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妃低着头一语不发，脸上看不出喜恶。
明月心内戚然，不禁暗暗替太子妃捏了一把汗，也深怪贵妃娘娘多事，今天她过来好像是故意来找茬的，一直挑太子妃的短处。
殿下无人说话，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低头不语的太子妃身上。
半晌，大家听见一道幽幽的语声，“爹爹身为大顺朝的王爷，理应为国为民优心效劳，一个小小的生辰算得了什么，我不怪他。”
贵妃娘娘的脸色渐渐难看起来，看着她冷笑不语。
皇后娘娘这时也道：“难得你深明大义，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母后答应，明年的生辰一定让爹爹回来为你庆生好吗？”
“儿臣谢谢母后。”
一场风波渐平，众人唏嘘不已。
宴席一直摆到晚上，下午，各宫嫔妃们便早已累了回去休息，晚上再过来，而孩子们则一起到御花园里玩耍，皇子们一起，帝姬们一起。
剩下的两个外人，是太子妃和月瑶小姐。
她们并肩走在一起，阳光下，一红一紫的身影看起来十分般配，气氛也很融洽，从前那些事似乎都是泡影，从没发生过一样。
帝姬们在草地上放风筝，一路欢声笑语传来，皇子们也有自己的乐趣，只有她们两个人静静走着，显得太过冷清了些。
月瑶脸上挂着些许浅淡笑意，挑眉看着走在身边的太子妃，事实上，她甚至还不能算是一个女人，比她还年小两岁，但是这样走在一起，她却已经明显感觉到从地身上散发出来的强大气场。
让人无法忽视。
“太子哥哥一定让你觉得很累了罢，听说你每天要一日三次喂他吃药，还要按照皇后娘娘的吩咐替太子打理起居，这些你都做得惯吗？”月瑶笑着道，平和的口吻就像是对多年不见的闺中好友聊天，抬头看着天上飞着的风筝，眸光澄净得如一潭清水。
听见她叫他太子哥哥，长妤在心底笑了，太子比她大八岁，可她从来都叫他殿下，或者昭华。
“这些事情每天都做也就不觉得累了，像是习惯。”她淡淡的道，语声里听不出喜恶。
月瑶转过头，用探究的目光盯着她看了良久，突然问道：“你爱他吗？”
“为什么这么问？”长妤不懂，她从没想过什么爱不爱，甚至连爱是什么都不懂，她只知道太子是属于他的东西，就像爹爹也是属于她的，这么简单而已。
“如果你不爱他……那请你不要伤害他。”
她突然之间的郑重口吻让长妤不得不再一次审视她，不以为意的轻笑，“我伤害过他吗？为何殿下从未提起过？”
她言下之意是，就算我伤害了太子，也轮不到你来置问。
闻言，月瑶仰天讽刺的笑了，想起那天晚上他醉倒之后趴在她怀里说的话，她真恨不得上前去抽这个女人一耳光，她将他害得那么苦，连喝醉了都还一直叫着她的名字，担心自己不小心得罪她，惹她生气，或是自己的母后伤害了她，他将种种的错都揽到自己身上。
看到他爱她爱得那么卑贱，失去自我，月瑶真的很想上前摇醒他，让他看清现在坐在他面前的人是袁月瑶，如果他真的痛苦的话，那为什么不去找那么女人说，而要在她面前，让她看着他这么痛苦，这么心疼……
“太子哥哥是个很善良的人，就算你伤害了他，他也不会忍心说你的。”
长妤垂眸微笑，附和的道：“是啊，他很善良，善良到分不清什么是同情什么是爱。”
她抬头看着天上风筝，想起五岁那年坐在爹爹腿上看丫鬟们放风筝，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罢！
听出她话里的讽刺意味，月瑶不由的沉下脸色，嘴唇颤抖着，不再说话，阴沉着脸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了。
长妤无动于衷，看着在天上自由翱翔的风筝，缓缓叹了一声。
明月远远的跟在身后，看到月瑶小姐生气走了，走上前道：“太子妃，月瑶小姐她怎么走了？晚上还有宴会呢？”
“她可能累了。”长妤淡淡的，转头看了一眼那边还在跟七皇子他们下棋的太子，低下头道：“我们也回去罢，我有些累了。”
晚上的宫宴月瑶没有出席。
席散后，长妤和太子共乘一顶轿子回东宫。
路上，她一句话都不说，昭华因为今天月瑶的事一直不敢招惹她，这会见她疲惫的阖着眸靠在那里休息，他小心翼翼的将她的身子移过来靠在自己肩上。
“谢谢。”长妤小声道。
昭华愣了一下，他以为她睡着了呢！“你今天累坏了罢？”
“恩，有点。”
“那就睡一会罢，到了我叫你。”他身子僵直的挺在那里，怕她不舒服，长妤动了动身子，主动的拉着他的手，他的掌心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暖，不同于爹爹厚实的手掌，他的手没有干过一点粗活，比女人的手还要柔软的，握在手里软棉棉的，很舒服。
“殿下。”她轻唤。
“恩？”
“月瑶今天能来，我真的很开心。”
昭华的脸色有些不自在起来，握着她的掌心微微有点出汗，“哦，你开心就好。”
长妤闭着眸，都能猜出他现在的表情，她轻笑着，向他怀里靠了靠，他连看她的勇气都没有，她相信他亦不敢做对不起她的事。
良久，她缓缓的道，“殿下，我相信你。”
昭华低头看着她，心中划过一片暖意，将她的身子搂进怀里，长妤挑了个最舒服的姿适靠着睡了。
回到东宫的时候他没忍心叫醒她，亲自将她抱回了房间。
隔日醒来已是中午，长妤没想到自己居然会睡得这么久，撑着沉沉的头坐起身，明月正在整理昨天送的礼物，见她醒了，走过来道：“太子妃这觉可睡足了。”
长妤苦笑着摇头，看着她手里的盒子道：“那是昨天月瑶送的礼物吗？”
明月见问，脸上表情有些不自然，笑着道：“是啊，我正想收起来呢！”
说着就走到一旁，似乎在躲避什么，长妤道：“拿过来我看看。”
明月没办法，只能拿过去。
长妤昨天没有仔细看，今天才发现，这是一个檀木的盒子，精致的做工与纹饰看起来价值不菲。
她打开盒子，看到里面的东西时不由得笑了。
明月惶恐的看着她，“太子妃……那个，可能是宫人们搬动的时候不小心打碎了，回头我问出来是谁，一定严加惩办。”
长妤笑而不语，缓缓起身走到妆镜前，看到镜子里自己苍白的容颜和眸中吟吟的笑意。
“没关系，帮我好好保存起来。”她将盒子递过去，明月接过来，小心翼翼看着她的脸色，“太子妃，真的……没关系吗？”
太子妃轻笑不语，缓缓走到桌边，拿起昨天她错当成太子送的那件宫装，笑着道：“只是一件礼物而已，用不着大惊小怪。”
“可是，这仕女是断头的。”明月脱口而出，惶恐的低下头，看着里面那条翠玉制的仕女像，仕女自头部断开，和身子分成两半，刚才她看到的时候几乎快要吓死了，没想法月瑶小姐居然送来这样的东西，可是太子妃却一点都不介意，还让她好生收着。
明月看着她，真的有点看不懂了。
太子妃没有说话，若有所思的看着那件桐花宫装，片刻后道：“这件是七皇子送的吗？”
明月笑着道：“是啊，太子妃真是聪明绝顶，昨天不光那些礼物全部猜对了，而且就连，就连……”
说到这里，她突然想起什么，震惊的抬头看着太子妃。
如果她知道这是七皇子送的话，那昨天为什么故意说错？
此刻，看着面前这个才刚过了十三岁生日的丫头，明月突然有种恐惧的感觉，“太子妃，你……是怎么看出这是七皇子送的？还有昨天那些又是怎么猜出来的？”
长妤笑而不语，将目光从宫装上收回，想起那天他将桐花搁在她掌心时，指尖碰触的温润触感。那个男人竟然知道她喜欢桐花！
外界都传她喜桃花，疏不知是因为爹爹喜桃花，她才一直爱在房间摆放桃花，就连衣服上头都喜欢绣桃花。
可她真正喜欢的是，是檀园的桐花。
抬头看到她用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自己，长妤笑着道：“哦，我昨天过去之前，就事先问过中宫殿宫女，所以知道。”
明月长舒一口气，原来是这样，是她多心了。
“把这件宫装收起来罢。”她吩咐。
明月上前取了宫装，连同月瑶小姐送的断头仕女一起收到柜子里，转身回来侍候她梳头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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