,她心里七上八下,翻来覆去地想:他对我会怎样呢?以后我们会生活得好吗?

    “军长来了!”

    “新郎来了!”

    朱德一跨进屋,就被等在这里的人围住了。本来就和蔼可亲的朱德,此时只是嘿嘿地笑着,嘴里不停地说:

    “谢谢大家!谢谢同志们!”

    “新郎请客!”

    “军长请客!”

    站在人群中的朱德,连声说:

    “我请客!我请客!”

    七嘴八舌的声音一静下来,朱德又无可奈何地摊开双手:

    “可是没有钱呀!”

    一听这话,人们又嚷嚷开了:

    “不行,军长一定要请客!”

    “新郎不能耍赖!”

    坐在里间的康克清,听到外间的说话声。她虽然看不见,但可以想象得到那热闹的情景。她也替朱德着急。听说,他和毛委员等领导人,与战士们吃一样的饭菜,分一样的伙食尾子,除了肩上的担子,不比战士多任何东西。而且,朱德手里有了钱,总是买东西给有病的战士吃。进汀州后发的3块专用大洋,说不定早花光了,现在哪里会有钱请客?她下意识地摸摸自己口袋里的3块大洋。要是这钱在他的口袋里就好了,可这会儿不能给他呀!

    看到人们的高兴劲,朱德对警卫员说:

    “你去买几筒罐头来。”

    警卫员不一会儿就将罐头买回来了,朱德大声说:

    “这就是我和康克清同志结婚的宴席,虽然太寒酸了一点,可我们现在只有这个条件嘛!等取得了胜利,我们再请同志们,怎么样?”

    “好啊!军长说了话要算数。”

    人们一边欢呼,一边分吃罐头,一边议论:

    “这罐头真甜!”

    “那还用说,是军长的婚宴嘛!”

    夜已经很深了,人们才散去。见朱德走进屋里,陪伴康克清的女兵也离去了。

    康克清抬起头,看到朱德穿的是新发的灰蓝布军装,胡子新刮过,脸上泛着兴奋的光彩。当两个人的目光相碰时,她张张嘴,想说什么,但没有说出口,又低下了头。

    朱德却轻声唤道:“康克清同志!”

    “嗯。”康克清温柔地答应一声。

    朱德轻轻走到康克清跟前,从军衣口袋里掏出一个纸包,打开来递过去,说:

    “这是我们的结婚戒指,请你收下吧。”

    康克清懂得这个风俗。结婚时,由男方打一对戒指,男女一人一个,以象征长久相爱永不分离之意。讲究的人家,还要刻上吉祥的图案及双方的名字。看着朱德手中的戒指,在灯下闪闪放光,康克清很感动,从戒指上,她看到了一颗诚实真挚的心。

    “你怎么有钱买这个?”康克清问。

    朱德说:“进城后不是发了3块大洋吗?我没舍得花,都用来买了戒指。虽然环境艰苦,条件不好,我也要对得起你。”

    “那刚才买罐头的钱呢?”康克清不理解地看着朱德。

    朱德解释说:“买罐头是用的警卫员的钱,以后再还他嘛!”

    康克清不说话了。

    朱德把戒指放到康克清的手上,说:

    “收着吧,作为我们结婚的纪念。”

    康克清看着戒指,忽然又放到靠床的桌子上,说:“都参加革命了,还讲究这个干啥!”

    “说得对!说得对!”

    朱德很高兴康克清的举动,嘿嘿地笑着,拿起戒指,擦了擦,用纸包好,放在桌子一角,说:

    “已经买了,你就先保存着,以后也许会有用的。”

    朱德说着坐在康克清的身边,轻声问道:

    “和我结婚,你是不是有什么担心?”

    “我要革命,不要当太太。”康克清说。

    “说得太好了!”朱德拉住康克清的一只手,兴奋地说,“要革命的妇女不能当官太太,官太太是不能革命的。”

    康克清的眼睛一亮,羞涩地笑了。

    夜风轻轻吹过,“辛耕别墅”西院的一间房子沉浸在幸福之中。一对革命伴侣,从此开始了他们漫长的并肩生活。

    (纪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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