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要开学了。当我拎着背包,走出家门的那一刻,母亲刚打外面借钱回来,看着母亲失落的样子,我心里涌上了一股悲哀。
母亲伤感地对我说:“小路,你别急,等妈借着钱,给你邮过去。”我眼含着泪水,笑着对母亲说:“妈,你不用发愁,我们学校有助学金,到学校我和校长说明咱家的情况,每月有不少钱。”
母亲听我这么说,松了一口气,嘱咐道:“你可得好好跟校长说呀!别委屈自己。”
坐上火车,我思绪万千,我们学校的确有助学金,可平均下来,每月每个贫困生得到的仅仅是二十元。再说,我怎么开口和学校说明?说自己的父亲是个囚犯吗?
到了学校,我把背包一放,第一件事就是去校外找工作。
一连两个星期,我没找到合适的事干。我捏了捏仅剩的十几元钱,和一张一元面值的饭票,心急如焚。
那天是礼拜六,我没心情吃早饭,饿着肚子去碰运气。
我就像无头苍蝇似的找呀找,不知什么时候,竟走到了市中心那繁华地带。我抬头看了一眼这豪华的建筑,上面写着“百货大楼”几个字样,便漫无目的地随人群走了进去。
当我随意溜达到办公用品柜台的时候,一样熟悉的商品让我吃了一惊。那个柜台的一角,竟然放着一捆捆我们学校那样的饭票,两元的、一元的、五角的、一毛的。不同之处,只在于少了一个我们学校食堂的专用章。
一瞬间,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的脑海里出现了。
我故作镇静地冲售货员喊了一句:“来两捆两元的。”
程序远没我想象的那么复杂,原打算售货员让我出示介绍信,我就闪人。可售货员甚至没多看我一眼,扔给我两捆饭票,收了我两元钱。
我换了一家商场,买了一把铅笔刀、一支铅笔、一块橡皮和一盒印泥。
一切准备妥当,我走到了离学校很远的一个几乎废弃了的公园里。我照着饭票上面的图章,用铅笔在橡皮上描上了反写的“天都市商校食堂专用章”,又用铅笔刀小心翼翼地将字外部分一点点挖去,然后将刻好的“印章”粘上印泥,印在了空白的饭票上。
最后,我随手在地上捏了一点脏土,均匀地撒在这堆饭票上。然后像洗麻将牌似的用手搅和了一番,“做旧”之后的假饭票和真饭票一对比,连我都看不出哪张是真的。
回到学校,我取出十几张假饭票,在去食堂的路上,隔老远就扔掉一张。
这样做有两个好处,一可以让我不再心虚,想想花假饭票的将不是我一个人;最重要的是,可以在不幸被抓时为自己喊冤——我也可以说饭票是捡来的。
一切都那么自然,食堂大师傅不会仔细看饭票,因为他没时间。而我省着点用,足以用这些假饭票解决两个月的吃饭问题。
吃饭问题有了着落,我急忙给妈妈写了一封信。在信上我糊弄妈妈,说我的情况和校长一说,校长非常同情,终于将这笔数额不小的助学金申请下来,请妈妈不用为我担心。
可这信寄出去没一个月,学校食堂的饭票就引进划卡机,一下子,我傻眼了。
没办法,我又去校外找工作,没想到这次运气出奇地好,学校对面的文具店贴出了启事,正好要招钟点工,因为我放学的这一段,老板正好需要接孩子,做饭。
余下的几个月,我就靠着这微薄的薪水,解决了吃饭问题,直到毕业。
毕业这一天,我来到文具店,想和老板告个别,而让我意想不到的是,学校的校长正从文具店出来。
自打做过假饭票以后,我最怕的就是校领导,结结巴巴地喊了声校长,扭头想走。校长却把我叫住,笑着说:“跟我来,我想给你补补课。”
我忐忑不安地跟着校长,来到校长室。校长关好门,示意我坐下:“王小路同学,无论什么时候,违法乱纪的事都不能办,你应该知道,做假饭票与做假币,没什么区别。”
说完,校长俯下身,从抽屉里拿出一张饭票,扔在我面前。
我拿眼一打量,汗珠子立马冒出来了,这张饭票,正是出自我手的。
校长说:“这张饭票,是我前几个月,无意中在学校里捡到的,当时我捡到这张饭票的时候,我就看出了问题,因为虽然它看起来很旧,可那印泥一抹还能掉呢。”
校长点上一支烟,看着我,说:“好了,现在看你的了。”
我心惊肉跳地把制造假饭票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和校长作了交代。
校长很满意地点了点头,说:“很好,我没看错人,你也许纳闷,我怎么知道是你做的假饭票。很简单,为了能查出使用假饭票的人,我让负责食堂的王主任,作了一番统计,结果,唯独你,在那两个月,根本没买饭票。也许,这些还不能说明太大问题,而我得知你骗了你母亲后,我更确信是你。”
我更愣了,校长从抽屉里拿出一封信,交到我手里,我一看信封,大吃一惊:原来是妈妈的笔迹。
我掏出信件,仔细一看,竟然是妈妈给校长写的一封感谢信,感谢校长给了我助学金。
校长接着说:“本来,我作了周密的调查,准备给你处罚,可也是因为这封信,让我知道了你的处境,而且,我决定给你一个机会。”
“机会?我明白了,原来那份工作?”
“对!那个文具店,是我家亲戚开的,你在这期间的表现,证明我没看错你,因为,你不是那种小偷小摸的人。”
我热泪盈眶,明白了校长的一片苦心,校长示意我可以走了,我深深地向校长鞠了一躬,扭头要走,忽然想起一件事,转过头,郑重其事地对校长说:“我欠了学校大约二百元,会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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