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丽妮

    黄昏，夏朵听着MP3在被拆迁的老房区溜达。

    忽然，三五个男生，从身前身后的破房里晃出来，勾头斜眼盯着她。

    腿一阵酸麻。胆小鬼！夏朵骂自己。

    “嘣”一声，一扇猪肝红漆旧木门打开，一颗青光光的大脑袋豁然冒出。

    大脑袋盯着她，眼里冒出两团火。

    她暗暗定神，也盯着他。然后，她挺胸，进屋。

    屋里暗，桌子歪着，碗片碎着……仿佛这家的男人和女人离开之前，吵过架。她蓦地想起父亲。他离家时，她十二岁。那个黄昏，在母亲摔碎第五只碗后，他拄着双拐，推开家门。走前，把一个MP3放到夏朵手里。

    夏朵扯下耳塞，在破屋子里到处转。大脑袋摸不着头脑，跟着转，两手一会儿放兜里，一会儿放兜外。

    在里间，夏朵从破席子上捡起一支烟。就因为烟，那女人曾在一个深夜，连声尖叫，把她推出门……冷冷一笑，夏朵坐下，架腿，叼上烟，示意大脑袋点火。大脑袋瞪着她，一个劲搓手。

    她一仰脸，鲜嫩的唇嘟起一朵小喇叭花，青白的烟袅袅飘出。

    她斜眼望他，笑了。

    大脑袋大嘴一咧，跟着笑，一只手抖抖地挪上她的膝盖。

    蓦然，她刹住笑，眯起一只眼，两根香葱手指夹住烟，瞄准他的大鼻头伸过去，一弹，一朵灰红的“花儿”扑向大鼻头。

    大脑袋大叫，夺门而逃，像遇见了鬼。小流氓见状，也跟着跑了。

    暮色里，夏朵抹一把脸，湿漉漉的。

    她躺到床上，掏出MP3。这是八年前母亲和夏朵送给父亲的生日礼物。那时，父亲还没有出事，母亲也还很温柔。母亲说，你爸就算连跑两个月的车，也不会闷了。

    塞上耳机，正是羽泉的《奔跑》：

    随风奔跑自由是方向/追逐雷和闪电的力量/把浩瀚的海洋装进我胸膛/即使再小的帆也能远航……

    房内空无一物，只有动力十足的歌声从四面袭来。

    蓦地，夏朵跳下床，奔跑起来，跑过池塘，跑过小树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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