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陛下！陛下！兽人打过来了！”

    泰瑞纳斯国王抬起头，惊讶地望着卫队长莫雷夫冲进王座厅。“什么？”他没有理会那些聚集在这等待他接见的贵族和平民们发出的惊叫，站起身来，挥手示意卫队长上前。“兽人们？在这里？”

    “是的，陛下。”莫雷夫答道。他是一名久经沙场的老兵，泰瑞纳斯从他年轻的时候就认识他，看到他面色苍白浑身发抖使他十分惊讶。“他们一定翻过了山脉——就在我们说话的时候他们正在湖那边源源不断地涌出来！”

    泰瑞纳斯从卫队长身边走过，大步走出王座厅。他快步走下大厅，又沿着一小段台阶登上了最近的一处露台，就在他妻子的休息室外。莉安妮和他们的女儿佳莉娅在休息室中，其他的侍女们等在一旁。她惊讶地抬起头，看着他走进休息室，从她身边经过，莫雷夫紧跟在身后。

    泰瑞纳斯推开了房间另一头的窗户跨进阳台——然后他停下脚步，愣住了。平时在这里能够看到湖对面令人惊叹的山脉美景。景色依然是原来的样子，但以往他能在水面到山石之间看到的绿茵现在已经变成了黑色，而在他看着的时候那团黑色仍然移动，仿佛大地正在从下方被搅动。部落真的来了。

    “怎么会这样？”他向莫雷夫问道，莫雷夫也走到了阳台上，看着这一切目瞪口呆。“他们一定是穿过奥特兰克来的——匹瑞诺德为什么没有拦住他们？”

    “他们一定击溃了他的防线，陛下。”莫雷夫轻蔑地答道。即使如此惊恐他也表现出了对奥特兰克的国王与士兵们的看法。“那里的山路都十分狭窄，只要有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就能挡住部落，除非他们的指挥官不称职。”

    泰瑞纳斯皱着眉摇了摇头。他和莫雷夫有同样的看法——他从来不喜欢匹瑞诺德，他一直觉得匹瑞诺德自私而狡猾。但匹瑞诺德的将军哈斯是一名称职的指挥官，本人又是一名可靠的战士。他可以组织起坚实的防线——但是如果匹瑞诺德下了命令，即使那个命令十分愚蠢，哈斯也很可能会服从。

    “向奥特兰克派出信使，”他最终决定，“也向其他联盟军队派去信使，让他们知道我们的状况。我们以后再来调查发生了什么。”泰瑞纳斯说道，并没有费心指出前提是他们得活到那个时候。“当务之急是集结守军，敲响警钟，让所有人都进到城里来。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他又朝湖那边看了一眼，那片黑影已经沿着另一侧湖岸开始缓缓移动绕过水面。不，他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信鸽被派往了其余的联盟领袖和联盟军队已知的最后出现的地方——辛特兰。其中一只信鸽直接飞向了激流堡，它所携带的信息被迅速解下，直接送到了脾气粗暴的激流堡领主索拉斯·托尔贝恩手中。

    “什么？”托尔贝恩读完消息，大声喊道。他原本正用一只沉重的木杯喝着麦酒，现在他把木杯向着远处的墙壁猛摔过去，把木杯砸得粉碎，木屑和麦酒溅了一地。“那个白痴！他都做了什么，就这么让他们过去？”托尔贝恩一向看不起匹瑞诺德——不仅仅是因为他们是邻国，在边境上有一些摩擦，也是因为他个人讨厌他。那个人总是太圆滑太狡诈了。但即使是匹瑞诺德那样自大虚荣的白痴也应该能拦住一支入侵的军队！也许没办法彻底拦下他们——如果部落真的如同洛萨所说以及后来的许多报告所确认的那样数量庞大，他们可以不计后果强行突破——但至少这能极大地阻滞他们，给他们造成极大伤亡，也能够足够早地警告洛丹伦让他们做好充分准备。现在兽人们已经来到了湖畔平原，泰瑞纳斯除了关闭城门准备迎接第一波攻击之外也没有时间做什么别的了。

    托尔贝恩站了起来开始踱步，没有注意到那封信仍然攥在他的拳头里。他希望前去援救他的朋友，但并不确定那样做是否是最好的行动。泰瑞纳斯是一位出色的军事家，他麾下的卫队也是这片大陆上最出色的，他的城墙与城门坚固厚实。他确定，他们可以顶住第一波。但如果让整个部落都从山里冲出来，用他们纯粹的数量优势淹没王都的话，就危险了。

    “该死的家伙！”托尔贝恩走过他沉重的椅子旁时一拳捣在了扶手上。“匹瑞诺德应该挡住他们！他至少应该警告我们！哪怕他是那么无能！”他突然有了另一个想法，停下了脚步。匹瑞诺德对成立联盟的想法从来不热心。托尔贝恩想起来了，匹瑞诺德和格雷迈恩是仅有的两个不同意成立联盟的人。他回忆着和洛萨、泰瑞纳斯及其他人在王都举行的那次会议。没错，格雷迈恩也反对这个提议，但主要是因为他十分自负，认为吉尔尼斯可以击退任何胆敢入侵他们的敌人。而匹瑞诺德则是不喜欢战斗的想法。托尔贝恩一直觉得他的邻居本质上就是个懦夫，而且还是个浑蛋——他在知道自己能占据上方的时候很乐意进行战斗，但讨厌参与可能会使他冒险的战斗。匹瑞诺德也是第一个提出尝试和谈的人。

    “那个白痴！那个白痴叛徒！”托尔贝恩重重踢了椅子一脚，使得椅子滑过花岗岩地板。他已经叛变了，不是吗？他和部落谈判了！托尔贝恩明白自己想的不会错。匹瑞诺德从来不为他人考虑，只会考虑自身安全。如果能够保证他和他领土的安全，他会很乐意与恶魔交易。这也正是他所做的。现在一切都说得通了。部落之所以能够穿越山脉而没人报警的原因，匹瑞诺德没有抵抗也没有警告任何人的原因。是他允许他们通过的。大概部落许诺在战后会放过他或者让他继续统治。

    “啊！”托尔贝恩气得说不出话来，他从椅子旁的武器架上抄起他的斧子，砍向面前的桌子，一下把它砍得粉碎。“我要杀了他！”他吼道。他的战士们与下属贵族们惊恐地退去，神色紧张，他们的反应让托尔贝恩想起来他并非是独自一人。个人恩怨现在要放在一边，最重要的是这场战争。

    “集结部队，”他对惊呆了的守卫们下令，“我们去奥特兰克。”

    “但是陛下，”他的卫队长答道，“我们已经派出半数军队加入了联盟的主力！”

    托尔贝恩皱起了眉头。“好吧，那就没有办法了。带上你能找到的所有人。”

    “我们要去增援他们吗，陛下？”一位贵族问道。

    “可以这么说，”托尔贝恩答道，他再次举起战斧向那个人笑了笑，“可以这么说。”

    安度因·洛萨拉起面甲环视四周，用手背擦去眼中的汗水与砂砾，一边漫不经心地把剑在一具倒下的兽人尸体上蹭了蹭，擦去盖满剑身的血污。

    “这是最后一个兽人吗，爵士？”他的一名士兵问道。

    “我不知道，孩子，”洛萨老实地答道，他的双眼仍然扫视着树林，“我也希望如此，但是我不抱太大希望。”

    “还有多少这种怪物啊？”另一个战士问道，从脚下的一个兽人身上拔出自己的战斧。这块不大的空地上到处都是尸体，不都是兽人的。这是一场血腥的遭遇战，而上方的树枝太过密集，蛮锤矮人无法利用他们的狮鹫支援，所以洛萨和他的士兵们只能靠自己了。他们赢了，但只是因为这一小队兽人显然和其余兽人的大部队失散了。

    “多得很。”洛萨心不在焉地答道。然后他又对他的士兵们笑着说：“不过现在少些了，嗯？”他们也笑了起来，这让洛萨涌起一阵自豪。这些士兵有的来自洛丹伦，有的来自激流堡，一两个来自吉尔尼斯，甚至是奥特兰克，还有一些是和他一起从暴风王国来的。但在过去的数周里他们已经抛开了地域差异。他们现在都是联盟的士兵，像兄弟一样并肩作战。这让他为他们感到自豪。如果其他的部队也能像这支队伍一样团结协作，他们就还有希望，他们有希望赢得这场战争，也有希望在战后继续保持和平。

    他突然注意到了一旁的什么动静。“戒备。”他警告道，重新合上头盔的面甲，警惕地蹲伏下来，举起剑对准动静传来的方向。不过树林中冲出来的不是兽人，而是人类——他手下的一名士兵。

    “爵士！”那个士兵喘得上气不接下气。但他看上去并没有受伤，他的剑也还在身侧没有拔出来。“有情报，爵士！”洛萨这时才注意到他的一只手里握着一小片羊皮纸，正在递向他。

    “谢谢你。”他一边说一边接过信件。一名士兵递给信使一只水袋，他感激地接了下来。洛萨忙着阅读羊皮纸上写着的内容，他身边的士兵们看到他的下巴在头盔下收紧了，不安起来。

    “怎么了，爵士？”看着洛萨抬起头，在将羊皮纸揉成一团，然后像扔一只恶心的虫子一样扔了出去，其中一名士兵终于忍不住问道：“有什么问题吗？”

    洛萨点了点头，仍然在思考着他刚刚收到的消息。“部落已经前往洛丹伦，“他低声说道，引得几个士兵惊讶得吸了一口气。“他们可能现在就在进攻王都。”

    “我们该怎么办？”一名士兵急切地问道，洛萨记得他是来自洛丹伦的。“我们必须立即出发！”

    但是洛萨摇了摇头。“我们离得太远了，”他悲伤地告诉那个士兵，“我们来不及赶到的。”他叹了一口气。“不。我们要完成我们在这里的任务，消灭或者赶跑辛特兰的所有兽人。我们不能让部落在这里建立据点，不然他们就能从这里出发，向北或者向南袭击这片大陆上的任何地方。”

    他的士兵们点了点头，尽管他们看上去都不太满意，因为他们要继续在这片森林里游荡，寻找落单的兽人，而他们的朋友和家人则要独自面对剩余的部落。洛萨也没办法责怪他们。“图拉扬和其余联盟军队已经出发了，”他安慰道，这让好几个士兵满怀期待地抬起了头，“他会赶上增援城市的。”他紧紧握住自己的剑。“一旦我们完成了这里的任务，我们就会向王都进军，一路扫清那些从他的攻击下逃脱的兽人。”

    士兵们欢呼起来，洛萨也笑了起来，但他心中仍感到一阵冰凉。他明白他们对最终仍能帮得上忙，同时对联盟必将获胜，他们要做的只有清剿残军这样的想法十分高兴。他希望真要这么简单就好了。

    “不要再分心了。”他放任了士兵们一小会儿，然后警告他们。“我们要确认附近已经没有其他的兽人小队了，然后我们就返回鹰巢山重整队伍。”士兵们点头表示服从命令然后举起武器，重新大致排成了队列。洛萨站在队伍最前方，他们一同再次走进了森林中，信使也与他们一起。

    “他们来了！”

    泰瑞纳斯向下望去然后露出了痛苦的表情。兽人部落已经渡过了洛丹米尔湖——眼尖的弓箭手们报告说兽人们搭起了简易的桥梁，不过在这个距离上看起来他们就像蚁群一样从水面上涌了过来——而且现在正在迅速靠近城墙。他仍然惊讶于他们庞大的数量。从城墙上他所望见的看来，他们还是高大的野蛮人，随便一个就和最高大的人类一样强壮，而且体形更加宽厚，有着强健的肌肉和巨大的兽型脑袋。好在他没看到什么攻城器械，只有一根显然是被用来当作攻城槌的粗壮原木。但兽人们带着武器，在他看来是巨大的战锤、战斧与大剑，他相信他们同样带着绳索与爬钩。

    还好王都的城墙一如既往地坚固。从未有敌人能够突破它的防御，泰瑞纳斯决心要将这个纪录维持下去。

    当然他们没有时间充分准备。要集合人民不算难事，因为大多数人本来就住在城中。家畜则要麻烦得多，所以有些牲口干脆被抛下了，让它们自生自灭，就像其他东西一样，只有那些体积最小最贵重的财物被带在身上。守军们尽量保证在城门关上封闭之前让所有人和财物进了城，但大多数人逃出来的时候只有身上穿的衣物和当时能随手带上的工具和其他财物。他们的家园肯定会被部落摧毁，泰瑞纳斯也明白将来要重建家园会花上很多时间。前提是他们能击退部落，并且能够再次离开这座城市。

    他环顾着城墙，他的卫兵与士兵们已经做好了准备。对于要保卫这么长的一道城墙来说人数有些少。但他大多数的士兵已经与洛萨和联盟其他军队一同开拔。泰瑞纳斯并非对此感到后悔。部落必须被阻止，而洛萨也需要能够调度尽可能多的部队。当然，他从未想过部落可能会进攻这里，更不会想到联盟的主力既没有在他们的进攻道路上阻截，也没有在他们后面赶来增援城市的守军。但是即使王都被攻陷了，如果联盟最终取胜了，那这个代价也是值得的。

    然而这并不意味着他会将这座城市拱手相让。泰瑞纳斯又向下望去，觉得兽人们现在已经离得够近了。在这个距离上他能够看到他们的獠牙，还有他们脖子上、手上与头上挂着的流苏、骨头与勋章，显然是之前战斗中的战利品。很好，他们会发现这次战斗比他们先前所遭遇的都要困难。无论发生了什么，部落将记住这场战斗。

    “倒热油！”泰瑞纳斯大喊道，下面站成一排的莫雷夫和其他人都点了点头。他们斜过排布在城墙上的巨大坩埚，让沸腾的热油沿着城墙倾泻而下。冲在最前面的兽人这时候已经几乎来到了墙边，热油当头淋下，将他们彻底浇透。热油烫掉了兽人们的血肉，兽人们都痛苦得尖叫起来，最前列的兽人们全都缩在地上，翻滚抽搐着。只有几个兽人摇摇晃晃地逃开了，大多数兽人再也没起身。

    “准备更多油！”泰瑞纳斯命令道，仆人们赶紧跑起来执行，用粗杆把大锅撑起来运走。要把这些大锅重新装上油，加热再运回到城墙上需要不少时间，不过他想部落哪都不会去。这不是一场迅速的遭遇战或者是速战速决的战斗——这很可能会是一次长期围攻，感谢圣光他们食品饮水储备充足，能够支持数周。再浇上一两次他们可能就会把油用完，不过对于他们的防御这只不过是个开场。泰瑞纳斯有的是别的招数给这些胆敢攻击他家园的野性难驯的兽人见识。

    索拉斯·托尔贝恩就像是一只山地山羊轻松地大步翻越山脉，他带着脚钉的重靴在崎岖的灰色花岗岩上寻找着牢固的落脚点。他的士兵们跟在他身后，每一个人都既熟悉在山间攀登，又擅长作战。激流堡是一个高山王国，它的子民们从小就学会了如何攀登岩石峭壁以及翻越山峰。

    奥特兰克的第一条山路就在他面前。托尔贝恩已经能够看到一些正在从积雪中走过的身影，这些高大魁梧的身影正步伐平稳但笨拙地行进着。显然部落的兽人们还不习惯奥特兰克山脉这样的海拔。这些山路正是为不熟悉山地的人小心地开凿出来的，一直延伸到山外，使得奥特兰克和激流堡能够与他们的低地邻居们交易与沟通。托尔贝恩和他的人民则不需要这种方便。他们更喜欢自己攀爬到他们乐意的任何高度，而不是被困在他们面前这样的槽道中。这种山路太容易被阻塞——和被埋伏。

    托尔贝恩蹲下来向他的士兵们做了个手势，准备好了战斧。还没好，还没好……就是现在！他越过岩壁，稳稳地落在两个兽人之间的山路上，让他们措手不及。他的战斧寒光一闪，让一个兽人的脑袋和身体分了家，然后反手一挥砍中了另一个兽人的喉咙。两个兽人都倒下了，他们两边的兽人跌跌撞撞地乱成一团，纷纷举起武器。但是这时另外四名托尔贝恩的战士也跳到了山路上，每边两个，劈开了队伍中的另一个兽人。然后更多他的士兵跳了下来，依次攻击那些已经倒下的兽人更远处的兽人。几分钟之后这二十多个兽人就全死了，山路上堆满了尸体。

    托尔贝恩和他的士兵们把这些已经被冻僵了的兽人尸体都推到一起，一直堆到山路最高处。他在那里部署了十个人守卫这个临时的路障，然后带着剩下的战士们又爬出了山路。

    “很好，”在他们向北前进的时候托尔贝恩告诉他们，“这样就解决了一条路。”另一条路只需要再爬不到一个小时就能到。

    他们发现那条山路上也挤满了行军的兽人，也用相同的方法发动了攻击。托尔贝恩能够看出兽人们都是令人生畏的战士，高大、强壮而坚韧。不过他们并不习惯寒冷或者高山，也不习惯从他们头上跳下来的敌人。第二条路就像第一条路那样简单地被解决了，第三条路也一样。第四条路则稍微麻烦一些，因为这是四条路中最宽的，它能让四个人或者三个兽人并肩走过，因此托尔贝恩和他的战士们四人一组跳了下去。很快这条路也被堵住了，他们还推下巨石，保证这里再也无法通行。

    第五条路很通畅，至少没有兽人。托尔贝恩发现有几名战士驻守在这里，但他们是人类，穿着奥特兰克的橙色制服，而且他们同时守在道路上方和路上。

    “站住！”一名奥特兰克士兵喊道，他发现了他们，把长矛指向他们的方向。“报上你的名字和来意！”他的好几个同伴也跑过来支援他。

    “索拉斯·托尔贝恩，激流堡国王。”托尔贝恩简短地答道。他怒视着这些士兵，虽然他明白他们只不过是在服从命令。“匹瑞诺德在哪儿？”

    “国王在他的城堡里。”那个士兵傲慢地答道，“而你在入侵我们的国土。”

    “那兽人呢？”托尔贝恩问道，“他们是入侵者，还是客人？”

    “我们绝不会放兽人过去。”另一名士兵说道，“我们会誓死守卫这条路。”

    “不错，”托尔贝恩答道，“只是他们不走这条路。他们在这里南边的四条路上。”

    这让那些士兵惊愕不已。“我们被告知要驻守这里，”其中一名士兵说道，看上去十分困惑，“他们说兽人打算通过这里。”

    “但是他们并没有。”托尔贝恩吼道，“幸运的是我的人现在正把守其他山路，但许多兽人已经走过去了，向着洛丹伦。”其中一名士兵稍微年长一些，显然是个老兵，当他听明白情况的时候吓得面色苍白。托尔贝恩面向他问出了下一个问题：“哈斯在哪里？”

    “哈斯将军在下一条路上，和我们的主力在一起。”那个士兵答道。他考虑了几秒然后提议，“我能带你们过去。”

    托尔贝恩认识过去的路，但他也明白如果有人带他过去，就能更容易和哈斯说上话。所以他点了点头，向他的士兵做手势让他们跟上他和这个奥特兰克士兵。

    他们又花了一个小时才来到另一条路。这是通过奥特兰克山脉的最宽敞的一条道路，足够让两辆满载的马车相向通过而不会擦到岩壁，把大多数士兵部署在这里也是很明智的。如果兽人们选择的是北方的道路而不是南边的道路的话。托尔贝恩看到哈斯正与几名下级军官谈话，但他还是等着那位带他来的士兵先向那位敦实的将军敬过礼。

    “哈斯将军，大人！”那个人喊道，“来自激流堡的客人要见您，大人！”

    哈斯抬起头，看到托尔贝恩的时候皱了皱眉头。“谢谢你，中士。”他说，然后走过来加入了他们，同时向敬礼离开的中士回礼致意。“陛下。”他严肃地说，向托尔贝恩点了点头。

    “将军。”托尔贝恩一贯欣赏哈斯。这个人是一名强韧的战士，也是一位优秀的战术家，而且为人正直。他向来不愿与他交战，并且希望这次也不需要。“兽人们正从你们南边的山路蜂拥而过。”他直截了当地说，“我们已经替你们封锁了那些道路。”

    哈斯面色惨白。“南方的山路？你确定吗？”他挥挥手让托尔贝恩不要点头。“你当然确定。但是为什么？国王私下告诉我兽人会沿北行进，而不是通过南方。这也是他派我们来把守这些山路的原因。”

    托尔贝恩四下看了看。没有奥特兰克士兵靠得够近能够听清他压低声音说出的话。“你是个好士兵，也是个出色的指挥官，哈斯。”他低声说道，“但你总是不擅长说谎。你知道他们会走南边，不是吗？”

    奥特兰克的将军叹了口气点了点头。“匹瑞诺德不知用了什么办法和部落谈好了交易，”他坦白道，“我们让出路，换取他们的保护。”

    托尔贝恩点了点头。这正如他所怀疑的。“而你赞同这么做？”他问道。

    哈斯拉下了脸。“我们面对的是灭顶之灾！”他尖锐地答道，“他们会碾碎我们，杀光我们的人民！没人会来支援我们！”他摇了摇头。“匹瑞诺德做出了优先保护奥特兰克的决定。他所做的可能并不高尚，但是能拯救性命！”

    “那些在洛丹伦的人命呢？”托尔贝恩低声问道，“因为你让部落毫无阻碍地通过，他们会死！”

    哈斯盯着他。“他们是士兵！他们早就习惯了风险！部落会杀光我们的家人，我们的孩子！这可不一样！”

    托尔贝恩点了点头，对这位年长一些的男人感到一丝同情。“是啊，不一样。”他答道，“你对你人民的忠诚值得称赞。但如果部落占领了洛丹伦，他们就能控制整片大陆。为什么你觉得你们可以独善其身？”

    哈斯叹了口气。“我不知道。”他承认道，“他们的首领向匹瑞诺德做出了承诺，但我不知道可以信任这些怪物多少。”他摇了摇头。“我告诉匹瑞诺德我们应当遵守对其他国家的誓言，但他抛弃了那个誓言。我曾宣誓效忠于他，我必须遵从。另外我觉得他可能是对的，这可能是我们幸存的唯一机会。”他皱起眉头。“但是整个种族的生存比某一个国家的生存更加重要。如果我们丧失了我们的荣誉，我们将一无所有。”他扬起下巴，脸上露出坚定的表情。“那么，我会重拾我们的荣誉。”他说道。然后他转过身向他的士兵大喊起来：“军士！集合士兵！让所有人以最快速度向南边的山路进军！我们要去增援我们的激流堡盟友，捍卫那些山路，击退兽人部落！”

    “但是，大人——”那名军官正打算反对，但哈斯的喊叫声打断了他。

    “立即行动，士兵！”他吼道，那个士兵赶紧敬了个礼，跑着去执行命令。然后哈斯又转回托尔贝恩。“他在城堡里。”将军简短地说道。他并不需要解释他指的是谁。“他的私人卫队也在那，不过他们只有二十个人。我可以把他拽出来。”

    但是托尔贝恩摇了摇头。“我们眼下没时间担心他的问题。另外……”他指出，“如果是我去，这就是侵略。如果你去，那就是叛国。”他皱起了眉头。“我们以后再让联盟和匹瑞诺德算账。眼下最重要的是拦截部落。”

    将军点了点头。“谢谢。”然后他转过身去，和他的军官们一起集合士兵。

    “该死，我们来晚了！”图拉扬拽紧缰绳，俯瞰着下方的山谷。

    他和卡德加还有其他骑兵正马不停蹄地赶路，而其他部队则紧随其后。现在的最佳方案是从西侧穿过壁炉谷的丘陵然后抵达王都北面，他们就能向下包抄，从城市后面的广阔平原通过主城门抵达城市。但是现在他不太确定用额外的行军时间换取地形上的优势是否值得。

    图拉扬本来还想从索拉斯·托尔贝恩那里征募更多的军队。但激流堡离他们规划的路线太远了。图拉扬曾经考虑过绕道而行，不过部落也选择了穿越山脉，而且比他们要先走一步的消息让他转而决定继续行军。他们必须及时赶到！

    但眼下他站在山崖上向下望去，掠过延伸进洛丹伦的山谷，以及山脚的湖泊，看到了他没能及时赶到的事实。部落已经抵达了，他们沿着山谷展开，就像秋天树下的枯叶一样围绕着那座骄傲的城市。

    “他们还没能攻破城墙。”奥蕾莉亚站在他身边指出。她和其他精灵，无论战士还是游侠，都轻松地与战马一同行进。她和洛瑟玛·塞隆都赶到前面与他一同查看前方的情况。“现在支援他们还不迟。”

    “是，你说得没错。”图拉扬承认道，他把失望抛到一边，更加冷静地分析起情况。“这场战斗还没输，有我们的支援王都绝不会陷落。”他摸了摸下巴。“这甚至是我们的优势。”他低声说道，更加全面地考虑起来，“部落并不知道我们已经到了，我们可以把他们包夹在中间。”他皱起了眉头。“但是我们得让泰瑞纳斯知道我们已经到了，这样才能协调我们的攻击，而且让他知道他没有被抛弃。”

    塞隆点了点头，注视着下面和远方成群的兽人。“计划不错。”他同意道，“但我们要怎么联系上城中守军？没人能够毫发无伤地穿过这些士兵，精灵也不行。”

    奥蕾莉亚点了点头。“如果是在森林里，我也许可以。”她承认道，“但这里是一片开阔的平原，没有办法找掩护。试图靠近就是自杀。”

    卡德加正骑马站在图拉扬另一侧，他冲这三个人笑了起来。“我能过去。”他向他们保证道，对他们的表情回以大笑。“——只要一点点帮助。”他补充了一句，瞥了一眼刚刚停到他们身旁岩石上的一个带着文身的矮个子。

    “陛下！”

    泰瑞纳斯抬起头，看到一名士兵大喊着指向城外。他顺着那个人的手向外望去，心想着也许是兽人们又集结起来准备发起进攻，但那个士兵指的是天上而不是下方。泰瑞纳斯看着，他发现一个黑影在向他们飞来，惊得吸了一口气。

    “弓箭手准备！”他盯着那个黑影喊道，“但是没我的命令不要射箭。”这有点奇怪。当有成千上万名兽人在下方冲击着城墙的时候，为什么要派出单独一个什么会飞的东西？那是个侦察兵，一个间谍，还是别的什么？

    弓箭手们各就各位，拉开长弓搭上了羽箭，静静地等待着。那个身影越来越近。泰瑞纳斯现在可以看出那是一头狮鹫，不过远比画在纹章徽记上的那些让他觉得更加野性而美丽。它的羽毛在阳光下闪着金色、紫色与红色的光泽，它靠近的时候凶猛的头像鸟一样转着，巨大的金色眼睛四下打量。

    它背上还坐着一个人，握着缰绳坐在鞍具上，仿佛在骑一匹马。

    骑手个子高大，但并没有兽人那么魁梧。而且他还穿着衣服，比下面那些绿皮战士穿的要多得多。泰瑞纳斯紧紧盯着，随后他瞥到一抹紫色，舒了一口气。那不是盔甲，是法袍，这只会意味着一件事。

    “放下武器！”他对弓箭手喊道，“这是一位达拉然的法师！”

    狮鹫拍打着巨大的翅膀，向他们俯冲下来。然后它冲过了他们，又盘旋回来。弓箭手们已经转向下方的兽人。显然这个骑手正在找地方降落，最终决定降在附近的一座角楼上。角楼上有一个宽敞的圆台，用于放置油锅、弩车和烽火。泰瑞纳斯大步走了过去，莫雷夫紧随其后。他们来到塔楼的时候狮鹫正好着陆，它折起翅膀收在身边。

    “嗯，很高兴我还没忘记怎么降落。”骑手一边说，一边跨出一条腿，从鞍具上跳了下来。“谢谢。”泰瑞纳斯听到他对狮鹫低声说道，狮鹫轻啼回应。然后法师转过身来，露出了白色短须，泰瑞纳斯认出了他。

    “卡德加！”他说着，伸手握住了法师的手。“你为什么在这里？还骑着这个东西？”

    “我带来了好消息。”这位看起来年老的法师笑着答道。他看起来十分疲倦，但除此之外都还好。“图拉扬和他的部队就在北方山谷的另一边。”他告诉泰瑞纳斯，一边感激地接下莫雷夫递过来的水袋灌了一口。“我们会从后面进攻部落，把他们赶开。”

    “好极了！”泰瑞纳斯一拍双手，几天以来他头一次感到高兴。“联盟军队到了我们就能两面夹击部落，把他们碾碎在中间！”

    “这就是图拉扬的计划。”法师高兴地赞同道，“库德兰借给我这头狮鹫，这样我才能联系上你们进行协调。我很高兴我还记得麦迪文教给我的驾驭狮鹫的技巧。”

    “来吧。”泰瑞纳斯对他说。“我的仆人会照看这头狮鹫——他们会喂它水，我相信我们能找点东西喂它。我们来谈谈图拉扬爵士认为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以及要怎么让这些污秽的兽人为胆敢进攻我们的城市而后悔。”

    “冲锋！”图拉扬把战锤像长矛一样举在胸前，一马当先，踢马从水中冲到岸上，冲向成群的兽人大军。大多数兽人的注意力仍然在他们面前无论如何强攻也无法损伤分毫的城墙上。只有几个兽人听到了图拉扬战马的嘶鸣声，转过了头。其中一个张嘴试图发出警告，但是图拉扬的战锤直直穿过他的下巴打碎了下颚，这一击的力量折断了他的脖子。兽人倒在了地上，图拉扬的战马从他身上踩了过去。

    其他骑兵骑马跟在他身后，他和骑兵后面则是步兵们，穿过城北的平原。现在他们冲向部落，部落也转过来面对着他们。

    这时城中的弩炮开火了，羽箭和矢石像雨点一样落在兽人们的背上。

    图拉扬率领着他的骑兵们冲入了部落的前排，然后穿过了他们，绕了一圈又冲了回来。这时城里的守军也发起了第二轮攻击。

    兽人们阵脚大乱不知所措。当他们朝向城墙的时候，联盟士兵们会从后面袭击他们。而他们朝向联盟士兵，又会遭受城中守军的攻击。他们还没能打破城墙，所以没办法退入王都，但他们不通过联盟军队也没办法退到湖边和山上。无论他们朝向那一边，都有兽人死去。

    不幸的是，部落经受得住伤亡。一大群全副武装的兽人战士向前走来，图拉扬不得不撤回他的骑兵。精灵弓箭手们向兽人军队射出一片箭雨，射倒了好几个，但是新的兽人战士立即填上了空缺。兽人们开始向联盟军队扑去，逼得他们要么退却，要么被沉重的兽人躯体碾碎。图拉扬发现自己和士兵们被一步一步逼向了水边。一旦他们退出兽人们能够到的距离，剩余部落士兵又把注意力转回王城。他们猛扑向城墙，迅速消耗着城中的热油、石块和一切能用来砸向攻城者的东西。

    弩车没办法攻击紧贴城墙的敌人，否则它对城墙造成的伤害会比入侵者造成的伤害还要大。因此兽人们可以安全地攀爬城墙以及撞击城门。虽然城门目前仍然撑得住，但是遭受着猛烈的撞击。而且兽人士兵们来到护城边，狞笑着攀爬翻越。大多数兽人在爬到墙顶时都被挡住、刺中或者猛砸了下去，但有几个爬了上来，开始攻击守军，打乱他们的阵型，在城墙的防御上扯开了口子。第一拨爬上城墙的兽人很快都死了，但更多兽人紧随而来，而且现在尸体也堆了起来，在兽人攀爬城墙时为他们提供了一些掩护，让他们有地方落脚，并且在攻击卫兵之前准备好他们自己的武器。

    “这样不行！”卡德加向图拉扬喊道。他们正骑马穿过一座粗糙的桥梁，无疑是那些兽人建来渡过湖面用的。“这样下去我们没有足够的士兵战胜他们！我们需要想点别的方法！”

    “有什么建议我洗耳恭听！”图拉扬答道，一边用战锤猛砸一个冲过来的兽人，“你能用魔法干掉他们吗！”

    “可以，但是没太大用。”卡德加一边用剑刺向一个靠得太近的兽人一边答道。“我一次只能干掉几个。我能召唤风暴，但是也没什么用。而且会耗尽我的法力，让我接下来没法再使用魔法。”

    图拉扬点了点头。“让我们先带着部队退过湖，然后守住这座桥！”他对他的朋友说，再次挥舞起他战锤的同时用他的盾把一个兽人撞到他们下方流动的水中。“然后我们等到他们不再注意我们，转过身的时候再发起攻击。”

    卡德加点了点头，他忙着自卫顾不上答话。他希望这个新计划有效。否则部落只需烧毁桥梁然后继续猛攻城门直到城门被攻破。一旦城门失守他们就能进入城市，而且再也没办法把他们赶出去。在暴风城，卡德加曾经见过兽人们是如何夺取城池的。他不想见到那一幕再次上演。

    “城门要撑不住了！”

    泰瑞纳斯摇了摇头，想把这些叫喊声抛在脑后。但是他现在无暇亲自去查看。他站着观望下方战斗的地方不远处有一个兽人爬上了墙头，正向他冲了过来。那个兽人张嘴大笑，露出了他锋利的獠牙，缓缓挥舞着他沉重的战锤。泰瑞纳斯不情愿地捡起一把落在地上的剑，痛苦地意识到他自己并不是一名战士。

    一个人来到了他身边，他认出那是莫雷夫，稍感安慰。卫队长拿着一支长矛，他向兽人猛刺过去逼退了他。“您应当去查看城门，大人，”他冷静地说，再次刺向兽人，“这里交给我。”泰瑞纳斯看到兽人背后有好几个守卫正在赶过来，其中两人也带着长矛。

    泰瑞纳斯意识到这里已经不再需要他，如释重负地放下剑转身离开。他低下头走下城墙里一段不长的台阶，从一个守军的小军械库旁边走了出来，然后从那里走上了一条沿墙的狭窄小路。小道尽头是一道短阶梯，他跳上阶梯，再次回到了城墙上，不过现在他已经来到了城门正上方。

    他还没来到城墙边上就已经感受到了沉重的撞击，冲击让他的牙齿磕在一起，城墙的砖石也在摇晃。他朝下望去，看到兽人们用一根粗壮的树干撞击着前门。即使从这里泰瑞纳斯也能看出，他们每敲一次，城门都在颤动。

    “加固城门，”他对一位站在附近的年轻上尉说道，“找点人撑住前门。”

    “用什么，陛下？”那名年轻的军官问道。

    “用你能找到的所有东西。”泰瑞纳斯答道。他的视线越过城墙，注视着聚集在这里围攻他和他城市的无数兽人。在更远的地方他看到了桥上金属闪烁的亮光，他明白图拉扬和他的部队撤到了那里，以便准备他们接下来的行动。泰瑞纳斯只希望他们接下来的行动足够巧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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