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南海里的家世渊源-周恩来与嗣母陈三姑和乳母蒋江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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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次经过这两座祠门前时,陈三姑都要向大鸾讲述关天培的无畏忠勇、韩信的忍辱奋进的故事。

    我把带来的母亲亲笔写的诗本打开来念了几遍,焚好了香,静坐了一会儿,觉得心里非常的难受。那眼泪忍不住地要流下来。

    我很想回淮安老家看看,因为淮安还有我两个母亲的坟……

    周恩来的小叔父周贻淦,后改名宗斡,字簪臣,生于清光绪四年三月初四日(1878年4月6日)。他是周劭纲的胞弟,大排行十一。到1897年在周嵩尧的中举资料上,他已成为“国学生”,说明他已考取秀才,捐了国学生。但是他体弱多病,结婚不到一年就因患肺结核而去世。周贻淦没有孩子,为了给他承嗣,七哥周劭纲遵父母命将长子周恩来过继给他。孩子交给周贻淦的夫人陈氏抚养。1946年9月周恩来对美国记者李勃曼谈话时说:“我出生后,因叔父周贻淦已去世,照传统习惯,把我过继给叔父,由守寡的叔母抚养。”

    周贻淦去世时只有20岁,因此,有关他的材料很少。

    俗话说“过继不为子”。周恩来从小称贻淦为爹,称陈氏为娘,称自己的亲生父母为干爹干娘。称家中的其他长辈均是以贻淦之子为准。如对贻奎,贻奎是贻能之弟,是贻淦之兄。如果周恩来以亲生父母为准,应称贻奎为八叔,而他在旅日的日记中,称他为八伯。这就表明他是以嗣父为准。解放后,他与胞弟周恩寿来往较多,而他的嗣父母已过世多年,他向晚辈讲起家里的老事,对长辈的称呼又是以亲生父母为准,改称嗣父为十一叔,嗣母为十一婶。在研究周恩来与他长辈的关系时,这种变化是应注意的。

    周恩来的嗣母陈氏生于公元1878年,在娘家排行三,所以人称陈三姑。陈三姑的父亲陈源是位秀才,他的生卒年月不详,祖籍浙江,后迁至清河县(今淮阴),在县城清江浦居住。清咸丰三年(1853年),洪秀全的太平天国在南京定都,命林凤祥、李开芳率军从浦口渡江北伐,不久打到安徽蚌埠一带,北方苏、鲁、皖、豫、鄂等省捻军得太平军的威势也随之活跃起来,咸丰十年(1860年)捻军李大喜、张宗禹率步骑兵各万余由邳县、宿迁一带东进,正月27日攻陷桃源县城(今泗阳),捻军据县城众兴镇三日,然后东下破清江浦,火烧清河县城。陈家为避兵乱,从清河县城迁出,去了宝应。陈源虽很有学问,但未能考中举人。他后来娶了山东袁状元的四小姐。袁四小姐的三姐则嫁给了原籍江苏常州、后在山阳县当钱谷师爷的龚怀朴。袁状元的另一个女儿则嫁给清河的万立钰,就是万青选第八个儿子(周恩来的八舅)。

    因陈、周两家不仅祖籍同为浙江,山阳和宝应两地相距只40公里左右,又都在运河边上,往来非常便利,再加之陈三姑的三姨父龚怀朴出面保媒,所以陈源将三女儿陈三姑许给周恩来的小叔父(十一叔)周贻淦为妻。无奈他们结婚还不到一年,贻淦就因患肺结核病,不治而故。周贻淦去世后,七哥周劭纲遵父母之命将长子大鸾(周恩来)过继给他,由陈三姑抚养。

    陈三姑是个有教养的女子,她居家最小,父亲陈源没有儿子,将她作为男孩培养,因此她上家塾读书,能背诵许多首唐诗宋词,书法也不错,识文断字,15岁(虚岁)就能赋诗填词了。但她恪守封建家规,夫婿少丧后,既未改嫁,也不轻易出门,只一心教养继子大鸾。

    陈氏没有生育,为了抚养大鸾,雇乳母蒋江氏。蒋江氏大约比陈氏小一岁。娘家在淮安东门农村,嫁到淮安城内的小鱼市口蒋家。丈夫蒋福是个裁缝,间或给人家抬抬轿子,且自种有一部分园田。蒋江氏勤劳、朴素,和周家相处很好。在与乳母蒋江氏的共同生活中,周恩来也听到了许多劳动人民的事情,如播种、插秧、收割、舂米,等等。乳母带他到乡下家中去玩,他不仅结交了乳母的亲生儿子等穷苦朋友,而且亲身体会了农民耕耘的艰辛,从中他也理解了嗣母经常给他讲的“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诗句的真正含义。乳母虔信神明,还经常带周恩来去烧香拜佛,求东岳大帝保佑。虽然幼小的周恩来不理解乳母为什么要去拜佛,也不知道神明是什么,但是,乳母与人为善、慈爱宽容、大公无私的品格,在周恩来心中留下了重要的痕迹。陈氏去世后,周恩来回到淮安。周家已无钱开工资,蒋江氏时常到周家来帮忙。周恩来到南开读书时,蒋江氏拿了“印子钱”到天津看望周恩来。周恩来请她住在四伯父周贻赓家。回淮安时,周恩来又请四伯父给她买了船票,并送了一只搪瓷缸和一条毛巾。建国后,周恩来还曾向淮安县委负责同志打听过蒋江氏及其后代的情况,表现了他对这位劳动妇女的深切怀念。

    陈源、龚怀朴这对连襟兄弟均去世较早。而龚家又住在山阳县城内的东岳庙附近,龚师爷去世后,儿子龚荫荪又常外出,所以“袁三小姐”在家也很寂寞,陈三姑有时就带上幼子大鸾到龚家串串门、会会亲。接亲家辈分算起来,袁三小姐是陈三姑的三姨母,也就是大鸾的姨外婆。

    从驸马巷周家前往东岳庙龚家的一段路上,由镇淮楼南边往东必走关忠节公祠门前,由镇淮楼后边往东又必走汉韩侯祠门前经过。每次经过这两座祠门前时,陈三姑都要向大鸾讲述关天培的无畏忠勇、韩信的忍辱奋进的故事,年幼的恩来常常听得入迷。山阳县城还是历史上的名城重镇,为历代郡、州、路、府的治所所在,人文景观比比皆是,陈三姑有较高的文化素养,她每次向爱子大鸾讲起这些名胜古迹、人文景观都是头头是道、生动活泼,这些都给童年周恩来留下终生难忘的印象,给以潜移默化的影响。

    在大鸾五六岁上下,比他小一岁的弟弟周恩溥很顽皮,常常欺负大鸾。一次在院内玩刀,险些伤着大鸾的眼睛。陈三姑为怕爱子发生意外,就将大鸾整天关在房中,教他认字看书、背诗。儿童坐久了,便生厌倦,她就给他讲故事,像“岳少保朱仙镇大捷”、“忠节公虎门殉国”、“梁红玉击鼓抗金”、“孙悟空大闹天宫”、“沈状元招勇抗倭”等,陈三姑的本意只是为了把大鸾牢牢“禁闭”于房中,不让他到外边与其他孩子们戏耍而发生意外,但这些爱憎分明、疾恶如仇、保家卫国的动人故事在大鸾童年的心灵里留下永远难忘的记忆。同时,由于周恩来户外运动少,娇生惯养,身体不太好。

    1905年秋,陈三姑随大鸾生母万氏一起去清江浦万氏娘家居住,后又迁居陈家花园的14间房屋。

    陈家花园,就在万公馆对面,而且只隔一条不足一丈宽的石板街道。这是陈三姑家祖上的府邸,就地盘而言,比万公馆还要大,但人丁不及万家兴旺。它东起郭家巷,西至裤子巷,西靠大运河,北临石板大街。东、南、西三面是坚实的青砖围墙,北边临街是一长排二层楼的房舍。里边原先许多精美的建筑,在捻军经过淮阴时被大火烧了。幸存的一些未被毁坏的园林、房屋,经过修复,由一道南北走向的花墙一分为二。东院的南半部为荷花池,池中有一个小岛,岛上有一座假山,并有曲径小桥通向北边那个别致的“草厅”。西院为住宅,高门楼内第一进院子里是一片梅园,那里有三间楠木结构的“梅花厅”;第二进院子的院墙上有一腰门,门楣上方镶着镌刻的“憩园”二字。第三进院门上方镌刻着“竹圃”二字,院内便是一片竹林。北边临街的二层楼的居室中,居住着陈三姑的本家亲属。底层的门面房大多关闭,只开了一个小小的中药铺。在西北角、背靠裤子巷有一个小院落,十三四间房子,由于进身狭窄而又偏僻,长久废置,无人居住。恩来的两位母亲经过一番打扫整理之后,便住进去了。

    在周恩来上学期间,陈氏十分注重爱子的学业课程,在家里开辟第二课堂,指导孩子做益字游戏等,时时刻刻关心着儿子的成长。

    大约在1906年农历元宵节后,陈三姑委托表兄龚荫荪从淮安城里请了一位姓赵的塾师,在陈家花园那个偏僻的小院里自立了家塾馆。恩来、恩溥兄弟俩就在自己的家塾里念书了。

    据周恩来十三舅万立□的女儿万怀芝回忆,这年农历二月十三日,是恩来的8岁生日。恩来的十三舅妈带着女儿万怀芝,十八舅妈带着女儿万芳贞前来祝贺。家塾馆这天破例放了假,恩来带着两个表妹和弟弟一起在书房里玩。恩来说,小妹妹你们俩和恩溥同年,都6岁了,为何不上学呢?她俩告诉恩来,老祖宗(指周恩来外婆张氏)说,丫头中不了状元,当不了官,学个绣花就行了,不准她们上学。恩来知道后,请她们到陈家花园来读书。就这样,万怀芝、万芳贞与恩来、恩溥成了同窗学友了。

    今天,“万公馆”、“陈家花园”已荡然无存了。1979年原中共清江市委、清江市政府将“万公馆”遗址西边、“陈家花园”遗址西北角上,现存的与“万公馆”、“陈家花园”同时代建造的十几间老式旧屋,作为“周恩来童年读书处”,供中外宾客前往参观、瞻仰。

    在这“读书处”的陈列室内,陈列着1916年4月周恩来在天津南开中学《敬业》杂志上发表的《飞飞漫笔》一文。他在这篇文章中,记录了童年在清江浦岳王庙中看到的题咏岳飞的诗:

    一自金牌颁十二,常教热泪洒英雄。

    奇冤不恨埋三字,和虏终渐失两宫。

    两渡江山悲逝水,北征鞍马付秋风。

    低徊往事成千古,祠宇空余夕照红。

    这不但说明他有很好的文化素养、理解能力和记忆能力,也证明他从小便具有爱国情怀。

    1907年,周恩来生母不幸去世,陈氏不仅生活上陷入绝境,精神上也受到沉痛打击,也染上了肺结核病,对周恩来说:“我也活不长了。”她携幼子大鸾前往宝应娘家,一边治病,一边让大鸾在侄儿的塾馆中读书。1908年,陈氏病势不见回转,遂携幼子返回清江浦,不久即病逝于清江浦,时间为1908年7月8日(阴历六月十日),终年31岁(虚岁)。

    10岁的周恩来以嗣子身份主持丧事,他因十分反感外婆对生母丧事的过分要求,力排众议,主张简葬,将嗣母棺木运回淮安与嗣父周贻淦合墓。一年之内两位母亲的丧事处理方法迥然不同,引起亲友们的议论,但是周恩来完全不理会这些议论,这对10岁的孩子来说是十分不简单的。

    一年之内,连失两位母亲,给周恩来打击很大,三个孩子在清江浦无法生活,周恩来只好带着两个弟弟又回到淮安驸马巷。

    陈三姑是对童年周恩来影响最大的一位女性,后来的周恩来曾多次提起过她。

    1918年1月2日,留学日本的周恩来曾在日记中记下怀念母亲的心情:

    “我把带来的母亲亲笔写的诗本打开来念了几遍,焚好了香,静坐了一会儿,觉得心里非常的难受。那眼泪忍不住地要流下来。计算母亲写诗的年月离现在整整的26年,那时候母亲才15岁,还在外婆家呢,想起来时光容易,墨迹还有,母亲已去世10年,不知道还想着有我这个儿子没有。”

    1945年抗日战争胜利后,周恩来在重庆深情地对新闻记者说:

    “35年了,我没有回家,母亲墓前想来已白杨萧萧,而我却痛悔着亲恩未报!”“直到今天,我还得感谢母亲的启发。没有她的爱护,我不会走上好学的道路。”

    1946年9月,周恩来在南京对美国记者李勃曼谈个人与革命的历史时,也说:

    “我出生后,因叔父周贻淦已去世,照传统习惯,把我过继给叔父,由守寡的叔母抚养。叔母即嗣母陈氏,是受过教育的女子,在我5岁时就常给我讲故事,如《天雨花》、《再生缘》等唱七词。嗣母终日守在房中不出门,我的好静的性格是从她身上承继过来的……”

    两位母亲的爱护、仁慈和礼让,也影响了周恩来的性格,使他少了男人的野蛮,多了女性的柔韧。

    1950年,周恩来在怀仁堂动员中直干部过好土地改革关的报告上含着泪深情地说:

    “1946年,我在南京,南京离淮安只有三百余华里,我很想回淮安老家看看,因为淮安还有我两个母亲的坟……”

    星星点点的事例还不足以完全表达周恩来同志对这位嗣母的一片崇敬怀念之情,但它深刻反映了嗣母陈三姑对周恩来的成长、早期教育所起的巨大影响和作用。

    (秦九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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