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成仁狼狈地站在那里,任凭真边拼命地扇自己的耳光。他万没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搞起来的谍报队竟然会在两天之内全军覆没,一百多人呐,都是他辛辛苦苦精挑细选出来的,而且他还花了不少钱,全被八路军杀的杀,抓走的抓走,只留下十里堡村和陈庄村的两个谍报员,如果他们俩当时在家,说不定也被八路给杀了。他本打算凭着这个巴结上王国珍,让他在真边面前美言几句,能够讨得日本人的喜欢,谁想得到的竟然是真边一连串的耳光。
昨天下午,王国珍找到了王成仁,说真边太君对谍报队的事情很感兴趣,准备第二天亲自召见他,听听他的下一步打算,然后准备在全县推行。当时王成仁听了这个消息,激动得心都快跳了起来,心想终于又可以巴结上日本人了,为此他专门到县城理了发,准备好了崭新的衣服,甚至在县城的馆子里都订好了庆功的酒席。可到了晚上,一个个谍报员的家属报丧似的赶来了,告诉他一个个不幸的消息,王成仁顿时都傻了,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咋向王国珍交代呢?当天晚上,王成仁就让张铁栓开着摩托车找到了张长锁,让他去找王国珍讲情,能不能缓一步再去见真边县长,但张长锁带着他找遍了半个延庆县城,忙了大半夜,也没见到王国珍的影子,第二天一早,他才找到已经喝得醉醺醺的王国珍。当王国珍听了他的介绍后,顿时大发雷霆,王成仁当时吓得都快尿裤子了,他本打算不去见真边,却被王国珍用枪押着走进了县政府。
真边把王成仁打够了,感觉仍不解气,掏出手枪对准了王成仁的脑袋。王成仁一看,赶忙给真边跪下了,哀求饶命。
王国珍赶忙上前和真边耳语了几句,真边这才消了气,又踢了一脚王成仁,然后骂道:“滚!”
王成仁吓得屁滚尿流地跑出了县政府。
回到家,王成仁换掉那身衣服,让三姨太端来热水,把伤口擦了个遍,然后用热毛巾敷在了脸上,嘴里“哎哟哎哟”叫唤个不停。
三姨太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咱们对日本人忠心耿耿的,那些日本人下手咋这样重呀!一点儿情面都不给。”
王成仁停止了哎哟,扯下蒙在脸上的毛巾:“老子拼着性命给他们做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呀,没想到,他们这么对付老子,比对那些穷鬼还狠。”
三姨太一边帮王成仁扇着扇子,一边道:“要不咱再想想辄,去求求那个真边太君。”
王成仁委屈道:“想啥辄呢,该想的办法都想到了。”
三姨太摸着王成仁的脸,笑吟吟地说:“你不是和谢芳臣关系不错吗,要不找找他?”
王成仁惨笑了一下:“咳,别提他了,他在真边面前就是个摆设,想当初,老子绞尽脑汁地和他一块儿把日本人接进了城,没想到,他却把老子甩了,把好处独吞了,我真是瞎了眼,要知道谢芳臣这样,还不如当初老子单独去迎接日本人呢!”
三姨太杵了一下王成仁的脑门儿:“我以为你和谢芳臣是铁哥们儿呢,原来你是个窝囊废。”说着她站起身,走到了一边儿。
王成仁看了一眼三姨太:“我就纳闷了,怎么三天之内,我的一百多谍报队就全报销了呢。是谁走漏的风声,一定有内鬼。”说着王成仁站起身来到了西头屋,打开门锁,然后轻轻摘了强弩弦上的箭,打开柜子取出花名册,仔细翻看着,他自言自语道,“这个花名册只有这一本,是怎么泄露出去的呢?”
良久,他又向屋子看了一眼,仔细看了看柜子和外面的锁子,没问题呀?再一看,有一只花瓶不见了,他顿时大惊失色起来:“铁栓,铁栓。”王成仁大声喊叫起来。
张铁栓立刻从南屋跑了过来:“乡长,啥事?”
三姨太盯视着张铁栓问:“铁栓,我问你,这两天,都有哪些外人来过咱家?”
张铁栓从来没有看到过三姨太的这种眼光,那是怎样的一种眼光呢,充满了杀机,让人看了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张铁栓低垂着眼帘,慢慢说道:“没有啊,这几天咱家没来外人,不信您可以去问王管家,怎么啦?”
三姨太说:“有人进了老爷的房间,偷走了花名册。”
张铁栓装作不知:“啥花名册呀?”
“就是……”三姨太还想说什么,却被王成仁捂住了嘴。
王成仁想了想,说道:“没你事了,你忙去吧。”
张铁栓看了一眼王成仁,出了屋门。
紧接着,王成仁又分别把王管家和春梅叫进了屋,又追问了一遍,还是没有结果。
王成仁断定,一定是有人趁他不在家的工夫进了密室,抄走了花名册,然后交给了八路军,而且还偷走了那个瓷瓶,他一个一个猜想着能够接触这间密室的每个人,发誓他一定要把这个奸细挖出来,自己打了一辈子鹰,不能就这么让鹰把自己的眼给抓瞎了。
回到宿舍,张铁栓暗自高兴起来。
那天,张铁栓把谍报队的名单给了张长锁后,张长锁高兴极了,抓着张铁栓的手好久没撒开,半晌才说:“这下咱们可以安全了。”
张铁栓高兴地说:“这回我可以脱了这身皮了吧,穿着这身皮走在街上,我总感觉低人一等似的。”
张长锁想了想:“先等等吧,你这样一走,就等于自我暴露了,对了,王成仁一定会追查这事,你一定要有个心理准备。”
张铁栓想了想:“对,我得找个背黑锅的。”接着他向张长锁介绍了王河营大乡伪军的一些情况。
张长锁听后,顿时喜出望外:“你咋不早说呢。我有个想法,就是通过王成仁的手除掉那个马队长,然后你掌握这支队伍,你说呢?”
张铁栓笑了笑:“王成仁这个老狐狸干吗?他可比狐狸还狡猾呀。”
张长锁说:“通过刚才你介绍的情况看,王成仁还是很信任你的,因为你毕竟救过他的命,只要你死死咬住那个马队长,等王成仁把他灭了,你想想,他还会信任谁呢?”
半夜,张铁栓被一阵女人的叫声惊醒了。他赶忙穿好了衣服,跑了出去。
叫声是从春梅屋里传来的,并传来王成仁的叫骂声:“是不是你偷的,再不说,老子给你卖到窑子里去。”
张铁栓使劲儿地敲着门:“乡长,咋了?”
三姨太打开了房门。
张铁栓一步跨进了屋,见春梅被五花大绑着,王成仁正在拿着鞭子抽打着她,春梅白皙的皮肤上已经有了被鞭子打过的血痕。而三姨太在一旁吃着瓜子,一个劲儿地笑着。
王成仁见张铁栓进了屋,命令道:“铁栓,你给我打,一定是她吃里爬外,勾结外人偷了花名册。”
春梅道披头散发地喊道:“老爷,太太,我冤枉呀,我伺候您这么多年,啥错都没犯过呀。”
王成仁大笑道:“你没犯错?那你说,是谁偷了花名册?”说着,瞪了一眼张铁栓,“还愣着干啥,还不给我打。”说着把皮鞭递给了他。
看着自己心爱的人被挨打,张铁栓的心在流泪,他本想上前一下把王成仁打趴下,然后带着春梅逃出去,但仔细一想张长锁的话,还是忍住了。春梅这是在为自己挨打啊,尽管春梅几次拒绝了自己,但他的内心还是真心喜欢春梅,必须想办法救她。于是张铁栓苦笑道:“乡长,您还真是冤枉春梅姑娘了,她一个大字都不识,哪知道什么花名册啊,再说了,她也不知道您的花名册放在哪里呀?”
王成仁想了想,说道:“那你说,这花名册是咋泄露出去的。”
张铁栓看了一眼春梅,又看了看三姨太,然后说道:“太太,先把春梅放了吧,您看她浑身上下没一根线儿,这……”
三姨太看了看张铁栓,又看了看春梅:“呦,心疼啦,冲你的面子,先放了她吧,你去把她解开吧。”
张铁栓上前把春梅身上的绳子解了开来。
王成仁恶狠狠地说:“这不算完,要是找不到这个家贼,我非毙了你不可。”
三姨太则看着春梅一阵阵冷笑。
张铁栓悄声对王成仁说:“乡长,能进这个院的,除了您的家里人,还有咱队里的人呀。”
经张铁栓这么一提醒,王成仁顿时醒悟了过来,他自语道:“对呀,我咋把这事忘了。”他把目光转向春梅,厉声道,“你见过队里的人来过这里吗?”
春梅擦着眼泪说道:“见过。”
王成仁说:“说,是谁趁我没在家的时候进过北屋?”
春梅想了想:“就是前些日子那天一个晚上,您和太太都没在家的时候,马队长来过院子,我看见他在院子里转悠了半天呢。”
听了春梅的话,三姨太顿时不干了:“好呀,王成仁,你个不要脸的,是不是趁着老娘不在家,你逛窑子去了。”说着要来打王成仁。
王成仁赶忙解释:“我哪敢,再说了,我连你都伺候不过来,哪有那个力气。你住亲戚那天晚上,我到城里跟王国珍一块儿喝酒去了,喝多了,就住在城里了,这事张铁栓可以作证。”
三姨太冲着张铁栓厉声问道:“张铁栓,有没有这回事?”
张铁栓打心里觉得好笑,这个王成仁编瞎话还编得有鼻子有眼的,但他却笑不出来,因为他心里还在想着春梅,便说:“乡长说的没错,那天,乡长确实跟王队长喝酒去了,一夜没回来,我跟着他哩。”
三姨太满腹狐疑地看了看王成仁,又看了看张铁栓:“谅你们也不敢合起伙来蒙老娘。”
第二天一大早,王成仁带着张铁栓来到了队部,让大家紧急集合。
那些伪军起床后正在洗漱,听到急促的哨声后,赶忙都跑了出来,排成了几排。
王成仁在队列前走了个来回,皮笑肉不笑地说:“前几天,我家里丢了东西,这个贼就在你们当中,如果是谁,请马上站出来,如果你自己不站出来,被我查了出来,可别怪我王成仁翻脸不认人。”
三十多个伪军默默站着,进而交头接耳起来,他们都不知道王成仁家丢了什么东西。
王成仁等了半天,见也没有人站出来,便在队列前来回走着,打量着每一个人,想从这个人的神色中找到答案。但他等了足足十多分钟,大家也没有反应,便对着马队长说:“走,你去给我挨个儿地搜。”
马队长带着王成仁走进士兵的宿舍,挨着房间搜寻起来。所有士兵的房间都搜遍了,也没有发现有价值的线索,王成仁看了看马队长:“走,到你的房间去看看。”
马队长尴尬一笑:“乡长,我的房间能有什么呀?”
王成仁诡秘地一笑:“你也不能例外呀,别让人家说我偏袒你。”说着带头走进了马队长的房间,让马队长自己搜查起来,当马队长翻开了床铺和被子,见没有什么东西。王成仁看床底下有一个木头箱子,便指着说道:“打开看看,那里面是什么?”
马队长把木箱子拖了出来,打开了一看,顿时吓得魂飞天外,原来在木头箱子里面,除了大烟土和一些他抢来的首饰外,还多了一个古董瓷瓶,而这个古董瓷瓶正是王成仁家西头屋存放的那个。
王成仁拿起瓷瓶,仔细瞧了瞧,又看了看队长:“马队长,这怎么解释呢,我家里的古董怎么跑到你的房间里了?说。”
马队长吓得顿时汗下来了:“乡长,我也不知道呀。可能是有人栽赃吧!”
王成仁眼珠一转,厉声说道:“有人栽赃?来人呀,把他给我抓起来。”
马队长一下给王成仁跪下了:“乡长,我真是冤枉的呀!”
王成仁看到马队长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样子,轻蔑地笑道:“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没人冤枉你,是你自找的,马长岭呀马长岭,真没想到呀,老子这么信任你,你却给老子玩儿这套。”
马长岭一看软的不行,立时硬了起来,冲着院里喊道:“祥子,咱们反了。”说着就要掏枪。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马长岭拔出手枪刚刚对准王成仁的刹那,张铁栓的枪响了,马长岭应声倒在地上。
院里的伪军听见枪声,顿时乱作一团。王成仁掏出枪,朝天上放了两枪,厉声道:“吃里爬外的东西,还想和老子动手,你们记住,这就是和我作对的下场。祥子,你出来。”
祥子战战兢兢地出了队列。
王成仁道:“你是马长岭的死党,说,他还偷了我什么?”
祥子的腿直打哆嗦,半晌才结结巴巴地说:“报告……报告乡长,我真的……真的不知道呀,马长岭该死,该死。”
王成仁道:“收拾一下你的东西,滚吧。”
队长被打死了,部队没法管了,王成仁一琢磨,就让张铁栓当起了这个队长。
深夜,起风了,把窗户纸刮得直响。
张长锁在豆腐房里一边吸着旱烟,一边踱着步子。里屋的炕上摆满了从地道里运出来的棉鞋和棉衣,已经占了半个房间。
今天下午,张家客栈来了十多个赶驮的,跑堂的伙计说驮队运送的是苇席,当张长锁看到赶驮的人一看,顿时美了,原来此人正是化装成老百姓的李志刚。李志刚告诉他,自己是来打前站的,今天晚上准备把十里堡村做好的军鞋运回北山。
为了确保这次行动万无一失,张长锁真可谓绞尽了脑汁,为了不让马祥林发现,不仅派护村队的人把守在马祥林的家门口,一旦马祥林和那个长工李焕满出来捣乱,就能把他挡回去。而且还在通往县城的方向也派了自卫军,防止延庆方向的敌人,最后又让杨万里到门口望风,一旦有个风吹草动,立刻报信。
当张长锁把驮队的牲口喂好草料,把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天已经黑了下来,他和李志刚静静地等着郭队长的到来,因为他不敢提前装这些东西,以防万一。
接近半夜的时候,秋风中传来了“当当”的敲门声。
张长锁警惕地问:“谁?”
“郭队长他们来了。”门外传来了杨万里的声音。
张长锁和李志刚打开街门一看,果然是郭队长,他的身后还跟着十多个战士。
张长锁欣喜道:“郭队长,你们终于来了,快请进。”随后他带着郭队长等人进了院子,一直来到了豆腐房。
张长锁看着战士们说道:“大家还没吃饭吧,我早给大家都准备好啦。”说着他把蒙在笸箩上的苫布一揭,露出了满满一笸箩大白馒头,“菜在大锅里呢,白菜炖肉。”
李志刚等人给同志们端着饭菜。
郭队长问:“你们呢?”
李志刚笑着说:“我们早吃过了。等同志们吃过饭,咱们就出发。”
郭队长高兴地拉着张长锁的手:“张村长,你想得可真够周到的,太感谢你了。”然后转向战士们,“大家赶快吃饭,吃完饭后,咱们就走。”
战士们拿起了碗筷,一边吃饭,一边七嘴八舌地议论着,一时间豆腐房热闹了起来。
张长锁笑着说道:“郭队长,着啥急嘛!让大家慢慢吃。”随后他又指了指炕上的棉鞋,“郭队长,按照您的安排,我把二百双鞋全都做好了,另外我又做了十件棉衣,里面三新的,絮的都是新棉花,也带给山里的同志吧,你试试。”
郭队长拉着张长锁的手:“不用试了,一看就知道,真是难为你了,二百双军鞋,一个礼拜就做好了,我代表十团的战士们感谢你,看来部队今年过冬的棉鞋解决了,这可是你对抗战的又一大贡献呀。”
张长锁说:“大家都是为了打鬼子嘛,没得说。”
郭队长把张长锁拉到了一边,悄声说:“我们按照你提供的名单,派出了一个连下山,枪毙了五十个谍报员,把另外那些罪行小的全部抓进了山,现在正在进行训练呢。”
张长锁高兴地说:“太好了,这下延庆川区可以太平了。”
郭队长想了想,说:“为了保证你的安全,我们按照你的请求,在川区还留了两个谍报员,一个你们村的李焕满,还有就是李庄村的一个张三牛,我们也没有动。”
张长锁不住地点着头:“太感谢你们了,那就让他们俩先蹦跶几天吧,反正他们都在眼皮底下,也好对付。”
郭队长呵呵笑着:“长锁呀,我本打算住下来,和你细细聊一个晚上呢,可是,你看我们这二十多号人,目标太大了,走晚了,就过不了封锁线,等改日吧,咱俩一定好好唠唠嗑。另外,长锁同志,秋收很快就到了,敌人很可能要来抢粮食,你们要动员群众,快收快藏,坚决不让敌人抢走一粒粮食。”
张长锁道:“请您放心,我都已经安排好,一定让乡亲们尽快收割,藏好粮食。”
战士们吃完了饭,李志刚开始指挥战士们搬运棉鞋,不一会儿,就把鞋子和服装搬运完毕。战士们把最后一袋军鞋放到了驴的笼驮上,用绳子捆好,张长锁和郭队长握了握手,感慨地说:“真舍不得让你们走呀。”
郭队长说“我也舍不得走呀,可是没办法,咱们要打鬼子。放心吧,用不了多久,咱们又会见面的。”
看着郭队长和李志刚带着十多名战士押运着军鞋走远了,张长锁这才进了院,回到了自己房间,脱衣进了被窝。
此时银花还没有睡,正高兴地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腹部,当她看到丈夫眉开眼笑的样子,兴奋地问:“郭队长他们走啦?”
张长锁抱着媳妇使劲儿亲了一口:“走啦,刚才他们来了好多人呢,这下咱们可以放心啦,郭队长还夸你呢。”
银花乖巧地瞪了张长锁一眼:“夸我什么呢?别拿我当幌子了,那是夸你呢!”
张长锁轻轻刮了一下银花的鼻子:“真的,郭队长说你怀着身孕还给部队做军鞋,真让八路军感动,还说等回到山上,一定把这件事向县委书记汇报呢!”
银花刚要说些什么,忽然皱了一下眉,眼睛朝自己的肚子看去。
张长锁问:“咋了?”
银花轻嗔:“他在踢你哩,谁让你碰他呢?”
张长锁轻轻地摸着银花凸起的肚子,又把耳朵贴在了银花的肚子上,美美地听了一会儿,抬头望着银花:“嗯,他在动呐。”
银花轻轻抚摸着丈夫的脸,满足地笑着:“你说咱孩子是丫头还是小子?”
张长锁高兴地说:“一定是个带把儿的。”
银花笑了:“甭管是丫头还是小子,都是咱的,是你的种。”
张长锁想了想,说道:“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收了秋,我想把大坑边上那二十亩地卖了。”
银花埋怨道:“咋地,又要卖地?上半年不是刚卖了一百亩吗?”
张长锁不好意思地说:“客栈已经关了三个多月了,现在咱们没有一点儿活钱了,前些日子,给部队做军鞋的时候,我把家里最后的二百块钱也给花了。”
银花看着天花板,若有所思地说:“我没意见,只要咱爹同意就成。”
秋天的夜有些凉爽,也送来淡淡的香气,张长锁紧紧地搂着银花,他打心眼儿里感谢银花。
延庆的秋天到了,田野已经改换成另一种姿容,长久淤积在延庆川区上空的阴霾和沉闷已全部廓清,大地五颜六色,天空开阔而深远,北面的棺材山好像站在眼前一样。此时,无论是川区还是山区,都呈现出一种喧闹。人们赶着大小车辆收割着粮食,村边和房前屋后都堆满了刚刚从田地里搬运出的棒子。
延庆的秋收开始了,由于张长锁提前都和乡亲们打好了招呼,十里堡村的庄稼地里,乡亲们都是一家人男女老少齐上阵,争分夺秒地割谷子、砍高粱、剥棒子,然后在自家场院里忙乎起来,好不热闹。
张长锁把一大捆谷穗儿摊在场院上,然后赶着牲口拉着碌碡一圈一圈地转着,二哥在一旁在用连枷一下一下敲打着豆秸,大嫂、二嫂和老丫头则用扇车在打着场,尽管她们都用毛巾把脸包得严严实实,但一阵风刮过来,她们的眼睫毛上还是落满了尘土。
张长锁琢磨着,按照今年庄稼的长势,打一万斤粮食应该不成问题。前两天刚雇了十多个短工,经过昼夜收割,再过两天,地里所有的粮食就都收回来了,可这么多粮食,怎么才能“坚壁”起来呢,他还真有点儿犯难了!
杨万里赶着大马车来到了场院,车上装着一袋子一袋子的棒子。张长锁招呼着二哥,几个人一起把棒子倒在场院上,不一会儿,场院上便堆满了棒子。
母亲张氏突然急匆匆地走了过来,她到了近前,上气不接下去地说:“三儿,你快去看看吧,你媳妇恐怕要生了。”
张长锁赶忙扔下农具向家里跑去。
当张长锁跑回家中,发现银花正痛苦地躺在灶坑里,满头流着汗,大口喘着粗气,便大声喊道:“银花,银花,你咋了?”
银花红着脸,低声说道:“我刚才想给你们烧点水,没注意栽了一下,可能要生了。”
正在这时,大嫂、二嫂也纷纷跑了回来。张长锁赶忙和她们一起把银花抱到了炕上。银花刚到炕上,就大喊大叫了起来,说肚子疼得要命。
大嫂解开了银花的腰带,惊叫道:“流这么多的血呀,看来要生了。银花,你再坚持一下,忍一忍,老丫头已经给你请接生婆去了,三儿,你先出去,赶快去烧热水。”
银花万分痛苦地说:“我忍不住了,要生了。啊!”
张长锁赶忙跑出了屋,舀了半锅凉水,点起了灶火,拉开风箱,他的耳畔不时传来银花痛苦的呻吟声和两个嫂子的惊叫声:“银花,你忍一会儿,接生婆马上就到啊。”
“哎呀,孩子的头都出来了,这个咋弄呀!”
“我受不了了,我的娘啊。”
听到屋里银花要死要活的叫喊声,张长锁再也坐不住了,站起身要进屋,但刚一撩门帘儿,就被二嫂推了出来:“你媳妇生孩子,你跟着掺和什么,里面没有你的事,不许你进。”
张氏也进了门,一声不吭地坐在灶坑烧着水,看着水快热了,赶忙道:“三儿,快去拿大盆去。”
张长锁跑到了父亲的屋里,拿来一个大木盆,正这工夫,老丫头领着接生婆来了,张氏盛了半盆热水,让接生婆洗了洗手,两个人走进屋去,不一会儿,屋里传来了婴儿的哭声和大人们惊喜的声音,张长锁悬着的一颗心才算落到肚里。
张氏从屋里快步走了出来,抑制不住心中兴奋劲儿:“三儿,你媳妇给你生了个大胖小子。快去套车,搬你的丈母娘来伺候月子。”然后又快步出了屋,边走边喊着,“老头子,老头子,三儿的媳妇给你生了个大胖孙子。”
半夜了,张长锁和王小六还在带着护村队巡逻。
为了确保村子的安全,张长锁把护村队分成了三班,每天晚上轮流巡逻,今天本来是轮到王小六带队巡逻,但他母亲的眼病又犯了,没人照料,张长锁代替他带着三个自卫队员巡逻。
张长锁带着队员在村子巡逻了一遍,看确实没有问题了,刚想和队员说几句话,了解一下大家有什么困难,不料王小六来了,张长锁先是劝王小六回家去照顾老娘,自己替他算了。王小六红着脸说:“如果这样,你的班不是连上了!再说你媳妇刚刚生了孩子,你还不赶快伺候媳妇去。”
张长锁一想也是,就把情况向王小六交代了一下,然后向十里墩方向走去。
由于刚得了儿子,张长锁抑制不住心中的兴奋,便在路上哼起了小曲。正走着,突然,旁边尚未砍倒的棒子地里传来一阵惨叫,紧接着,一个人便像口袋一样倒在了他的面前。
张长锁本能地拔出了小老刁送给他的那把手枪,趴倒在地上,看到没有其他情况时,才上前借着月光去看那人。
此人原来是马祥林家那个长工李焕满,他的脖子是被一把锋利的砍刀砍死的,令张长锁感到惊奇的是,李焕满的手中居然还握着一把手枪。
是谁在暗中保护自己?张长锁警惕地看着棒子地,问道:“这个朋友是谁?能出来吗?”
一个衣衫褴褛的人出现在张长锁的面前。
张长锁借着月光定睛一看,原来是李仲选,他依然是胡子拉碴蓬头垢面的样子。
张长锁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有些纳闷地说:“怎么是你?”
李仲选说:“先别说别的,那个李焕满要杀你。我跟了他好长时间了,咱俩先把他埋了。”
张长锁想了想说:“你先等我一下。”说完他马上回到家,拿来两把铁锨,和李仲选一起在棒子地挖了个坑,把李焕满埋了。末了,李仲选把李焕满的枪递给了张长锁:“这个你拿着,反正我也不会使。另外,村长,这事今后对谁也不要讲。”李仲选说完,便又钻进了棒子地。
望着李仲选的影子,张长锁犯开了嘀咕,他究竟是干什么的呢,为什么要救自己呢?
随后的几天,张长锁有意识地到马祥林和李仲选的家门口前转了转,想从中能够找到答案。但令他搞不明白的是,这两个人就跟没事人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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