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阵阵馋人的香味透出厨房，

    热烘烘的烤炉里正在吱吱作响。

    “大嫂，在烤什么山珍海味？”

    窗外的田鼠对窗里的蛤蟆大声叫嚷。

    “他大哥，不是鸡雏也不是麻雀，

    是一只仙鸟，羽毛跟白雪一样。”

    “怎么，弄到了一只天鹅吗？

    你真有通天的本事，不比寻常。”

    田鼠的话蛤蟆打心眼儿里爱听，

    她打开话匣子拉起了家常：

    “看你说的，我也没什么本事。

    事在人为嘛，还不是靠朋友帮忙。”

    “你知道，池塘管理员鹭鸶爱吃鱼，

    我送了几条上好的鲤鱼请他品尝。

    一来二去，我们成了过得着的朋友，

    经他介绍，我跟飞禽界有了来往。”

    “由鹭鸶我结识了鼎鼎大名的仙鹤，

    由仙鹤又结识了老雕，那山林之王。

    后来，我跟雕夫人拜了干姐妹，

    她爱吃螃蟹，我送去了一大筐。”

    “雕夫人陪我走进她家的餐厅，

    我第一次吃到天鹅肉，又嫩又香。

    我请求她帮我弄一只天鹅，

    没过几天，她就满足了我的希望。”

    “这下子，你全家可以饱餐一顿，

    也许我也能分一碗美味的鹅汤。”

    “不行！不瞒您说，他大哥！

    这稀罕物儿我早已安排了用场。”

    “我打算请喜鹊先生来吃个便饭，

    他才真正通天，能见到织女牛郎。

    如果他肯赏脸来尝尝天鹅的味道，

    通过他，就不难弄到天上的凤凰。”

    ***

    且住！我这该死的笔胡诌些什么？

    蛤蟆能吃到天鹅肉，岂不荒唐！

    但“关系”是笑眯眯的特殊许可证，

    不久，凤凰就会放进蛤蟆的烤箱。

    有句谚语，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天鹅在天上飞，癞蛤蟆只会在地上爬，想吃天鹅肉，没门。你看，癞蛤蟆老抬着头，瞪着两只大眼睛望着天空。可是在这首寓言诗里，蛤蟆太太竟然把天鹅放进了她的烤箱，岂止天鹅，连谁也不曾见过的凤凰，她也能弄到手。她哪来的这么大的本事？原来她有特殊的“许可证”，带着笑的，“笑眯眯的特殊许可证”——这就是所谓的“关系”。近几年来，咱们常常听到这样的说教：“要懂得点儿关系学”，“要照顾好关系户”，“不搞点儿关系，你就寸步难行”。诗人所说的那种“笑眯眯的特殊许可证，”就指那种特殊的“关系”。那种特殊的“关系”到底包含着什么意义，在咱们的辞典上是永远找不着的。

    诗人在这首诗里，把蛤蟆太太的心理描摹得很深刻，很细致。看第二节，蛤蟆太太一出场就来了劲儿，那是让邻居田鼠先生给逗的。田鼠先生可真是个妙人儿，他不简简单单地问她“烤的什么”，而偏要问：“烤什么山珍海味？”不用上“山珍海味”这个词儿，就不足以表现他那好奇和羡慕的心理。能让人羡慕还不值得骄傲吗？蛤蟆太太听着特别舒服，所以亲亲热热地唤了他一声“他大哥”。她不直截了当回答，却说什么不是这也不是那，还出了个谜让田鼠自己去破。她兜这么个小圈子，为后边炫耀自己的能耐揭开了序幕。田鼠本来是个鬼精灵，当然一猜就着。他惊诧地用提问的口气说出了谜底，不等蛤蟆太太点头就夸奖她有不寻常的通天的本事。田鼠巧妙地当面奉承，蛤蟆太太“打心眼儿里爱听”，可是面子上还半推半就，假惺惺地回答说：“看你说的，我也没什么本事。/事在人为嘛，还不是靠朋友帮忙。”看，“事在人为”，“靠朋友帮忙”，这两句话多么冠冕堂皇，却是“关系学”的纲领，那些“搞关系”的专家不但把这两句话经常挂在嘴上，而且确确实实，他们就是这么干的。

    从第四节起，蛤蟆太太就尽量炫耀自己的本事：她坚持“事在人为”的信念，怎样想方设法，织成了一张“关系网”，博得了众多“朋友”的“帮忙”。送礼，请吃饭，称兄道弟认干亲，这些都是尽人皆知的“搞关系”专家的伎俩。可是很不简单，看这位蛤蟆太太，她打进“飞禽界”，缺口找得多准。让鹭鸶当池塘管理员本来是桩笑话，谁不知道吃鱼是他的特殊癖好。蛤蟆太太就抓住这个空子打他的主意，用几条鲤鱼就把他给俘虏了，尽管鹭鸶有公职在身，但一来二去，也就成了蛤蟆太太的“过得着的朋友”。蛤蟆太太交朋友都是经过精心选择的：跟鹭鸶结交，为了打进“飞禽界”；跟仙鹤结交，因为仙鹤“大名鼎鼎”，借他的名声可以提高自己的身份；而有了身份，她才有机会和可能去拜见那掌握实权的老雕。老雕是山林大王，得维护他那神圣的威严，跟他随便提要求不十分相当，很可能碰上一鼻子灰。蛤蟆太太走的内线，她专在雕夫人的身上下功夫。老天不负有心人，果真让她“弄”到了一只天鹅，“满足”了她的“希望”——这个她祖祖辈辈都没能“满足”的“希望”。

    咱们真得佩服蟆蛤太太的这一套本事，她有计划，有步骤，每走一步都为走下一步打下了基础，一步也不落空。像她这样精明的人，哪儿肯白花本钱呢？田鼠却不太知趣，可能那一阵阵香味直扑他的鼻子，使他无法抵御那馋人的诱惑，他竟然老着脸皮要讨一碗美味的汤喝，话可仍旧说得很婉转。蛤蟆太太可不含糊，立即把他回绝了。她说“这稀罕物儿”，她早已派定了“用场”，要请真能通天的喜鹊“吃个便饭”。每年七夕，织女跟牛郎在银河上相会，喜鹊得上天去给他们俩搭桥，所以“通过他，就不难弄到天上的凤凰”。看她说得多么自信，没有十二分的把握，她是绝不会把私底下的打算向邻居田鼠这样和盘托出的。

    诗人写到这儿，突然对自己大喝一声：“且住！”他说他写了一派胡言——癞蛤蟆竟能吃到天鹅肉，世界上哪儿会有这样荒唐的事儿。可是紧接着他又说，别小看了那“笑眯眯的特殊许可证”，凭着那种所谓的“关系”，蛤蟆太太不久，也就是说，她用不着再花多大的力气，就能把凤凰放进她的烤箱了。可怕就可怕在这一类荒唐透顶的事儿竟会成为现实，而诗人所以担忧，正因为他时常听到这一类荒唐透顶的传说，尽管他不相信，却的的确确实有其事。在这首寓言诗里，诗人让吃到了天鹅肉的蛤蟆太太来现身说法，把那些“搞关系”专家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赤裸裸地暴露在读者面前，让咱们读了，对那些八面玲珑的家伙从内心感到厌恶，从而提高警惕，杜绝那“笑眯眯的特殊许可证”的流通渠道，不许那些家伙再悄悄地进行偷盗，悄悄地损害国家的利益和人民大众的利益。

    这首诗是押韵的，可是押得不很严格。一开头就起了韵，第一节第一行末一字的韵母是“ang”，从第一节到末一节，各节的第二行和第四行，末一字的韵母都是“ang”，可是有的该念阴平，有的该念阳平，有的该念上声，有的该念去声，所以说押韵不很严格。虽然这样，咱们念着，听起来还比较顺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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