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墙铁壁:河北民间抗战纪实-男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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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采访人:张德彪(男,79岁,河北省蒿城县人,抗战时期在冀东一带从事文化宣传工作,曾任教员、编剧、剧团团长。现退居北京市昌平区。本文所叙述的是当时发生在他身边的一个真实故事……)

    文中主人公瑶舜,原名张窑顺,男,1920年生于唐山市玉田县某村,后随父迁居唐山市生活,1932年入某京戏社学戏,工旦角,颇有美誉。1942年被日军杀害。

    瑶舜永远也忘不了自己被师兄诱奸的那一天。

    瑶舜是唐山玉田人,父亲原来做煤炭生意,后来破了产,走投无路,四处躲债。他十二岁那年冬天的一个晚上,父亲偷偷地回到家,让母亲把预备过年的衣服给他穿上,领着他走进了一个朋友的家。父亲的这个朋友他见过,是唐山最有名的京戏班“华裕社”的老板,也是一位梅派名旦,父亲当年生意红火时常常带着自己为他捧场。父亲让他跪下,说:“孩子,爹本来是要供你上燕京大学的,但现在不行了,我看你是一个学戏的好坯,你也喜欢梅派,今天就拜师吧,这是苏老板,他往后就是你的干爹了。”他心里一惊,对京戏他是打心底里喜欢的,从小就跟着父亲看戏,那一年,梅兰芳在北平长安大剧院演出,他全家还专门坐火车去了呢。家里有一摞摞的唱片,他听了上千遍,把留声机都累坏了。不仅听,还对着镜子学唱,梅派的代表剧目,从唱腔到念白,他早已烂熟于口。可让他马上拜师,却是没有心理准备的。但他看着父亲那黑黑瘦瘦的脸,也就认命了。

    苏师傅是一位和蔼又严厉的长者,他除了亲自口传身教外,还让一个叫王功的男旦专门带他。王功才十六、七来岁,专攻梅派,已经学了六年戏,是团里主演的B角,大家私下里都说,这孩子聪明得很,将来一定会成为名角的。但苏师傅暗地里对瑶舜说:“孩子,你好好学吧,你能超过他的。”

    王功教瑶舜学戏,真的很卖力气,从吊嗓子到台步、舞剑、水袖都一丝不苟。两人同吃同住同练功,不几天就成了最好的朋友。

    有一天睡觉的时候,王功告诉他,梅派的兰花指是一绝,食指和小指的伸缩有很多讲究,与头、眼、臂、腰、臀、腿的谐调更有不少密诀,要学好,没有一两年的功夫是不行的。

    瑶舜天生一掌柔指,细白如葱,梅派的做功里最让他醉心的就是兰花指了。

    两年后,瑶舜的唱功和做功均有大进,声域宽畅,音色甜润,尤其穿上戏装,彩扮起来,灵俏的兰花指与迷幻的眼神和婀娜的腰身柔美地共同旋转起来,顾盼生情,流光溢彩,真是风舞杨柳枝,满台春风起。别人赞叹说,这孩子真是天才啊,没准会成为第二个梅兰芳呢。

    可苏师傅却摇摇头说:“这些都只是梅派的皮毛啊。”说完,拍拍他的后背,深深地叹一口气,意味深长地说:“孩子啊,要端稳这碗饭,还要能受得了戏子的罪啊。”

    他感激地点点头,是啊,两年来,师傅对他真是比亲爹还要费心啊。可他也很纳闷,难道自己还不够吃苦吗?自己可是比别人下了多十倍的功夫啊。

    他太年轻了,他怎么能理解透师傅的意思呢?

    那是冬至过后的一天夜里,苏师傅破例请他在唐山最好的酒店“玉香楼”喝酒,让师兄王功做陪。那一天,师傅喝了不少,师兄喝了不少,他也喝了不少,晕晕乎乎的,浑身燥热。回房睡觉后,他感到心旌摇荡,肋生双翅,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膨胀。他不知道,刚才苏师傅已经在他的酒里下了迷魂药。这时已是后半夜了,昏暗中,师兄王功蹑手蹑脚地走了过来,轻轻地坐到了他的床边,先是握住了他的兰花指,而后又开始抚摸他的胸部和腿部,他心底刹时涌上一种本能的厌恶,想把王功一手推开,但忽地又感到了一阵阵从未有过的舒适和痛快。于是,他闭上了眼,一任师兄顺流而下,直达他的根部。那真是一片快乐的沼泽地啊,他已经心甘情愿地沦陷为一坨酥软的稀泥了……

    第二天,苏师傅严正地告诉他,男人要想成为真正的名旦,必须要试着做女人。

    他点点头,似乎明白了什么。

    也许瑶舜天生就是名旦的坯子,就像当初父亲让他学戏没商量一样,当苏师傅把他又领进另一扇门里的时候,他也半推半就地顺从了。他想,要成为名旦,这也许是必须的代价呢。况且,做女人有什么不好的呢,自己从小不就是恨不得变成女孩子吗,女孩子才是天地间最美丽最纯情的晶体呢。

    于是,从此后他与师兄更是形影不离,连薪水也合在了一起。白天的时候,他们是师兄和师弟,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他们的双人床就变成了一个欢乐的池塘,而他们则又变成了亲密无间的鱼与水。

    渐渐地,他沉溺在这个温热的池塘里,难以自拔了。而一些女孩子特有的细腻和柔情也在他心底悄悄地分蘖了,与女人在一起时会体味到一股特殊的昵融与暖香,而看着男人则是那样的粗糙和陌生。

    十五岁的时候,瑶舜的唇边开始长胡子了,黑茸茸的,特别恶心。每天早晨,他就对着镜子,伸出兰花指,一根根地拔掉,这样连胡子茬都可以薅除的。虽然很痛很痛,但摸摸下巴,光溜溜的,心底就涌上了温泉般的慰藉。但好景不长,仅仅在第二天早上,新生的烦恼又爬满了唇边和下巴。就这样,胡子夜夜长,兰指天天拔,有时,他真恨不得把下面的男根也一起拔掉呢。

    也就是在这一年,瑶舜正式登台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苏老板高价辞聘了原来的梅派A角,由他直接补上了,师兄王功却仍是B角,而且还是他的B角。更让人不可思议的是,王功居然毫无怨意,反而很乐于给他这个师弟和徒弟当配角。

    《霸王别姬》、《贵妃醉酒》、《天女散花》、《嫦娥奔月》……瑶舜的肚囊里盛装着一部又一部美仑美奂、金壁辉煌的梅派名剧,他的唱功和做功都趋进了出神入化的境地,一批又一批的观众纷纷在他的兰花指下染上了“梅毒”。

    他越来越成为戏神的化身了,他的名气越来越大了。

    山本大佐从日本陆军士官学校步战科毕业,在日本驻上海领事馆当过5年的课长,是一个中国通。他性清温雅,热爱京剧,尤爱梅派。上个月,他调到唐山升任驻军参谋长了。在当地一家商会会长父亲寿宴的堂会上,他意外地遇到了瑶舜,竟魂不守舍,如遇前缘。于是,从此后,无论瑶舜在城内哪个剧场演出,他都去捧场。每次看戏的时候,他都换上便装,自己排队买票。日本票是粉红色的,板硬板硬的,俗称割耳朵票,官称龙票。山本不缺龙票,他缺少的是一种难与人言的东西。

    两个月后,他请人送来桂帖,要与瑶舜交朋友。

    瑶舜不想去,但苏师傅劝他,这里是日本人的地盘,咱们要生存,就不能得罪他们。瑶舜想了想,还是勉强去了。

    山本大佐也在“玉香楼”请他吃饭,真是巧得很,吃饭的地方正是上次苏师傅请客的同一个房间。酒桌上,这个热情的日本人握着他的兰花指,谈笑风生,极尽谦恭,说了很多很多的中国典故,瑶舜都不知道,谁让他没上完小学呢。不知不觉中,他对这个日本人竟油然生出了若多的敬意和好感。酒后,山本大佐要留他同宿,他婉言谢绝了,但那一天晚上秋雨豪注,久久不辍。山本不由分说,牵住瑶舜的手指就登上了汽车,向他的兵营开去。

    山本的屋内整洁宽敞,很是优雅,全是名人字画、京胡和唱片。山本打开留声机,梅兰芳翩翩地出场了。天已经很晚了,山本兴致勃勃地说,今天咱们结成兄弟怎么样?瑶舜心内一惊。他毕竟是一个日本人啊,临行之前,苏师傅和师兄都告诫自己,日本人惹不起,但也不能交朋友,交朋友就是汉奸,过后抗日政府是要清算的。他想了想,说,今天喝多了,喝多了,睡觉,睡觉。

    山本开始脱衣服,日本人的内裤很特别,只有一条布带,缠在腰间,再兜住裆部。关灯后,迷迷糊糊中,山本竟来到了他的床边,坐下来,轻轻地为他压压被子,托住他伸出被窝的手指,细细地捏着。瑶舜假装睡熟了,没有动。停了一会儿,山本顺着瑶舜的胳臂慢慢地滑了下去,在他的胸部和腹部之间来回反复地游移着。他害怕得不行,仍是没有动,这时,山本温热的手掌已经覆盖住了他的下身……

    瑶舜突然明白了,浑身三万六千根毫毛立时竖了起来。他猛地把山本的手推开,结结巴巴地说:“不、不!山本太君。”

    山本恳求道:“瑶舜君,我第一次见到你就喜欢上了,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瑶舜坐起来,整理好内衣,劝慰说:“我可以答应和你做朋友,但我们要做君子式的朋友。我明天早上还要练功,请你把我送回去吧。”

    山本大佐说:“可以,你有什么要求我都能答应,但今天晚上,你一定要答应我,我等了5年,已经受不了了。”说着,一把搂住瑶舜,热烘烘的嘴唇贴在了他的脸上。

    瑶舜急忙跳下床去,伸手要穿衣服。

    山本大佐的脸憋得通红,喘着粗气,已是箭在弦上,弓满如月了。他一下撕破瑶舜的内衣,把他拥倒在床上。

    瑶舜心底骤然涌上一阵强烈的恐惧和厌恶,他似乎意识到了一种无可避免的绝望和灾难的降临,浑身顿时生发出一股本能的拒绝和反抗。他伸出兰花指,不顾一切地甩了出去,山本大佐的脸上立时盛开了一朵浑厚的梅花。

    山本满眼金星,恼羞成怒,一脚把瑶舜踹翻,顺手就抓过了桌上的军刀。

    瑶舜抢先一步,用手指狠命地戳向了山本的眼睛……

    山本大佐惨叫一声,双手顾不得捂住眼睛,极敏捷地挺起刀锋,“噗”地一下就插入了瑶舜的肚子,再顺势往上一挑,瑶舜的五脏六腹全破水了。血液喷溅在洁白的墙壁上,像一幅硕大的泼墨山水画。

    瑶舜挣扎了几下,就平静了。

    这是日本军人典型的杀人和自杀动作,日本是海洋民族,这是长期剖鱼时习惯动作的演进。

    山本大佐的左眼珠从眼眶里坠了出来,花花红红地挂在脸颊上,瑟瑟地颤动着。他似乎没有在意剧烈的疼痛,照了照镜子,又重重地坐在地上,用另一只眼呆呆地看着墙上的天皇御像……

    黎明的时候,山本吃力地站了起来,把瑶舜的遗体放平、摆正,又用清水把他脸上的血渍一点点擦拭得白白净净,然后自己也躺了下去,与瑶舜紧紧地靠在一起,挽过他的一只手,按在自己的胸口上……

    门外站岗的日本勤务兵进来送早饭时,看到了两具同样切腹而亡的死尸,整整齐齐地仰躺在血泊里。山本大佐的脸上微笑着,一只胳膊为枕,揽着瑶舜的颈部,像一对熟睡中的新婚夫妇,合盖着一床大红大红的绸缎。

    只是瑶舜的兰花指伸得直直,挓挲着,像一只愤怒的刺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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