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断幸福-理想的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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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明得到了那个人,明明知道就是他,却找不到该有的甜蜜感觉。

    隐竺想着假期里发生的事情,真是喜忧参半,表情自然也阴晴不定。

    “冯隐竺,冯隐竺?”

    萧离叫了几声,冯隐竺才回过神来,“啊?”老板突然出现眼前,她吓得一下子站了起来。

    萧离摆摆手,示意隐竺坐下说话。隐竺这次没搭他的车回来,好像是今早才赶回J市,所以萧离也是上班后才见到她,见到的就是这个若有所思到魂不守舍的冯隐竺。

    “假后综合症?”萧离并没有心情跟她开玩笑,“你如果没有状态,我可以再给你一天假,我希望明天你的注意力的集中程度能有所改善。”这里的工作可以说是刚刚上手,容不得他有丝毫松懈。之前他观察人,别人何尝不是在观察他。大动作、小动作,此时都是蠢蠢欲动的时候。

    隐竺本想坐下的动作僵在了那里,她略显狼狈的理了理耳边的碎发,“我不需要再休息。萧总有什么吩咐?”

    “你跟我进来。”

    那天之后,隐竺又开始了没有休息日的生活,加班已经成了一种常态。这段时间,隐竺才慢慢品出了萧离的变化。如果说,萧离以前做副手的时候,是笑面虎深藏不露,那么此刻他已经转换了角色,他要做冷阎王,不但霸气十足,而且不留情面。当然,这是他对内,对下;对外、对上,他依然是不卑不亢,不居功、不自傲的有为形象。

    隐竺发现,萧离很不喜欢自作主张的人,但他又很赏识有思想的人。他不会贪下属的功劳,但是他不希望事情脱离他的掌控。如今,在他的手下,关键是做好两条,第一是听话,第二是能干,但是听话永远是第一位的。

    那个不大听话,总是揣测上方意思办事的李主任,首当其冲的被翦除掉,将他下派。他这个人倒是很干脆,递了封辞职信,再不来上班了。隐竺觉得,即使下派,在他们这样的单位,也是个实缺,是个肥差,他能舍得,倒也是个放得下的大气之人。萧离对于李主任的离职,没有给予过多的关注。当这个李主任摇身一变,变成原材料供货商再出现的时候,他才知道,这个李主任早就留了后手,对退路早有准备。

    别以为他们是买家,就有什么主动权,事实是完全相反的。他们这种关乎国家命脉的基础工程的合作企业的选择权,根本上还是以政府指导为主,招标只是形式而已。所以这个李主任转眼间就变成与萧离平起平坐一般,谁也拿他没办法,还得防着他私下里下绊子,毕竟他在J市的分公司很多年,对什么情况都了如指掌。

    对于这一变化,隐竺冷眼看着,萧离似是没觉得有什么不便。有需要的应酬,萧离也会如常出席,该聊正事聊正事,该客套客套,对李主任甚至还比别人更亲切些,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每当这个时候,隐竺都觉得,男人工作真是很不容易。不论是否位高权重,都有虚以委蛇的时候,能人所不能,忍人所难忍,用这个去给自己垫脚,四平八稳后,方能继续向上。

    细节问题谈了几次都没有结果,萧离再沉的住气,也流落出点疲惫。

    “明天你不用跟我去了。”

    隐竺知道他说的是和李主任李传山的饭局。那种场合,她是很不愿意去的。可是,她如果不去,那几个副手,也是要看萧离笑话的,他没个人在身边帮衬着,保不定那些人要怎么闹腾呢。喝酒是起码的,喝多是基本的,余兴的节目是一环扣一环,不带重样的。萧离这样的人,放下身段应酬他们,他能做。隐竺在他的表情上甚至看不出一丝勉强,谈笑风生,但是她就是知道,他骨子里其实特腻歪这种应酬。每每终于撑到回家的时候,路上,他累得甚至一句话都懒得说了。

    “你也别去了吧,你的脸色很不好。”

    萧离揉了下头,“没事,这两天就完事了。他也不会再闹下去了,我给足了他身后那个人面子,他们也该见好就收了。”

    “早知道他这么神通,你还会不会……”隐竺的处世哲学很简单,就是少得罪人,谁知道各人的根儿都在哪儿啊,她不存扳倒谁的心,也不跟任何人硬碰硬。工作了这几年,她记住了一点,就是千万别小瞧任何人。

    “你当我不知道?”就是知道,才要快点下手。偶尔被恶心一下总比时时在身边,需要提防着身后的刀子强。压不住的,就得铲除掉。他不是专制独裁,他只是希望他的团队,是一个行动整体,而不是内部互相牵扯,扭成一团乱麻。

    隐竺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她只需要信任和跟随就行了,他本来也没有跟秘书交待内情的必要。

    她没想到,李传山他们会那么过分,把萧离灌进了医院。萧离或者以为什么都在他掌控范围内,却没料到,他的身体,他的直属手下,关键时刻闹罢工。

    接到电话的时候,是凌晨三点。手机铃声骤然想起,她一激灵,首先反应出来的是家里老人是不是不好了。接起电话后,知道是萧离住院了,这颗心才放了下来。见到萧离躺在病床上,脸色惨白的全无血色,才觉得他真是可怜,自己这个该忠心的手下,都并没把他的身体那么当回事。

    给她打电话的是李传山,在她赶到医院的时候,他还守在里面。也亏了是他,看出来萧离是昏迷,而不是简单的酒后熟睡,将萧离及时送来医院。

    “李哥,今天真得要谢谢你!你也早点回去歇会儿吧,这儿交给我好了。”隐竺的谢意半真半假吧,没有李传山的及时发现,后果不堪设想。而且,就算是隐竺将人送来,也一定会手忙脚乱一番,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抢救、入院、住进高间,料理得这么妥当。可没有他的锱铢必较,萧离也不可能喝到这个程度。隐竺跟着萧离这几年,没见他喝多过,喝到住院,更是闻所未闻。可遇上了这个喜欢用酒解决问题的非常人,萧离也是很无奈吧。

    “今天这事儿,也是我引出来的,有什么可谢的。”

    “话可不能这么说,李哥,酒桌上高一点低一点,那还不都是正常的。萧总也是为了跟你们喝尽兴,醉了也是他自找的。”

    隐竺知道,现在她的态度很关键,一句话说得不好,就会反增嫌隙。让李传山认定了萧离会因这次的事情恨上他,以后萧离再怎么想法子补救,就难了。所以她大事化小,只将酒精中毒说成喝醉,让李传山宽心。毕竟,在旁人眼里,她和萧离的关系,绝不是那么单纯。

    李传山多精的人啊,听隐竺这么说,也表态,“肯跟我们这些粗人敞开了喝,那是给我们面子,没拿我们当外人啊!萧老弟不是贪那口酒,他这是舍命陪君子,妹子你真不能怪他,要怪就怪我这个当哥哥的没照顾好他。”

    “李哥,咱可别提怪不怪谁了,喝点酒罢了,哪谈得上怪不怪罪的。你这次也知道他酒量深浅了,以后酒桌上,就麻烦你看着他点,不能由着他性子喝个没完,你说话比我管用。”

    “这话怎么说?”

    隐竺忙把刚刚准备好的高帽子递过去,“有本事的人,他就服气呗。”

    送走了李传山,回来就看到大睁着眼睛的萧离。隐竺心道,你醒了就该早出个声啊,竟然还装昏迷,任我一个人在那儿胡说八道出洋相。

    “喝点水么?”

    “嗯。”

    扶起萧离,喂他喝了半杯水。隐竺是想把杯子给他,让他自己喝,可是他一拿起杯子,手就抖得直晃,她只好再拿回来,完全接手了这个工作。

    “你刚才说的很对。”

    “唔?”隐竺也接了杯水喝。

    “有本事的人,我就服气。”

    “啊?咳咳……咳……”喝进去的水没有呛出来的多。

    好不容易顺过气来,隐竺忙承认错误,“对不起,我自作主张乱说话了。”

    “你是说错了。”

    隐竺又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老板看来真是酒精中毒了,中毒的表现就是深藏不露转为信口开河。

    “管用不管用,和谁有没有本事、我服气不服气没关系。”

    隐竺虚心听着他的指正,可他竟然只说了半截话,就没了下文,看来中毒也直接影响了他的逻辑性。垂头等了半天,见老板再无训话,抬头看看,萧离的眼睛又闭上了。隐竺转身,尽量不发出一点声响的向沙发走去,要在这里等到天亮了。

    看好位置,隐竺摆好姿势慢慢向下坐,小心翼翼的动作,却被一声低低的呻吟打断,“隐竺,我头疼……”这是萧离第一次直呼隐竺的名字,并没有任何准备的过程,很自然的就这么叫了。

    隐竺也没怎么在意,称呼而已。看着他手按在头上,难受的把脸都侧入被里,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值班护士能不能提供些帮助,可护理站那儿暗暗的,之前来给萧离拔针的小护士,也不见了踪影。

    隐竺只好走到萧离床头,“疼的厉害么?难受得睡不着?要不然我找医生给你打一针吧!”

    萧离把头向下又抵了抵,“不用了。”他这几个字说得极慢,好像每个字都要忍受很大的痛苦,费很大的力气才能说得出来。

    见他这么难受,隐竺拉开他的手说:“我给你按按吧,你放松,睡一会儿就好了。”以前给爸爸头疼的时候,隐竺也帮他按过,有没有效果她也不知道。爸爸说好,可做不得准。

    萧离的手顺从的放在一边,隐竺就接手了这个按住头部的工作。她用拇指轻按太阳穴,四指在萧离脑后按摩。由于姿势的关系,后面的几个手指,基本上就是托住他的头,不需要动,也动不了。开始时隐竺是站在床边,弯着腰,后来她侧坐在床边,有个借力的地方,手上才又有了劲儿。

    揉了一会儿,手是真的酸了,就揉揉停停的在萧离的脑袋上磨蹭。萧离的手轻拍了下她的手,“可以了,谢谢。”

    “萧总,需不需要我通知你的家人或者朋友?”再过几个小时到上班时间的话,她就得去上班了,萧离的状况,身边没有人照顾也不行。

    “能通知谁?他们都在国外呢。家人移民过去了,女朋友跟着好朋友走了,”萧离看看隐竺,“我这个时候只能自求多福,没人可找。”

    隐竺愣在那里,接不上话。她的原则是,千万不要知道上司的任何事,即使知道也要让他以为她不知情,更要让所有人以为她不知情。这个原则虽然到了这边,不得不被打破一些,毕竟所有人都认为她理所当然的知道很多老板的事情。但是,那仅仅是猜测,谁问什么她都当不知道,也就得了。她哪里知道,简单的一句询问,会引出这么劲爆的话题。现在,她知道了他这么私人的事情,回头有什么风吹到他耳朵里,她都是被怀疑的不二人选。秘书,保密也是第一要务啊。

    “你那是什么表情,同情我?”

    隐竺真是大汗淋漓,只不过是冷汗淋漓。她可没觉得萧离有什么是需要她来同情的,即便是他真有什么不幸,那也轮不到她这个五十步笑百步的人来同情。是啊,即使是再怎么不去想,她还是得承认,她算不上幸福。明明得到了那个人,明明知道就是他,却找不到该有的甜蜜感觉。

    “我哪里有资格同情谁,我只是没想到,你竟然也有不如意。”

    “不如意?算是吧。大学毕业的时候,真有点众叛亲离的感觉,他们先后去了国外,强烈反对我留下来。”

    “知道我为什么来这里工作么?”萧离已经处于自动自发而且自问自答的状态,“我大学时,有个同学就是这里人。寒假的时候,我们去他家过年,这个年过得,真的,我毕生难忘。”

    “我没想过,如今的社会,这么发达的社会,竟然还有些地区,过年都没有电。不对,不是完全没有电,是每天晚上像宿舍一样,定点给电,只不过时间要更短一些,只到八点。年三十那个晚上,破例供电到十点,大家都集中到村里那几户有电视的人家去看晚会。”

    “我那时候就想,我要为这样的地方,做一点力所能及而且实实在在的事情。”

    “你的同学呢?”

    “他出国了。”

    生活在那个环境中的人,都没想过要做什么切实的努力去改变那儿的生存条件,也难怪萧离的家人不理解他了。

    “听说他在国外已经结婚生子,老人都被他接出去了。跟他比,我的动作太慢了。这么久,我还没能全面改进那个地区的电网,实现二十四小时供电。”

    “总是要一点一点修过去,哪会像他举家搬迁那么简单。”

    “钟夏,我大学时的女朋友曾说我,是空谈理想的梦想家,迟早会鸡飞蛋打。”

    “所以她就飞了?”

    萧离被这句话逗得笑出来,“对,还是比翼双飞。”

    隐竺望着这个堪称流光溢彩的笑容,心里忽然觉出了差距。以往对着这个老板,是怕是抗拒,打的是这份工,说到底和谁当上司没什么关系。现在,是敬是可望不可及。建设祖国,可能是所有人儿时具文的理想,可长大后,谁真的把这个时时放在心上呢。做一份工,养家糊口,客观的付出劳动,贡献份心力也就罢了。现如今的社会,成功的标志已经完全用金钱和权势量化了,修一座桥、铺一条路这类的工程,与利益和政绩更多的联系起来,谁还会觉得是什么造福千秋万代的功业呢,都是为自己谋福利,别的都是顺带着的附属品。隐竺毫不怀疑萧离所说的,跟着他做事,的确是在切切实实的做事情,这一点,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萧离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一样,“不用那么看着我,我也不是胸怀多伟大的理想,只不过我需要的成功感更难满足而已。”

    “满足这种成功感,宁可舍弃所有?”隐竺并不是非得唱反调,可敬佩归敬佩,不赞同就是不赞同。萧离为了他的这个理想,放弃了太多,别说他家人不理解,就是她这个外人看来,都是不可思议的。明明以他的本领,有很多种途径可以轻松登顶,偏偏他选择最辛苦最笨的办法。

    “连你也不赞成?”

    “嗯,怎么说也是大材小用了。”如果说他真的胸怀大志,不是应该投身到推动整个人类科技文明进步的事业中么?他非要做这样的实际的工作,说到底,还是书生意气,热血沸腾得有点不切实际了。

    “是觉得我不适合这里吧。我也怀疑过,今天尤其怀疑。练了那么久,酒量还是不行。”

    “可别的事,换个人可未必及得上你。”

    “你真的这么想,不是为了安慰我?”

    “不是,我是真的这么想的。”不唱高调,也不潜心钻营谋一己之私,已经足够难得。

    “即使是安慰,我也要当真。我需要有点安慰,尤其是这个该死的头疼又来了……”

    这以后,隐竺算是自食了安慰不当的苦果。萧离开始更大力的、更彻底的使唤她。明明没交待的工作,他会理直气壮的找她要结果,一旦配合不上,他就会毫无顾忌的暴跳如雷。最后,往往是这个结果……

    “我想好后,难道没告诉你么?”

    “没有,您没告诉我。”

    这实在不是隐竺的错,她怎么会知道自己的上司什么时候一闪念过什么决定呢?虽然已经习惯了他专门为她预备的各种火气,但是还是会觉得委屈。因此,隐竺每天早上与萧离确认日程安排之余,又加上一项,同他确认她自己的工作。

    与萧离的剑拔弩张并不是没有一点好处的,同事看她的目光平常了许多,公事上接触多了,渐渐也发展出些许类友情的感觉。遇到隐竺挨批,也会替她打两句抱不平;中午吃饭,晚上下班,也有人会叫上她一起走。

    上次放假回来后,隐竺已经不再搭萧离的车上班。一般她都会早起一点,步行上班,实在来不及,她就打车走。天气冷了以后,她打车的次数也增加了。可车也不是那么好打的,有时候往往都走到公司了,还没见一辆空车。所以,虽然不至于迟到,但也往往都是踩着上班的铃声进门。

    “又迟到?”萧离实在是没法忍下去,隐竺不来,秘书室的张玥就会给他冲一杯甜的发腻的咖啡,而且还每次的甜度都绝不相同。

    “只是比平时晚了一点。”隐竺没多解释,开始例行公事的汇报日程。

    “先别走,把这个喝完了拿出去。”萧离指指眼前的杯子。

    隐竺尝了尝,刚好是可以入口的滚烫,也就慢慢喝光了。早上只来得及吃了个三明治,凉凉的,胃里正不舒服呢。

    “如何?”

    “蛮好。”

    “那么甜你还说好?”

    隐竺端着杯子狐疑的问:“你喝过了?”

    萧离点点头,“我是想知道,到底还能甜到什么程度。”

    隐竺有点难以置信,他喝过了还让自己喝光?这应该属于什么行为,恶作剧?真难想象这是萧离能做出来的事情。

    压下心里的那点怪异感,隐竺开始同萧离谈条件,“如果我保证元旦前都早到,能不能在节前请两天假?”

    “元旦前好像只有四天了,”萧离老神在在的说,“何况,早到不是你份内的事情么。”

    “不要算了,我明后天请假。”隐竺是想趁年前,去吴夜来那里看看。那次电话之后,他们谁都没主动联系过谁,昨天往家里打电话,才知道,元旦他还是照例没有假期。好也罢,坏也罢,总是要面对面的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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