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长锁一激灵,打量了一下正在熟睡中的银花,拿开银花搭在自己脖子上的手,赶忙要起身。
银花睡眼惺忪地看了看丈夫:“怎么你又要走?”
张长锁笑了笑:“山里好久没来人了,这会儿来人了,不知道有什么事,我得看看去。”
银花一把抱住了张长锁的腰:“我不让你去。我怕,怕你有个闪失,我和孩子该咋办,长锁,你得替我和我肚里的孩子多想想。”
张长锁想了想:“没事,就在咱们家,我会小心的。”说着拿开了银花的手。
银花惘然地看着丈夫,现在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
张长锁来到豆腐房,郭队长和小李子正在吃饭。见到张长锁后,赶忙放下碗筷:“张村长,好久没见面了。”
张长锁一下拉住了郭队长的手:“都快一个月没见到组织了,我真担心呀。”
郭队长笑了笑:“山上的同志也想你呀,快说说,这里的情况怎么样?”
张长锁担忧地说:“敌人的这次扫荡忒厉害了,到处杀人放火,我听说,附近好几个村都被烧了,乡亲们没办法,这会儿都住在了野地里呢。”
郭队长问:“十里堡的情况怎么样?”
张长锁叹了口气:“没办法,我只能借着王国珍来掩护着,乡亲们才没有被祸害,可是我被乡亲们骂成了汉奸。”
郭队长问:“这是咋回事呢?”
张铁栓道:“我三哥儿在村边挂上了膏药旗。”
郭队长:“现在形势比较严峻,保护乡亲们的安全是最主要的,为了保存实力,讲究斗争策略,自己受点委屈也是应该的,这一点你做得很好。这次敌人的扫荡确实很厉害,刚才我到河南面的几个村转了转,那边的形势更严峻,有两个村的村干部被抓了,一个村的村干部被杀了。”
张长锁听了这话,不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赶忙问:“山上的部队怎么样?”
郭队长也叹了一口气:“现在部队在山上也是困难重重呀。马上要入冬了,部队的取暖是个问题。我这次来有两个任务,第一个任务是恢复川区的党组织,另一个任务就是解决部队的给养和过冬问题,长锁同志,你要利用与敌人的特殊关系,千方百计搞到棉花,动员群众为我们多做一些军鞋,另外就是为部队筹集粮食。”
张长锁想了想:“是呀,马上秋收了,敌人肯定又要来抢粮食,现在当务之急的是如何保住粮食,这是个大事呀。对了,郭队长,我今天刚到大乡去了一趟,现在,敌人正准备在各个村建立谍报组织。”
郭队长听后皱了皱眉,说道:“这倒是个新动向,如果敌人的这一阴谋得逞了,咱们在川区的活动将会受到很大威胁,这些谍报员都是暗藏的,平常和老百姓没区别。”
张长锁问:“有什么办法吗?”
郭队长点燃烟袋锅,深深吸了一口:“如果能搞到谍报员名单的话,那咱们就有办法了。”
张铁栓道:“名单在王成仁的手里,谁能搞到手呢?”
张长锁想了想,说道:“我来试试吧。”
郭队长感到很是吃惊,看着张长锁问道:“你?”
张长锁头也不抬地说:“我去试试。”
郭队长不解地问:“你怎么去试试,说说看。”
张长锁就把王成仁让他向王国珍汇报的事情向郭队长讲了,但是他没敢说他与春梅的关系,因为那事忒寒碜了。
张长锁补充道:“对了,还有一个情况,不知道有没有用。”
郭队长道:“啥情况?”
张长锁说:“今天下午,我碰见俺们村的马寡妇跟着王国珍进城了,说是明天北京的日本鬼子观光团要来八达岭。”
郭队长听后顿时高兴了:“这个情况太重要了,前几天,平北军分区就得到消息,有一个日本皇室的观光团到了北京,正在搜集这方面的情报,没想到他们要到八达岭,这可是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呀。”
张长锁问:“什么好机会?”
郭队长想了想,说道:“我们能不能打他一下,制造一下影响,如果能成功了,对平北的日军和张家口的日军将是一个沉重的打击,说不定还会对反法西斯产生国际影响呢!”
“要打鬼子的观光团!”张长锁听后,眼睛一下睁大了。
郭队长想了想,又犹豫了:“部队在山上,我们又没有带长枪,短枪根本够不上呀。”
张长锁说:“这个好说,自卫队有七支三八大盖儿,还有我和铁栓抢的两支汉阳造,不知射程够不够?”
郭队长说:“鬼子的三八大盖儿口径是六点五毫米,有效射程是2400米,而且瞄准基线长,射击精度较好,完全够了,这样吧,你就给我拿两支吧,明天晚上我完璧归赵。”
张长锁惊奇道:“就凭你们俩,要袭击观光团。”
郭队长:“现在无法联系部队,区小队也联系不上,只能靠我们自己了。”
张长锁说:“我和你们一块儿去。”
郭队长摆了摆手:“你不行,你没有战斗经验,不能去。”
张铁栓央求道:“郭队长,让我跟你们去吧,我会武术。”
郭队长看了看张铁栓:“打过枪吗?”
张铁栓不假思索地说:“放过。”
郭队长道:“好,就是你了,咱们这就出发。”
张铁栓带着郭队长和小李沿着小道,过了妫水河,然后一直向南,东方鱼肚白的时候,他们一行三人来到了八达岭长城,郭队长仔细观察了一番地形,找了个易于伏击的山坡隐蔽了起来,静静地等着鬼子的观光团。
时间不长,就见分别从北平方向和延庆方向各开来了十来辆日本军车,这些日本军车到了八达岭后,纷纷下车,排着队走上了八达岭,张铁栓数了数人数,足足有二三百人。鬼子们上了八达岭长城后,先是搜索一阵子,见没有什么情况,便散开了队形,一个军官模样的日本鬼子用望远镜四下张望了起来。
郭队长和张铁栓赶忙把头低下,生怕被鬼子发现。
初秋的八达岭长城,天高气爽,山坡上的树叶有的已经红了,映衬着八达岭长城别具一番风味。
快中午了,从北京方向又开过来几辆日本军车和十多辆小汽车,这些车晃晃荡荡地来到了八达岭长城,在城门洞停下,从第一辆车上下来一个日本将军。真边快步跑到这个将军的面前,认认真真敬了一个礼,向将军报告着什么,日本将军拿出望远镜象征性地向长城上看了看,然后挥了挥手,观光团人员便逐一下了车,这些人中不仅有穿着高级将军尼大氅的日军高级将领,还有穿着和服的日本女人。观光团的人下了车后,望着蜿蜒的长城指手画脚起来,赞叹着这么雄伟的建筑。
日本将军边走边向真边严厉地说道:“真边君,你必须确保观光团的绝对安全,同时要向观光团介绍一下这里的情况。”
真边“嗨”了一声,带着观光团走上了长城。
长城上不仅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站满了荷枪实弹的日本鬼子,还站着伪县长谢芳臣、王国珍、左尚志等人。为了显示出中日亲善,真边还特地找来了几个汉奸的家眷,挥着五颜六色的小旗。在欢迎的队伍中也包括马寡妇。
真边边陪同观光团游览,边向他们介绍着长城的一些故事和传说,这些都是他昨天晚上听谢芳臣讲的,现学现卖,当他讲到长城是中国古代的战略防御工事的时候,那个日军高级将领顿时不高兴了,大喊道:“八嘎。”真边顿时吓得面色如土。
那个将军叫嚣:“什么战略工事,就是再坚固的工事,如今也被我们大日本皇军踩在了脚下,这是一帮愚蠢的家伙修的墙,就和北海道的篱笆没什么两样,懂吗。”
一个日本女人一屁股坐在了城墙上大声哭泣了起来,真边一看顿时吓坏了。他赶忙问旁边一个日军是怎么回事。日本军人把真边拉到了一边,说道:“枝子小姐的丈夫田中一郎1940年在长城上被八路军打死了,枝子小姐看到了长城,想起了她的丈夫田中一郎。”
真边看着在坐在长城上痛哭流涕的枝子小姐,心中很不是滋味。
几个日本女人把枝子小姐从长城上拉起,安慰了起来,而枝子小姐却越哭越厉害。
日本将军走了过来,怒视着枝子,用日语说道:“田中一郎是为天皇殉职的,每一个帝国军人的家属,要振作起来,为这场伟大的战争奉献一切,包括你,懂吗?”
枝子小姐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
张铁栓头上戴着用树叶编制的帽子,远远地看着那些日本鬼子和日本女人在长城上指指画画着什么,小声骂着:“这些王八羔子、兔崽子,竟敢到八达岭长城来,看我怎么收拾他。”说着,他操起了枪,开始向前爬去。
郭队长此时正用望远镜看着八达岭长城上的鬼子,听到异样的声音后,回头瞪了一眼张铁栓,低声命令道:“不许乱动,你不要命啦。”
张铁栓吐了一下舌头,赶忙又缩了回来,放下了枪。
果然,有两个鬼子沿着山坡向这边走来,边走边向这边看着。郭队长暗自捏了一把汗,生怕张铁栓再弄出点什么动静来,这样一来,这次袭击任务就泡汤了。
两个日本鬼子看周围没有动静,便放下大枪,解开裤子蹲下拉起屎来。
张铁栓又要向前爬,被小李子的大手按住了。
两个日本兵解完手,提起裤子,端着枪四下张望了一会儿,随后向八达岭长城方向看着。
郭队长用望远镜观察了一会儿,迅速爬到了小李子的面前,对小李子悄声道:“你和张铁栓解决这两个鬼子,我袭击八达岭上的敌人,记住,千万不要恋战,打完后撤退。”
郭队长端起枪开始了瞄准,张铁栓看着小李子在瞄准,自己也端起了枪,向着眼前的鬼子瞄着。
“啪啪啪”郭队长和小李子的枪同时响了,长城上一个正在指手画脚的日本军官应声倒下了,山坡上的一个鬼子也倒下了,那些负责警卫的鬼子听到枪声后,立刻把观光团围在了一起,端起枪,向四周寻找着目标。
“太好了,忒过瘾了。”张铁栓叫出了声,但他却忘记了扣扳机,山坡上的那个鬼子立刻转过身,向这边射击起来。
“快趴下,撤退。”郭队长大喊了一声。
山下的敌人发现了目标,一起向这边射击着,一边追了过来。郭队长和小李子边射击边撤退,刚跑出不远,小李子一个趔趄倒在了地上,他中弹了。
“李大哥,李大哥。”张铁栓不顾一切地叫着,几个日本鬼子听到叫声,喊叫着朝这边冲来。
“铁栓,快走,快走。”郭队长拾起小李子手中的枪,拉着张铁栓向山下跑去,几个日本鬼子穷追不放,张铁栓操起了枪,扣动了扳机,一个日本鬼子应声倒下。郭队长看了看张铁栓,也一回首连开两枪,把两个日本兵打倒,拉着张铁栓钻进了棒子地。
透过黛色的山峦,在八达岭方向有一道白色印记格外明显,那就是八达岭长城。
太阳已经快落山了,张长锁正站在院子当中,向八达岭的方向张望着,他为自己的弟弟捏了一把汗。
正在这工夫,张铁栓和郭队长推门走了进来。一进门,张铁栓就哭了。
张长锁发现不见了小李子,赶忙问:“哭啥哩,小李子呢?”
张铁栓哭着说:“李大哥为了掩护我,牺牲了。”
听了这话,张长锁的鼻子不仅一酸。
郭队长心情沉重地说:“在袭击日本观光团的战斗中,李杰鹏同志牺牲了。”
良久,郭队长又说:“不过,李杰鹏没有白牺牲,在今天下午的战斗中,我们打死了六个鬼子,这其中就有张铁栓消灭的一个。”
张长锁听了这话,顿时有点激动:“是吗!”
张铁栓有点不好意思地说:“嗯。”
郭队长说:“这次张铁栓的表现还是很勇敢的。”
张长锁说:“我还一直以为你就是个愣头青呢,没想到,还能打鬼子,快给我讲讲,你是怎么开的枪。”
张铁栓挠了挠脖颈子:“其实也没什么,即使按照你平常训练我们的那样,一扣扳机,鬼子就倒下了。”
郭队长说:“长锁,铁栓,今天这事到此为止,今后可要嘴严实点,千万别四处乱讲。”
张长锁和张铁栓同时答应道:“嗯。”
张长锁看了看郭队长:“对了,咱们把枪擦一下吧,以防万一。”
按照郭队长的安排,张长锁戴了个破草帽来到了李庄村。当他走进被日本鬼子糟蹋得破烂不堪的村子,心中顿时凉了半截,半个村的民房被烧了,到处是残垣断壁,到处都是一片哭泣声,那些没有烧完的民房还冒着烟。鬼子走后,乡亲们已经返回了村子,有的正望着眼前的一片废墟紧锁眉头,也有的在清理着废墟,掩埋着死尸,重建着房子。
按照郭队长的指示,张长锁来到了村子的最后一排,那是李庄村村长的家,张长锁看了看房子还好好的,上前敲了敲门,听没人答应,便推门走了进去,一进去便大吃一惊,只见院子里躺着两具尸体,正是村长和他的母亲,母亲半跪在地上倒在土堆里,村长的手里还拿着一个镰刀,保持着要和鬼子拼命的姿势。
张长锁再向里屋看了看,顿时感到血脉倒流,村长的媳妇倒在血泊里,下身的衣裤被脱下,两个乳房都已经被刺刀挑了,看样子是日本鬼子强奸后杀死的,更让人惨不忍睹的是在她身边躺着的闺女,女孩子也就十四五岁,也被强奸了,头被石头砸得血肉模糊。
看着眼前的一切,张长锁刀割一样难受,一种愤怒和屈辱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离开了李庄,来到了张家湾,费了好大的劲才找到村长,村长把他打量了一下后,赶忙把他拉进了一个胡同:“你哪来的那么大的胆子,都啥时候了,还到这来,不要命啦?”
张长锁看了看村长,不解地问:“咋回事?”
村长道:“鬼子刚从这里走没多长时间,侦缉队的人还没走呢,再说村里还有谍报队的。”
张长锁认真地打量了一下这个村长,看他一身正气,一点也不像叛变的样子,便拆开裤裆的夹缝,把缝在裤子里郭队长的信交给他。
村长看了看后,把信烧掉,苦笑道:“这一个月来,我到北山好几回,想去找组织,但敌盘查得太严了,我都没能过封锁沟,没想到郭队长还想着咱,这下可好了,俺有主心骨了,郭队长现在在哪儿呢,我这就找他去。”
张长锁按照郭队长的叮嘱,说道:“现在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不过你放心,过两天他就会来找你的。”
张长锁刚出了胡同,就见几个打扮得不三不四的人走了过来。那些人见到张长锁后,立刻拦住了去路:“干什么的?”说着从腰里掏出了枪。
张长锁点头儿笑着:“我是来串亲戚的。”
为首的那个打量着张长锁,怀疑地问道:“串亲戚的,我看你像八路,跟我们走一趟。”说着就要来抓张长锁。
张长锁又笑了笑:“老总,我可是大大的良民,不信,你们可以去问问王国珍王队长去,我是十里堡的村长,叫张长锁,我这里有良民证。”
为首的接过良民证看了看,还想问什么,其中一个同伙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什么,为首的那个家伙立刻堆满了笑脸:“张村长,皇军正在这里抓八路,没事你就早点离开,免得发生了误会。”
张长锁见状,快速离开了张庄村。
最后,张长锁来到了西羊坊村,当他刚从棒子地钻出来找到这个村的白村长时,就发现村子被敌人包围了,他赶忙问白村长是怎么回事?
白村长悄声对张长锁说:“你不知道呀,前天夜里,平北游击队把鬼子在小鲁庄的炮楼给拔了,不知谁告了密,今儿下午敌人把村子给包围了,伪军这会儿正在挨家挨户搜查呢,这帮孙子在自己家门口都敢这么横行,也不怕断子绝孙。”
张长锁一怔,刚要走,就听见了砸门声。
白村长打开门后,几个日本鬼子和伪军闯了进来。
白村长赶忙上前要说好话,结果被鬼子用枪逼到了一边,几个鬼子和伪军闯进了北屋一通乱翻,最后见屋里没有,便推搡着白村长和张长锁出了门,来到了村中的大树下。
村中大树下站着足有二百多鬼子和伪军,日伪军把一百多乡亲们围在正中央,一旁架着机关枪,还有源源不断的乡亲们被日伪军用枪逼着走过来。
过了好一会儿,日本军官看着人都到齐了,哇啦哇啦说了一阵日本话,翻译官翻译道:“前天晚上,你们村有人勾结北山的平北八路军,把皇军在小鲁庄村的据点打了,是谁干的,站出来!”
无辜的乡亲们怒视着张牙舞爪的日伪军,谁也不说话。
日本军官见等了好久,也没有人站出来,又说了一阵日本话。翻译官继续翻译道:“你们如果不说,就是皇军的敌人,皇军就对你们不客气了。”
日本兵拉响了机关枪的枪栓,人群发出了一阵阵骚动。日本鬼子见状,放出了狼狗,几只狼狗向乡亲们扑去,几个孩子被吓得赶忙往大人的怀里钻。日本军官则哈哈大笑,命令手下的鬼子挨个儿进行讯问,看到形迹稍微可疑的,便带到一旁,不一会儿就有二十二个小伙子被五花大绑了起来,拴在了一条绳子上,被鬼子押着向县城方向走去。等鬼子的大部队出了村,日本军官一声令下,日伪军冲进了民房,大肆抢劫起来,把抢来的粮食装了足足十多辆马车,然后鬼子在村子放起火来,一时间浓浓的烈焰立刻笼罩在西羊坊的上空,村子房倒屋塌,一片狼藉。
当张长锁把情况向郭队长汇报后,郭队长沉吟了半晌才说:“长锁,你可能还不知道,西羊坊村那22个乡亲全都被抓到了康庄据点,有的被鬼子打了人头靶,有的被日本狼狗咬死了。”
“啊!”听了这话,张长锁大吃一惊,“这些个王八蛋、兔崽子,咋这么狠呀!”
郭队长继续说:“从刚才你说的情况看,敌人的谍报组织活动得很厉害,这些人平时都混成老百姓,不易被我们识破,看来我们得马上采取措施,把这个组织铲除了,不然的话,延庆川区将永无宁日。对了,长锁上次你说可以找到谍报队的名单,那是怎么回事呀?有什么进展?”
张长锁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个谍报队是王成仁建立的,他急于向真边邀功,想让我帮着走一下王国珍的门子,我想咱们是不是可以从这方面做点文章。”
郭队长听了张长锁的打算,想了想,说道:“这个主意不错,可以试试,但是千万要注意安全。”
张长锁答应了一声。
晚上,张长锁来到了十里堡的李海林家。
李海林的家在村子正中央,也是一个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的苦人,家里有两个半大小子外,还有一个七十多岁的母亲,一副病病歪歪的样子。
李海林见到张长锁后,不知有什么事情,赶忙让座。张长锁也不客气,跨坐在了炕沿上:“海林呀,大娘的身体最近咋样?”
李海林叹了口气:“还那样。”
为了消除李海林对自己的疑惑,张长锁和他拉开了家常,但聊了好一阵子,张长锁发现李海林还存有戒心,便说:“海林哥,我一直拿你当大哥,你咋信不过我呢?”
听了这话,李海林一下子给张长锁跪下了,战战兢兢地说:“没有呀,张村长,你知道,我们家世代都是老实人,从来不干那些偷鸡摸狗的事情,你千万别向鬼子告发我呀。”
张长锁马上把李海林搀扶了起来:“海林哥,你把我当成什么人啦?我是咱们村的村长不假,可更是你的大哥呀,我怎么会告发你呢,你是不是听到啥风言风语了?”
李海林想了半天,才说:“我听村里好几个人都说,你是谍报队的头儿,在四处抓八路军呢!”
张长锁这才明白,大家为啥见了他的面都躲着走,一定是有人在给自己造谣,想到这,不禁一阵阵后怕,他问道:“海林哥,你都听谁说的呀,我怎么就成了谍报队的人了。”
李海林呜呜囔囔了半天,才说:“人们说的有鼻子有眼的,都说你在村里插膏药旗,就是汉奸,还说你经常到县城给鬼子送信去。”
张长锁一笑:“海林哥,你也不想想,我豁出脸拼着命给大家挡灾,为的是什么。我如果不护着咱村,咱村早就让鬼子给烧了,我要是去告发别人,咱们村为啥没有被抓走一个人呢?”
李海林的母亲听了这话,也说道:“我看长锁也是个好人,从打狼那件事,大娘我就看出了,你是个大好人。”
李海林也点点头,李海林的母亲又说:“你说日本鬼那些挨千刀的,怎么就那么不得人心,还有那些汉奸,怎么就和得了魔怔似的,成天跟着日本鬼跑,把八辈儿祖宗都忘了。”
听了这些,李海林顿时低下了头。
看到李海林一家相信自己了,张长锁才提起了春梅的事。经过细聊才知道,春梅是李海林姐姐李海英的闺女,家里是王河营村的一户农民,在河边上有几亩水浇地,种点菜,到县城上去卖,全家的生活还过得去,但春梅的父亲染上了赌钱的毛病。王成仁早就看上了春梅家的水浇地,更对李海英的姿色垂涎三尺,他设局把春梅的父亲诳进了赌场,没用多长时间,就把春梅家的几亩地都输光了,最后又把春梅的娘也给押上了,当王成仁拿着字据到家里来领春梅娘的时候,当下就把她强暴了。
那天当春梅外出玩耍回来的时候,娘已经上吊了,父亲一看自己惹了祸,连夜跑到了口外,十岁的春梅成了孤儿,成了王成仁家的丫鬟。李海林看到春梅在王成仁家当丫鬟,就把她母亲的死因给瞒了下来,始终没敢告诉她。
听了这话,张长锁不禁潸然泪下,春梅的命太苦了,他问道:“春梅经常到你们家来吗?”
李海林叹了口气:“春梅这丫头挺孝顺的,每年给她姥姥拜一次年。张村长,你打听这事干啥,是不是……”
张长锁道:“其实也没啥,李大哥,我只不过想让她帮一个忙。”
李海林为难地说:“春梅一个姑娘家,能帮你啥忙呢?”
张长锁笑了:“李大哥,实不相瞒,我前几天,在王成仁家见过她,我看她为人很正直的,想让她为抗日帮一个忙。”
听了这话,李海林放心了:“村长,要是别的忙,我可以不管这事,如果是抗日的事,我就能替她做这个主。赶明天你见了她,就说我说的,行吗?”
张长锁一笑:“那我先谢谢你了。这样吧,你找个借口,先把她找回来,我和她谈谈,她如果愿意就办,如果不愿意就拉倒,别难为孩子,你说呢?”
为了避人耳目,张长锁和春梅见面的地点安排在村外的棒子地里。借口是春梅的姥姥病了,要见外孙女。
当李海林领着春梅出现在张长锁面前时,两个人都感到很不自在,春梅甚至感到很吃惊。
春梅今天穿了一个碎花的大襟袄,梳了一个大独辫,她一看今天见到的人竟然是那天自己陪着睡觉的人,脸“腾”地一下红了,转身就要走。那天王成仁把张长锁灌醉后,让她陪张长锁睡觉,春梅一听,死的心都有了,但自己无依无靠,只得哭着钻进了张长锁的被窝,好在张长锁没有把她怎么样。
李海林一看外甥女要走,赶忙拦住拉她:“春梅,你等等,这是咱村的村长,他可是个好人啊。”
春梅没好气地说:“恐怕是好人堆儿里挑出来的吧,舅舅,您不是说我姥姥病了吗,我要去看她。”春梅就是打死了也不相信,平日里和王成仁称兄道弟的这个人竟然会是个好人。
李海林道:“春梅,既然这样,今天舅舅说实话吧,找你来的目的就是让你帮助张村长。”
春梅惊奇地打量了一下张长锁,然后对着李海林道:“帮他?”
李海林认真地说:“春梅,你也老大不小了,有一件事情我憋了好长时间了,今个儿告诉你吧。”说着蹲在了地上,叹了口气。
春梅见状赶忙道:“舅舅,有啥事,您就说呗,您干吗这么不高兴?”
李海林难过地说道:“春梅,你知道你娘是咋死的不?”
春梅摇了摇头,但很快又急切地问道:“舅,我娘不是上吊死的吗?”
李海林道:“傻丫头,你娘是被王成仁给逼死的。”
春梅想想了想,又摇了摇头:“不可能吧,您和我姥姥不是说被我爹给气死的吗?”
李海林就把王成仁设赌局诳春梅父亲以及逼死母亲的事情向她讲了。
春梅听完李海林的讲述,早已经泣不成声,她哭着喊着要找王成仁拼命去,但被李海林一把拦住了。
李海林说:“孩子,王成仁作恶多端,早晚会遭到报应的,但是现在不是时候,你现在去,只能把自己的命搭上。倒不如听从张村长的安排,到时候让八路军帮你报仇。”
春梅饱含泪水地看着张长锁,又摇了摇头,很快又把头低下了:“这个仇我要自己报。”
李海林不知道张长锁和春梅在王成仁家的事情,看到春梅如此犯拧,一时也没了主张。
张长锁脸色通红地说:“春梅是个好姑娘,也是个苦命的孩子,我想你我可能有误会,但是我想为了让乡亲们少遭罪,我求你帮这个忙好吗?”
李海林看着张长锁用这种口气和春梅说话,猜想其中必定有什么缘故,但是也不好意思多问。
春梅想了想,半晌才说:“你让我帮什么忙?”
张长锁道:“王成仁现在成立了一个谍报组织,在全大乡安排了很多爪牙,四处搜集八路军的情报,然后报告给鬼子,让他们到处烧杀抢劫,残害百姓,我想知道这份名单上面都有谁。”张长锁说完后,急切地看着春梅。
春梅想了半天,才说:“王成仁把这个名单放在哪里,我也不知道呀,再说了,即使我找到了,我也不认字儿呀。”
张长锁听了这话,顿时感觉心凉了半截。
李海林听了这话,心里急得没有办法,只能在地上转磨磨。
怎么才能把名单搞到手呢,张长锁绞尽了脑汁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合适的主意。
倒是春梅眨了眨眼睛:“听说大乡队又在征兵呢,张大哥,你能不能从这方面想想办法。”
听了这话,张长锁眼睛一亮:“有了。”
李海林和春梅一听,立刻露出了惊喜的目光。
张长锁把春梅叫到了一边,低声说:“春梅,我想让你帮我演戏。”
“演戏,演啥戏?”春梅不解地问。
张长锁道:“要想报仇,你还得委屈一下,配合我一下。”
春梅道:“咋配合?我可不会演戏。”
张长锁和春梅耳语了几句,春梅的脸腾地又红了,半晌才说:“张大哥,只要能给俺娘报仇,俺配合你,肯定露不了馅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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