体制内外-场里来了调查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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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典宏伟的妻子付芸琪在吃惊后对典宏伟说:“阿伟,你怎么这么糊涂啊,搅到那里,就像掉进了大酱缸,早晚是咸的,人家躲都来不及……”

    典宏伟解释道:“阿琪,这事定得突然也没得商量,直接就任命了,接着就拉来上任了。”他把上午卢厅长叫去谈话,张副厅长和人事处肖处长领着报到的事说了一遍,那边的付芸琪叹了口气说:“你呀,你不会说,班子里都是些同班同学,得回避一下嘛。”

    典宏伟苦笑着说:“阿琪,事已至此,你就别……”一时还找不出恰当的词汇。

    付芸琪说:“阿伟,不是我不支持你工作呀,我是学历史的,历史这本书里多次重复同样的历史事件,告诉我们一个规律,在矛盾的旋涡中,容易转晕。调整各种利益关系,挡了别人的官道财道,要遭到对方本能的反抗,你呀……”

    典宏伟的调查开始了,在苗圃等单位,一些人指责许明忠商标品牌失控,“蓝旗生晒参”品种没了市场竞争力。有人拿出《许明忠十宗罪》的上访信,上面有密密麻麻的签名和红手印,尽管同样的信典宏伟早已看过,但当着大家的面,他还是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有的职工说:“我们场过去的亏损数以亿计,是谁亏的?就是这些大大小小的公司!为什么他们亏了就能记在总场账上,就能挂账处理了?在银行那就是个数。而到我们这儿就不行了?哪有这个道理?要说亏咱人人有份,为什么以前的能推给公家,现在就不行了?”

    另一个职工接着说:“要说亏了不能推给公家,那也得等改完制以后,现在不是改制前吗?等改完制了,咱们再划清界限,许明忠他现在要划,就是认不清形势,就是逆潮流而动,就是不得人心,就是犯众怒!”

    他的话,引来不少人的赞同声,有人补充道:“再说,许明忠他也把我们公司坑苦了,他说让我们免费使用公司的商标,可他那是什么商标啊!没个信誉,全是坏名声,让报纸给贬的。这好比你白给人家饭吃,可你的饭是馊的,让人家吃了坏肚子。坏肚子你却不管,还说什么我白给你吃,吃坏了你活该!其实根子在馊饭上,不能因为我们白吃了你的饭,你就拿馊饭,你就不负责任。我们亏损了,根子在商标上,你的商标不馊,我们也亏不了,所以,许明忠要负责,负全责还要带拐弯儿!”

    大家群情激昂地说:“那可是我们自己的钱,不能跟着公家借坏光!”

    而在加工厂等单位,大家反映“蓝旗生晒参”是总场品种,总场的品牌大家用,市场上又一下子出现许多假冒品种,不是行政办法能协调的,根子在假冒上,“蓝旗生晒参”商标,挣了也不向总场交使用费,亏了也不应算在总场头上。

    在典宏伟调查的过程中,有位小伙子吸引了他的注意力。省蓝旗参场职工年龄普遍偏大,只有他明显的年轻,再看大伙儿瞧他的目光也有些异样,典宏伟就和他攀谈起来。原来,小伙子叫潘海年,当年就在南方的人参批发市场,经历了“蓝旗生晒参”商标案全过程。他告诉典宏伟,当时蓝旗参场好几个承包单位都在市场上有展位,都销售“蓝旗生晒参”。赵友的“蓝旗生晒参”投放数量大,规格齐全,质量良莠不齐,房胜杰当年根本没加工“蓝旗生晒参”,只打折出售少量库存。各单位情况不同,却使用一个商标,自然显得乱些,如果不是出现状况,也能像往年一样经营。偏在这时,市场上突然冒出大大小小几十种假冒伪劣品种,仿冒的全是“蓝旗生晒参”商标,经销商和消费者纷纷质问究竟哪一个是真的,“蓝旗生晒参”一下子就臭了,上了报纸后更不可收拾,没新的订货不说,已经发货的也惨遭退货,赵友受到的打击最大,而加工厂幸免。

    潘海年最后说:“我已离开苗圃了,我说的全是真话。”

    典宏伟调查完毕,准备带回去向厅领导汇报。这时,许明忠主动找到典宏伟,对他说:“典处长,对我的指责,我不准备做什么解释。你回厅里请带上我的辞呈,我在辞职报告中的辞职原因是身体不好。我今天晚上就和爱人一起到北京看病去。”

    典宏伟为难道:“这么大的事,你最好还是当面向厅领导请示,我不好转带呀。”

    许明忠伤感地说:“纠和缠真的纠缠在一起了,让我喘不过气来,再干下去就要‘窝老’了,我是一点也不愿意在这伤心地多待上一天。”

    许明忠不再说什么,把辞职信交给典宏伟,义无反顾地转身离开了调查组的办公室。他找来办公室主任齐双告诉他,从现在开始,我自愿辞去蓝旗参场场长职务,然后在齐双惊讶的目光中走了。

    许明忠辞职的消息像长了飞毛腿,迅速地在蓝旗参场传播开来。石春举还领着一些退休职工放了两挂鞭炮,苗圃等单位的鞭炮也随后响起。典宏伟匆忙离开蓝旗参场返回省城,那鞭炮声仿佛一直在他耳边震响。

    在蓝旗县界,迎面驶来一辆蓝色捷达车,不停地变换着灯光,并放慢了速度。典宏伟看到那车也挂着外省的牌照,估计也是蓝旗参场的。果然,那车停在路边,赵友穿着短大衣从里面下来。典宏伟也示意停车,他下了车,赵友小跑着上前一把握住典宏伟的手,边摇动着边兴奋地说:“老班长,我听说你来场子了,这不就急着赶回来。”

    典宏伟解释道:“我也刚调查完,急着回去。”

    赵友说:“哎呀!我应该请请你,好好唠唠啊!”

    两人在冷风中,恐怕不能总这样寒暄下去。上次调查,典宏伟就没见到赵友,这次他本来想和赵友好好谈谈,可苗圃的人说,赵场长出差了。现在,赵友急忙赶回来,是不是应该就近找个地方听听他的意见呢?于是,他向不远处的建筑望去,征求赵友的意见:“那我们找个地……”

    赵友说:“不了,连许场长都辞职了,都是老同学,何必穷追猛打抓住不放。”

    和赵友告别,典宏伟坐回车里,还想着赵友这句话。许场长辞职,就不用谈了,那么是不是可以说,赵友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呢。调查中,他已经了解到,这次反映许明忠十宗罪及商标失控的领头人就是赵友。“何必穷追猛打抓住不放”这句话透露出什么信息呢?不穷追、不猛打、不抓住不放,说明许明忠有很多可以追、可以打、可以抓住不放的东西,不去追打抓,就是厚道,就是顾及了关系和面子,那么赵友真的顾及了这些吗?肯定不是。不把矛盾放在桌面上解决,而是通过发动群众签名写上访材料的方式,哪里是顾及面子,这是下了狠手啊!下狠手就下狠手吧,他为什么还要摆出这种姿态呢?

    为了证实自己的判断,典宏伟在不远处的公路收费站下了车,来到进入蓝旗县的收费口,向收费员打听五分钟内有没有一辆挂着外省牌照的蓝色捷达车驶入。收费员露出疑问的表情,典宏伟忙掏出工作证说:“我是省特产厅的,来蓝旗接坐这辆车的客人。”

    收费员一见证件,估计蓝旗来了贵客,连省里都来人接,就认真回忆着,一边翻看收费票根,最后肯定地回答说:“没过去。”

    典宏伟说了声谢谢,返回到车里。他继续想着赵友为什么要等在县界,做出急匆匆返回和他相遇的样子。他要掩盖什么,他要顾及什么,他要达到什么效果。这让他想到机关里的是是非非,干部们平常也是客客气气的,一旦发生冲突,多数也是不公开的,背地里通过特殊渠道寻找制造机会呀!他又想到那天同学会后和郑介东的告别,典宏伟表扬郑介东班级意识强,同学观念浓,郑介东扬手拍在他肩膀上说:“我们体制外的永远也看不懂你们体制内的。你呀!让我花钱就明说呗,非要弄个场子推我上去。”说完,周围的人都哈哈大笑,共鸣在一起。

    晚上,赵友设饭局宴请一众人。殷继先第一次见到孟菲菲,这个女人他早就听说过,现在看到的本人长得确实漂亮。他看了一眼赵友,又看了一眼孟菲菲,忽然有些同情她。

    孟菲菲很殷勤地给他倒着酒。赵友举起酒杯:“来来来,今天是个高兴的日子,三通鞭炮已经炸响,兵不血刃。我们终于迎来了可喜可贺的日子,我提议把杯中的酒全干掉,没问题吧?”他用眼睛扫了一圈,在孟菲菲那停了下来,问她,“怎么样?能干掉吧?”

    孟菲菲挨着赵友,很爽快地回答:“能”。

    许言接了话茬:“赵友,你就不要怜香惜玉了,孟老师喝不了,还有……”

    孟菲菲快速接过话:“还有许哥嘛!”

    酒桌上爆发出一片没有节制的笑声,大家都看着孟菲菲,弄得她迷惑地看看大家,不知她说错了什么。

    赵友拉了孟菲菲一把,告诉她以后别叫“许哥,许哥的”,孟菲菲不解地说,为什么不能叫许哥,许哥年龄比我大,当然叫许哥了。大家听了,又是一阵爆笑。

    许言对孟菲菲说:“许哥,有典故了,要不要我给你讲讲。”赵友忙摆手加以制止,结果却调动了许言要讲段子的积极性。孟菲菲也瞪大眼睛,露出好奇的神情。许言看看孟菲菲说:“孟老师也不小了,和赵友也都是过来人,讲讲也不算毒害青少年吧。”孟菲菲大体明白过来,捂着耳朵连声说不听。但许言那边已经讲开了,说有个姓许的和一少妇偶遇,两情相悦,就和她半推半就地办完了好事。完事后,那女的有些后悔或者是为了掩盖自己的主动,就对姓许的说,谁让你“搁”进去的?姓许的说,不是你吗,你一连叫了我五六声“许搁,许搁”的,我才“搁”进去了。

    大家又是一阵坏笑,许言故意做着害羞状,那边的孟菲菲红着脸,低下了头。殷继先见孟菲菲羞红的脸,再见这帮乱哄的男人,忙解围道:“今天大家难得高兴,来干了吧!”

    孟菲菲喝了大半杯,将剩下的酒倒给许言和赵友各一半。赵友得意地举起酒杯:“我提议为殷场长走马上任干一杯。”

    殷继先马上做了个制止的手势:“这杯酒我是断然不能喝的。一来我不愿当这个场长,二来我也当不上,我最关心的还是我自己那点钱。”

    赵友忙拦住殷继先:“老殷,今天不提那些事,不管怎么论一把手不干了,你二把手就是老大,来!我提议为殷主持干一杯,这么说总该可以了吧。”

    这边正喝得热闹,服务员引进了一个人,那人把几页纸交给赵友就走了。赵友拿过来看了看,又递给旁边的殷继先,殷继先的脸又紧绷起来。赵友忙说:“今天就这样了,许总,找个地方我们休息休息。”

    许言说:“到我那去吧,我那方便。肯定能‘搁’下孟老师。”

    孟菲菲用手轻轻打了一下许言:“瞎说!”

    许言特意在洗浴中心安排了个套间,几个男女都穿着睡衣往楼上去,这时有个给赵友服务过的16号技师,穿着露着半个乳房的吊带衣正从楼上往下来,她见了赵友,很轻佻地伸手朝赵友点去。

    赵友紧张地躲闪,一旁的孟菲菲从没见过这阵势,吃惊地看过去。许言连忙解围道:“我们的赵老板就是招人,要不看紧了,就会有美女抢走了。”赵友也忙向孟菲菲解释:“我也没办法,我真这么有魅力吗?”

    孟菲菲也不便说什么,跟着几个人进了套间。殷继先将赵友拉到了里间,压低声音对赵友说:“我告诉你,明天我将省蓝旗参场的公章盖上,我的事就办完了,我已经什么都豁出去了。盖完参场的章,你就把我的钱给我。”

    赵友看了殷继先好几眼,显然没有估计到殷继先会来这一手,他对殷继先说:“老殷,你不想当一把手?”

    殷继先摆摆手说:“不要再提这件事,你快说个痛快话,盖完章后能不能还我钱?”

    赵友咬了咬牙说:“行啊,老殷,这我都不知怎么感谢你了,等以后我发达了……”

    殷继先应付道:“但愿吧。”

    赵友无奈地说:“钱不好集了,我再找胖子集一集吧。”

    殷继先说:“这个我不管,你要说话算话,等新场长定了,就晚……”

    赵友连连说:“一定,一定,你放心吧。”

    殷继先得到这样的回答,脸上的表情和内心的情绪一起放松下来。

    赵友不失时机地对他分析起许明忠辞职的原因,像是做总结讲话一样:“这次我们把舆论控制和引导了,群众也发动起来,说明我们对形势掌控能力还是相当的强。这也算一次实战演习吧,以后还要加强这方面的工作。”

    殷继先听着别扭,但一细想,赵友还真说到了点子上。他正不知道怎么往下说,许言拉开门进来,催促道:“你们就别工作了,今天我们请了‘林家班’班主的师傅唱传统二人转剧目,相当够味,走吧!”

    第二天早上,殷继先早早到了办公室,一边整理着桌上的文件,耳朵却留意着门外“咔咔”的高跟鞋声,接着是开门声,随后一切都停了下来。殷继先明白,这是行政文秘典晓晓坐到办公桌前,他忙操起电话:“小典,你忙呢?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典晓晓来到殷继先办公室,殷继先看了看典晓晓说:“小典,许场长辞职了,你要坚守岗位。”

    “是,殷场长。”

    “工作上有没有什么困难?”

    “没有什么,挺好的。”

    “有什么问题,告诉你殷叔一声。我和你父亲都是科研所出来的,你爸爸现在身体还好吧?”

    “挺好的。”

    “见到他代我问个好,就说小殷没忘了他。”

    “谢谢你,殷叔。”

    这时,传来敲门声,殷继先喊了一声:“进。”赵友应声而入,他兴冲冲地说:“我是来向殷场长汇报工作的。”

    殷继先忙制止:“不要瞎说,你给我封的?”

    赵友笑笑说:“这不明摆着吗?许场长辞职了,你这个二把手马上就扶正了。”他又看了一眼典晓晓接着说,“小典啊,以后要常向殷场长汇报,殷场长封你个办公室主任什么的。”

    典晓晓说:“看你说的,我哪有那个水平!”

    赵友说:“别那么说,谁有水平啊,想当年我不就是个技术员吗?”

    典晓晓说:“你们有事啊,殷场长我先回去了。”

    殷继先拦住她说:“小典,你等等。”说着靠在办公桌后面的转椅上,居高临下地面向赵友问,“事情办得怎么样?”

    赵友一本正经地说:“很顺利,殷场长下令我哪敢不卖命啊。”

    殷继先板着脸说:“事情办成了就好,材料都齐了吗?”

    赵友连声说:“齐了,齐了。”说着把手中的文件夹晃了晃。

    殷继先平静地对典晓晓说:“小典啊,你把公章取来,在这些材料上盖上章。”

    典晓晓应声说:“好,我去取公章。”说完走出殷继先办公室。殷继先示意赵友把材料摊在桌子上,说:“一次盖齐了,别落下。”

    典晓晓拿着公章和红印泥回来了,赵友指着年月日的地方,典晓晓盖一下,赵友再翻下一页,典晓晓又盖了一下。殷继先见典晓晓盖完章,又指挥着她:“小典,你帮我查查,有份鉴定书,我要看看。”

    典晓晓拿了公章出去,赵友把一份已盖了章的文件收起来,把另一份压在一份报纸下。一会儿,典晓晓捧着一个文件盒过来了。她把文件盒打开,对殷继先说:“殷场长,所有的鉴定都在这儿呢,你要哪一份?”

    殷继先把鉴定书一份份地拿出来摊在桌子上,像是在查找。赵友故意拉起了家常,讲起他一个同学曲折的恋爱经历,他对典晓晓说:“小典别再挑了,好小伙子被人抢走了。”看她一走神的工夫,就把报纸下的文件和另一份对调了。

    典晓晓却没发觉,只说:“哪是我挑啊,是没有人要啊。”

    赵友笑着说:“小典的对象是得好好找一找。”

    待典晓晓走了,赵友把门关严,从手里拿出了存折交给殷继先:“老殷,这是你那钱,收好了。”

    殷继先把存折收到抽屉里,又从抽屉里拿出买苗圃的收据递给他,然后身子往后一仰,正落到颇有弹性的椅背上,正了正前进帽说:“一切都过去了。”

    赵友心想,哪会有个完呢,你殷继先联系的集资户一样会找你,你敢不管?

    典宏伟向厅党组汇报完省蓝旗参场的情况回到处里,心情依旧难以平静。这几天,按照省国企改革领导小组办公室的要求,他正在写一篇调查报告。在报告中,他虽没具体写省蓝旗参场的名称,但那些事实都是调查了解来的。

    企业的命运和家庭的命运紧紧地捆在一起。在调查中,我们见到不少这样的家庭:祖父祖母是建场时的工人,在企业领退休金;父亲母亲是接班入场的老工人,正在企业上班,在企业开工资,小两口则是在企业所办的大集体企业里就业,收入就来自这个“大集体”。而这个大集体企业又是和大企业配套的,大企业日子好过些,大集体企业才能揭开锅。小两口的孩子在企业办的托儿所入托。这样的家庭有很多。企业一旦陷入困境,很多家庭就同时陷入了困境。企业和家庭的关联度太高了,家庭成员间抵御困难的回旋余地太小了。家庭的命运如此,企业所办的各社会职能机构亦如此。在鼎盛时期,许多企业办了学校、医院、文体等下属单位,有的企业甚至下设公、检、法,这些职能部门靠企业拨款开支,当企业不景气后,这些职能部门自我生存都有困难,又怎能尽职尽责开展工作?

    典宏伟的脑海中又浮现出许明忠苦着脸的形象。想起他们一起去看炮挡的情形,想起了他俩推那辆老旧三菱车的情形,想起了许明忠指着那个枯黄叶子参苗的情形,想到了许明忠说他自己遇到纠缠要“窝老”的情形。是啊,许明忠在这五年里是怎么度过的呢?

    五年的国企场长,他何尝不是需要大修的三菱车呢?

    电话响起,打断了他的思绪,是人事处肖处长打来的。

    “典处长,厅党组会刚开完,请你马上到卢厅长办公室,有重要事情。”

    典宏伟来到卢厅长办公室,卢厅长认真地打量了一下典宏伟,然后示意他坐到对面,平静地说:“厅党组刚刚开完党组会,会上重点研究了省蓝旗参场的问题,感到问题很严重也很急迫。你知道省蓝旗参场人口多,债务重,矛盾集中,问题复杂,是老大难单位。许明忠同志提出辞职,也说明解决问题难度很大。经过党组研究决定派你去省蓝旗参场任场长,党组文件很快就会发下去。”

    典宏伟感到突然,想说点什么还没张口,卢厅长接着说了下去:“厅党组考虑你作为省蓝旗参场场长人选是经过慎重考虑的,你对各项改革政策比较熟悉,便于开展工作。近期,又重点调查了省蓝旗参场的现状和问题,对这个企业也比较了解,这两个条件你都比较具备,当然党组也相信你能把企业的改制工作做好。你去之后,不只是解决现在蓝旗参场显露出来的问题,而是要根据国有企业改革的精神,彻底对蓝旗参场进行改制。彻底革除过去的弊端,让省蓝旗参场重新充满生机和活力。当然,难度很大,但有利条件也很多。国有企业改革的大环境有利于省蓝旗参场改制,国企改革的许多优惠政策可以利用,现在对国有农林四场没有太明确的政策,这是缺欠也是有利条件,我希望你能找到好的办法,开拓出一条新路。”

    卢厅长的口气没有商量的余地,典宏伟这几天的思路也一直围绕着省蓝旗参场展开,或者说他对省蓝旗参场已经产生了浓厚的兴趣,也想知道省蓝旗参场最终会发生什么变化。现在党组已经定下来,这种谈话方式也没有什么可说的了,需要的是他的表态发言。

    “感谢领导对我的信任。”

    卢厅长问:“有什么要求吗?”

    典宏伟想了想说:“能不能再挽留一下许明忠同志,他情况熟悉,人也正直,只是职务上……”

    卢厅长说:“这个你放心,你只是在改制阶段当一段场长,许明忠继续做党委书记。不过,你要积极地做好他的工作,他工作压力太大了。如果身体需要治疗,也可适当让他休养一下,但你们要配合好。”

    典宏伟又说:“还有一个急事,就是我汇报的蓝通公路占地补偿款的事,交通厅的工作……”

    卢厅长说:“张厅长已经打过电话了,不过你到蓝旗参场应先解决动迁问题,怎么也得先把退休工资发下去,要先稳住形势。”

    典宏伟还想了解一下厅领导对省蓝旗参场是否有追究商标失控责任的态度,卢厅长已总结性地要结束这次谈话:“就这样吧,一会儿张厅长和人事处肖处长要送你到省蓝旗参场,宣布党组的决定,你也不必和家里打招呼了,先工作吧。处里的工作等以后有时间再交接。”

    原来定得这么急,典宏伟立即回到办公室简单收拾了一下东西,那边人事处的电话就打过来。

    “典处长,不,典场长,请你下楼,车在后院等着。”

    典宏伟下了楼,看到许明忠和人事处肖处长站在一起,他很惊讶。

    “许场长,你没到北京去?”

    许明忠摊摊手:“没去上,就让处长给抓住了。”随后指着肖处长笑。

    典宏伟看到很少露出笑容的许明忠真诚的笑意,心里也敞亮多了,他主动握了握许明忠的手说:“许场长,真有你的。”

    许明忠笑着说:“不说别的,我们好好配合吧。”

    肖处长也非常欣慰,他一直在一旁观察着两个人,直到张厅长来到车旁,招呼几个人先后上车。

    蓝旗参场召开了全体干部大会,宣布厅党组的决定。典宏伟看了一下会场,密密麻麻全是人,大体有了三个印象:一是年龄偏大。是啊,从1992年开始就不招工了,这些干部都是老同志了。四十多岁、五十多岁的人占了90%。二是干部太多了。二十多个科室十几个二级单位,八个分场,一个学校,一般科室二到三人。每个分场就有干部五到六人,学校就有正副校长五人,二百多人的干部队伍。三是大家低落的精神状态。有闷头吸着烟的,有咬着耳朵议论的,许明忠低声告诉典宏伟,机关干部平均工资每月只有六百元。

    张厅长讲完话后,就和肖处长回省城了,典宏伟和许明忠返回办公楼,见办公室主任齐双正指派给典宏伟收拾办公室。许明忠对典宏伟说:“办公室已经给你腾出来了,就是你们调查组那间,看样子,你还真和蓝旗参场有缘啊。”

    典宏伟直视着许明忠:“你是不是推荐了我?你明明知道不好干,却要搭上我。”

    许明忠劝慰道:“你应该过来,我在这个场子时间太长了,现在已精疲力竭。马上进行大规模的彻底改制,改制又势必要触动更多人的利益,还有那么多人那么多年沉积的老观念。我们这个场更特殊一些,‘拐把子农场’嘛。我在这五年工作中得到最深刻的体会,所有社会的体制上的矛盾最后都能在我们个人身上得到体现,谁叫你是一场之长呢!现在换换人,是对的,说大了,是策略,是工作需要。不过,可要难为你啦。省蓝旗参场需要你这样的干部来,我是推荐了你,我们当然能配合好。”

    典宏伟说:“这里的工作难度我已有了些体验,许场长……”

    许明忠抢过话:“不要许场长、许场长的了,叫我许书记吧,给大家带个头,怎么样我的典场长?”

    “好吧,许书记。”

    “这就对了,典场长,你看我们什么时候交接一下?”

    “不忙,现在最急的是十九户动迁问题,这关系到五百多万资金到位,我们无论如何得先发一个月的退休金。”

    “是啊,这件事我让土地科科长丁教书办了,不知现在情况怎么样?”

    “那我们就先找丁教书谈谈。”

    “好吧。”

    丁教书还没到,典宏伟办公室就来了五位退休老工人,那个胸前挂满奖章像章的老军人也在其中。老军人说场长换人了,能不能发退休金?

    典宏伟大声告诉老人:“换人是应发工资,你说得不错。”

    那老军人问:“那什么时候发呀?”

    典宏伟回答:“我马上看看财会有没有钱。”

    那老军人马上说:“不用问了,我已问了,你来时没带钱来?”

    这时丁教书进了办公室。典宏伟接过话茬:“是没带钱,我正在想办法,你们先回去吧。”

    几个退休工人失望地走了,典宏伟、许明忠和丁教书马上乘车到三分场看了十九户的参棚,在车上丁教书把情况说了一遍:“现在情况更严重了,高寒生不知通过什么渠道知道场子急需蓝通公路占地补偿款,又向县动迁办提出了更高的要求,蓝通公路沿线各乡已经动迁的户,也看着高寒生他们的动向,一旦这十九户动迁标准提高,全线就会动起来,动迁办压力很大。”

    典宏伟问:“有什么办法吗?”

    丁教书沉思了一下说:“办法倒是有一个,但需要变通。”

    许明忠对丁教书说:“你就直说了吧。”

    丁教书说:“那就是偷偷地多给高寒生钱,让他先动迁了,别人也就跟着动了。”

    许明忠又问:“高寒生怎么能配合呢?另外这也是个原则问题呀。”

    典宏伟想了想说:“恐怕这是个技术问题。丁科长,你看这样行不行。”见许明忠和丁教书都注意地听着,典宏伟慢慢地说道,“一、让动迁办找一份比如拆旧楼的活,包给高寒生,比如这个活值一万给他六万,高寒生从拆楼的活中得到了好处。二、动迁办损失的五万元由省蓝旗参场补给,钱在土地补偿金中扣除。三、掌握处理的节奏,高寒生动迁一排参棚,拆楼的活给他一部分,结算一部分。四、高寒生如果不能保密,最后剩下的钱不给他。你们看这个办法行不行?”

    许明忠想了想说:“行是行,不过一旦上访户知道了,以后会效仿的。”

    典宏伟说:“何止是其他上访户,就是高寒生得了甜头以后也不好办。这件事要留下不少后遗症。但这事太急、太重要了,我们不得不这样做。所以一定要处理好,拆楼的活一定要由县拆迁办提供,谈也要由拆迁办来谈,不要让人知道场子插手了这件事。”

    丁教书点点头:“我明白了,但不知以后财务上怎么处理?”

    许明忠说:“是啊,土地补偿款少了,平均单价就下来了,补偿价格是省里统一定的。”

    典宏伟说:“许书记呀,这钱跑到我们三个人兜里了吗?如果出了问题上级查下来,就由你许书记解释吧。”

    许明忠说:“不过,事过境迁,有些人就不会理解了。”

    典宏伟说:“有什么办法,我们这代人总是处在转换思维的过程中,左右为难,以大局为重吧。”

    许明忠无奈地说:“算你狠,我的典大场长。”

    很少听许明忠说笑话的丁教书会意地笑了起来,他说:“典场长、许书记,我来办这事吧,我和动迁办已接触几次了。”

    典宏伟和许明忠对视了一下,许明忠点了点头,对丁教书说:“好,丁科长,你知道这件事的重要性、特殊性和保密性,把它办好了。”

    丁教书说:“行,有了这个办法,我马上找动迁办杨主任试试。”

    典宏伟见这件事已商量出眉目,又说:“高寒生自己的事解决了,我们再给其他户一些优惠,配合一下做些工作,你们看看,这些户最需要些什么?”

    许明忠想了想说:“当然是苗圃了,如果给他们换一块好参圃,工作会更好做些,可是参圃确实不好解决。”

    典宏伟突然想到那天许明忠说过滚地界那块S形小山坡是个好参圃,就又有了主意。他把想法一说,许明忠和丁教书都说办法好是好,就是这块地在滚地界中央,不太好收回。典宏伟感慨道:“为了发退休工资,就得解决十九户动迁,为解决十九户动迁,就得解决滚地问题,看来,我们面对这一团乱麻,就得从收回边界入手了。”

    许明忠和丁教书也思忖着收边界的难度,这些年,边界问题一直困扰着省蓝旗参场,日积月累,已是积重难返。

    丁教书见典宏伟和许明忠沉默下来,就拿起手机联系杨主任。杨主任说他还在服务区工地呢。许明忠说那我们现在就把你送过去。车子往服务区驶去,许明忠和丁教书就把情况介绍了一下,原来,前一阵子修建蓝通公路服务区时,发现了一个被泥石掩埋的古时建起的大院落,考古部门要求服务区停工,现在考古挖掘也基本接近尾声,那四四方方保存尚好的以石头泥墙土坯为主建的大院赫然显现在人们眼前。考古初步得出结论,这个大院是清朝年间的大院,现在正进行考古修复工程。动迁办杨主任他们正在原服务区对过研究服务区新址。

    典宏伟回到场办公室已到了下班时间,他的办公室门口还有十几个三十多岁的人。办公室主任齐双一边陪着他们说话,一边焦急地看着手腕上的老上海表。典宏伟上了楼这些人立即围上来。

    “你就是新场长吧?我们也要地。”

    “对,为什么他们有,我们没有?”

    典宏伟打开办公室,请十几个人进来。这些人推举看上去挺机灵的杨成把来意说了一遍。他们是场内的待业青年,场内说法是大龄青年。说青年也都不小了,大多数都结了婚。前些年,场子弟校毕业一批学生,场内就招收一批工人。这些年后就不招工了,不招工就没有承包田,这些人大多数都在外地打工,有的在蓝旗县就业,还有一些人没有任何出路,只好困在场内。各分场为了稳定这批人,就在地头地脑或者树歇地分给了他们三亩二亩的。这种分配本来就是没有什么统一的规定,对困难程度分地数量也没有统一标准,在分配上难免又掺杂许多人情因素。所以,每年这些大龄青年的种地问题就成了难题。随着大龄青年的增多,有些大龄青年的孩子也到了十八岁以上,又成了大龄青年。土地需求不断增加,而省蓝旗参场的土地还在被周边农民一家一户地蚕食,大龄青年对场领导有意见,对场内只有职工分地也有意见。现在省蓝旗参场是按职工分的承包土地,而附近乡镇是按人口分的责任田。

    杨成基本上把以上情况说清楚了,典宏伟看着杨成说:“我看你说话逻辑性强,有板有眼的,不像是为这三亩二亩地来的吧!”

    杨成说:“典场长,跟你说实话,我现在在蓝旗县开了复印打字社,又办了个学生英语课后班,收入也稳定,不需要这点地,但这种分配方式太不合理了。他们推荐我来,我也是一个爱管闲事的人,就来了。”

    典宏伟打趣道:“看来你还很仗义啊。”

    一句话说得杨成不好意思起来,他看看典宏伟好像没有反感的意思,就接着说:“典场长,他们都是我的同学,看着他们就业没门路种参种田又没地,也是想帮他们一把。”

    其他人附和着说:“是啊,杨成是好心,我们能分着地,他分不分都行,是不是杨成?”杨成很大方地说:“真是这么回事。”

    典宏伟更进一步问:“你们让我到哪里找地呢?”

    杨成说:“典场长,咱们蓝旗参场的土地被周边农民侵占不少,这些地就可以解决问题了。”

    典宏伟也听出了门道,就问:“怎么能收回来呢?”

    杨成眨了眨眼睛:“收是不太好收,多年积累下来的。今天占一点,明天占一块,日积月累形成了既定事实。”

    典宏伟说:“这样好不好,我刚来一天还不熟悉情况。今天就当是你们先给我上了一堂课,我先消化消化。”

    杨成说:“场长啊,我们哪敢给你上课呀,大家都怕你忙,大龄青年的事排不上号,就抢着先来了。”

    典宏伟说:“好,我欢迎你们有问题来找我,不过得给我点时间,你看今天到这里行不行?我现在要下班了。”

    杨成爽快地说:“这个我们都理解,典场长你刚来,晚饭是不是还没安排?我今晚请你吃顿饭,你肯给个面子吗?”

    “今天就不麻烦你了,我还有些事。”

    “真有事啊?我真心请你,本来我也是想请我这些同学撮一顿。场长要是没事咱们一起来吧。”十几个人也一齐让了起来。

    典宏伟忙推辞说:“不了,不了,谢谢你们的好意。”

    办公室主任齐双等在门口,见典宏伟出来就迎上去问:“典场长,按您的想法宿舍就安排在办公室里,晚饭安排在场部办公楼对面的舒雅饭店记账,现在我们一起到舒雅饭店吧。”

    场部门前广场的另一侧是一溜门市房,有三家饭店,还有理发店、台球室、粮店、网吧、药店、自行车修理部等。舒雅饭店门脸比较大,走到舒雅饭店门口,隔着玻璃,典宏伟看到杨成果真领着那十几个人坐到了一角。

    十几个人挤在一起,连呼带叫好不热闹,典宏伟和齐双就在一个小包间里悄悄坐了下来。大厅里的吵闹声立即传了过来。齐双站起身来要去关门,典宏伟示意他不要去,就让门这么开着,对面说话声听得一清二楚。

    还是那个杨成的声音:“各位老同学,我杨成真的没忘大家,可惜你们不会英语呀,反正我们那个培训班也得招英语老师。”

    “得了吧,杨成,我们会英语也不能招我们,大家不知道吧,杨成招的全是年轻漂亮又洋气的女老师。”

    “真的吗,杨成?”

    “那还有啥假呀,我就看见五中的一个大美人在他那上课了。”

    “别扯远了,今天我表现怎样?”又是杨成的声音。

    “行,挺仗义的。我看典场长挺欣赏你。”

    “别逗了,再欣赏也没用了,什么年代了,有能耐都自己干了。”

    “杨成,你说典场长来,能不能把这个场子搞好?”

    杨成说:“难,要是像蓝旗县化肥站那样,大家参股了再干还行,要是梦想把我们场搞成比原来还大的大锅饭,上多大项目也不可能好了。”

    “那也不一定,上好项目一下子就翻了身。”

    “你是没在大锅饭单位呆过,不知道哇,上什么项目也经不起内外一起搅合。”

    “那不一定,要有挣大钱的项目准行。”

    “准行个屁!”杨成有些急了,说起了粗话,“开妓院挣钱不?要是让我们场子开妓院也不挣钱。”

    “瞎说,谁能让开妓院呢?”

    “我说的是比如。”杨成的声音里带着笑意,“比如突然有个特殊政策,允许我们场开妓院。”

    “哈哈!”大家一通坏笑。

    “不过场子开妓院,那也一样赔。”

    “不可能,怎么能赔呢?”分明是大家鼓动杨成接着说。

    杨成道:“现在,妓院成立了,得多少个院长啊,一正五副这就得六个头头吧。还得有个工会主席吧,这也是新工种啊。下设多少个科,你们说得有个办公室吧,得有个行业管理科吧,财会科、审计科、房管科、备品科、卫生防疫科、治安科、宣传科,还得有车队吧,就当二十个科室,一个科室五个人,这就得一百人。有了妓院就得有招待券吧,那么多主管部门,一个部门发一百张免费票,一年就得发出去一万张吧。另外,老妓女工资高不干活,年轻漂亮的能肯干吗?谁还有积极性啊!你们说这妓院还能挣钱吗?”

    “哈哈,还真挣不着钱。”

    杨成继续分析:“这还不算,这边公家的妓院收费高,服务态度不好,环节又多,那边的私娼收费低服务好,不把你的这个妓院挤黄了?”

    齐双听着听着觉得杨成说得太不像话,站起来说我放一段二人转压压他们。典宏伟觉得不妥,正要制止,齐双人已出了门外。一会儿,饭店的音箱里,就有一个女人高叫着:“小李子!”一个男人应道:“喳!”那女人喊道:“传懿旨!”那个男人立即来了一段说口:“喂,西太后老佛爷懿旨下,五府、六部、三公、九卿、贝勒、贝子、公爵、将军、都统、参领、大小臣子,满、蒙、汉各衙门官员听着:京师连日大雨,河道出槽。为叩谢上苍普降甘露,满朝文武沐浴更衣,披挂整齐,于未时刻,随驾往万寿山进香啊!”

    “镶黄旗、正黄旗、镶白旗、正白旗、镶蓝旗、正蓝旗、镶红旗、正红旗、五营十堂内八旗、外八旗、满三旗、蒙三旗、汉三旗、外伙三旗。大清门、午门、端门、天安门、乾清门、正阳门、崇文门、宣武门、西直门、安定门、德胜门、左右两翼,九门提督、都司、守备、千总、把总、外委兵丁一十三层,守卫京城内外。出入警戒,防守严谨,引驾送驾,不得有误啊!”

    说口已毕,两人唱道:“一顶大轿黄金顶,两边排列众朝臣。三军儿郎威风抖,四面保驾御林军。午朝门外三声炮,六里街头挤满人。旗幡招展遮日月,八面威风惊鬼神。九门提督打前站,十里外就能听到擂鼓声。”

    齐双踩着旋律有些得意地回来,见典宏伟正吃力地接电话,音响里的二人转唱得正欢,典宏伟的声音也高了起来:“阿琪啊,我在蓝旗啦,现在已经到了,对,今晚不回家吃饭,我正在蓝旗吃饭,不,我明天、后天……都在蓝旗,这几天也不回去了,为什么?我已调到蓝旗参场当场长了。”

    齐双一听是典宏伟正和妻子通话,忙又转身出去把音箱关了,借机在外面等候。

    这边,典宏伟的妻子付芸琪在吃惊后对典宏伟说:“阿伟,你怎么这么糊涂啊,搅到那里,就像掉进了大酱缸,早晚是咸的,人家躲都来不及……”

    典宏伟解释道:“阿琪,这事定得突然也没得商量,直接就任命了,接着就拉来上任了。”他把上午卢厅长叫去谈话,张副厅长和人事处肖处长领着报到的事说了一遍,那边的付芸琪叹了口气说:“你呀,你不会说,班子里都是些同班同学,得回避一下嘛。”

    典宏伟苦笑着说:“阿琪,事已至此,你就别……”一时还找不出恰当的词汇。

    付芸琪说:“阿伟,不是我不支持你工作呀,我是学历史的,历史这本书里多次重复同样的历史事件,告诉我们一个规律,在矛盾的旋涡中,容易转晕。调整各种利益关系,挡了别人的官道财道,要遭到对方本能的反抗,你呀……”

    付芸琪叮嘱起丈夫来没个完,典宏伟只得嗯嗯地应着,那边杨成的声音再次响起:“哥们儿们,我有个事求求大家帮忙,我要在咱场开个英语课后分班,招生的时候大家好好帮衬帮衬。”

    “没说的。”大家异口同声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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