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臣僚们知道皇上已经心灰意冷,破罐子破摔。不仅无意北还,恐怕连偏安江南也失去了信心,不过是在打肿了脸充胖子,得一时乐一时罢了。众人不再吱声,心中却像压上了一块大石头,阴郁沉闷,焦躁万分。
杨广回到后宫,萧皇后也听到了外间的传言,婉转劝谏遭“长安已失,皇上应早为之计,选贤任能,调兵遣将,勿使洛阳、江都重蹈长安之覆辙。”
杨广苦笑着摇摇头道:“朕何尝不着急,但早已晚了,社稷之事已不可为。天下逐鹿者岂只一个李渊,如今是四面起火,八方冒烟,山林草泽,盗贼如蚁。大隋江山已经满目疮痍,不可收拾了。不过,”他话锋一转,将萧皇后拦在怀里,不无自得地说遣“朕当皇帝十三年了,已经享尽人间富贵,穷极世上奢华,山珍海味,金玉宝玩,美色姝丽,朕应有尽有。若论享太平之富,极当世之乐,历代帝王数以百计,谁能与朕比肩?贵贱苦乐,更迭为之,亦复何伤?就是有朝一日大宝落于他人之手,朕亦无憾。只是可惜……”
“什么可惜?”萧后颇为奇怪,江山丢了都不足为憾,还有什么可惋惜的?
杨广站起来走到一面铜镜前,镜子里映出了一张剑眉朗目、棱角分明的英俊脸庞。他举起右手拍拍自己的脑袋,自我解嘲地笑道:“可惜此好头颅,将不知为何人砍去?”
萧后听得心中“咚咚”乱跳,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却再也无言以对。
杨广说的没错,若论穷奢极欲,荒淫无度,历史上的帝王很少有人能出其右。
自从弑父杀兄,登上皇帝宝座之后,杨广便开始了他荒淫无耻的帝王生涯。
有的人说,对权力的攫取越是手段恶劣,少廉寡耻,无所不用其极,那么取得权力之后,就愈是私欲膨胀,贪婪无度,丧心病狂。杨广正是这类人中的极端者,凡是历史上那些荒淫君王所能做到的种种花样,杨广都发挥得淋漓尽致,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他继位不久,即以暴君的狰狞面目,拉开了新的历史帷幕。
先是大兴土木,营东都,修西苑,开运河,修建各地离宫。每月役使民夫多达200万人,病累而死者十有四五。
青壮男丁多为役夫,田园大都荒芜,不仅穷苦百姓流离道路,转死沟壑者十之八九,就连那些无权少势的富有之家,也在隋政权的敲榨勒索下,陷入冻馁而十室九空。
随后,他三次征讨高丽,三次巡游江南,经年征兵抓夫,竭泽而渔。使男丁死于矢刃,女弱毙于路衢,四民丧业,五湖萧条。终于将天下子民推入了朝不保夕的水深火热之中。
无怪乎当时便有人用四个“穷”字,概括了炀帝继位之后的所做所为,即“穷奢极欲,穷凶极恶,穷兵黩武,”最后必定落个“穷途末路”。如此评价,可谓一语中的,入木三分。
仅看一看他所营建的东都洛阳,宫殿、苑囿之富丽恢弘、豪华堂皇,就可见其奢糜无度之一斑了。
大业初年,炀帝为了巡幸洛阳,命宇文恺、虞世基营建东都,穷竭民力物力,南北采办,东西征调,驱使百姓力役日夜拼命,各州府县邑如同鼎沸。两年之内,即告落成。
新建成的东都皇宫,位于洛阳中部偏北处,方圆数十里。以显仁宫为主体的大小建筑群,星罗棋布,错落有致。殿堂嵯峨,楼阁危耸,各种亭榭玲珑小巧,风格迥异,玉树琼花点缀其间,美不胜收。
在皇宫之北,又筑一苑囿。苑之中央,凿一大湖,环绕大湖,又开四个小湖,取五湖四海之意,各湖均以白石砌岸。湖之四围栽种各色奇花异草。湖旁筑有长堤,堤上百步一亭,五十步一榭,两侧桃花灼灼,杨柳依依,各湖之中,无数龙舟凤舸,往来游弋。
炀帝亲自为五湖题名。东湖因四围种有碧柳,又有两山翠微,与波光相映成趣,遂名为翠光湖。
南湖因有高楼夹岸,倒射日光入湖,遂名迎阳湖。
西湖因荷花满池,黄菊遍山,白鹭青鸥,往来翩飞,题名金光湖。
北湖因有许多奇石怪兽,高高下下,横于水中。微风一吹,清爽甘冽,遂名洁水湖。
而中间一湖,池面宽阔,水波浩瀚,月光映照,宛如水天相连,遂名广明湖。
在五湖的北面,又辟一北海,占地千顷。
海中以太湖石造起三座假山,分别取名为蓬莱、方丈、瀛州,以喻海上三仙山。每山皆形势峥嵘,气象万千。形态各异的长峰怪石,层层叠叠,嶙嶙峋峋。山中所建亭榭,尽是奇材异料,金装银裹,如同锦绣裁成,珠玑造就一般。山顶高出百丈,登临可回眺西京,远望江南。
湖海之间,修建砌石水渠,逶逶曲曲,斗折蛇行,与宫外活水相接。
沿水渠风景绝胜之处,各造一院,共十六院。皆以琉璃作瓦,紫脂涂壁。每院之间的空旷处,桃成蹊,李列径,梅花环屋,碧草铺毡。又以黄铜、白玉、翡翠铸雕成各种瑞物,锦鸡漫步,白鹤晾羽,黄猿吟啸,青鹿交游,神态逼真,栩栩如生。
宫室苑囿建成之后,炀帝即派许廷辅等十数人,分往塞北江南,广选天下美女,充塞十六院之中。每院设夫人一名,嫔嫱数名,宫女侍婢数十名,供炀帝不分昼夜,恣意宣淫。
又有一个叫何稠的,为了邀欢取宠,向炀帝进御女车。此车构思精巧,匠心独具。车内极为宽敞,床帐华裳无不毕备。四围皆以鲛绡细细编成帏幔。从车内看外面,各色景物清清楚楚。而从外面窥视里边,却一丝儿不见。将许多金铃玉片,散挂于帏幔之间。车行时叮叮咚咚,铿铿锵锵,如奏细乐,可将车中诸般调笑、淫声浪语淹没得干干净净。又在车的一角,置一小间,只容一人,有机关设于其中,女子进入,便被束住手脚。纤毫不能动弹。炀帝凡幸御童女,大都在此车中。
在途中游玩时,一旦淫心突发,可以随时随处将十六院夫人或某一嫔嫱侍女召至车上,当众狎昵作乐。
这样日日笙歌,夜夜宴饮,依红偎翠,摸爬滚打于粉堆肉阵中久了,炀帝又觉得久而生厌,了无情趣。一时心血来潮,欲远离洛阳,南巡江都。
四海之内,莫非王土。当皇帝的自然想到哪里就到哪里。不久,选一个黄道吉日,便携着萧皇后和十六院夫人,由宇文化及等一班佞臣护驾,乘坐千百条龙舟凤船,沿着新开成的大运河,浩浩荡荡来到江都。
一晃又是三年过去了,炀帝在江都别宫,仍是朝欢暮娱,酒色为伴,玩命似的疯狂做乐。
不承想,竟玩得江山易色,盗贼遍地,如今又玩丢了京师长安。
炀帝却仍然不思悔改。他看看满面愁容的萧皇后,无奈地说道:“非是朕执迷不悟,实在是悔悟也晚了。车到山前必有路,皇后勿须犯愁,朕已命人去江宁修建离宫,实在不行,咱们便去江宁,与那李渊划江而治。其实,人越到了这个时候,越应该想得开,放开手脚尽情享乐才是。”
萧后只得勉强笑笑,点头称是。
转眼已是义宁二年三月。南国春早,江都城里早已草木葳蕤,繁花似锦,江风和煦如醉,碧水荡漾无波。
这日一早,炀帝见晴空如洗,红日照临,便又带上萧皇后和众夫人,来到了别宫后苑。一进苑门,便见桃李争艳,万紫千红,如簇锦织绣一般。
炀帝同着萧后并众夫人,沿着苑中花径,慢慢游玩观赏。所到之处,红一团,绿一簇,麝兰阵阵,浓香扑鼻。炀帝心中高兴,便令人在花丛树下摆设酒案,铺上绒毡,然后端来肴馔果品、琼浆玉液。他与后妃们席地而坐,相对饮酒。
须臾间,早有一队歌舞伎列队而出,弹拨吹奏,丝竹齐鸣,仙乐清冽婉转,如莺啼鸟鸣。
众夫人们你一盅我一盅,争献殷勤,轮番向炀帝敬酒。炀帝自恃海量,来者不拒,一会儿便喝得有六七分酒意。
他笑着说道:“今日柳舒花放,春和景明,与众位夫人饮酒,不可只让这些歌伎们唱些旧曲儿,有失雅趣。皇后与各位夫人应即席赋诗作歌,吟唱侑酒。最后选出歌后、诗魁,朕将与她在此车中共赴巫山。说着,指指停在一边的御女车。
原来这炀帝本是个极聪明的主儿,史称“美姿仪,少敏慧”,于诗赋文章、书法六艺都颇有造诣,也甚为自负。因此,每当宴饮高兴时,便让后妃们赋诗填词。众夫人习以为常,早已有所准备。
众人略一思忖,便有一位美人,着一件紫罗兰纱衣,束一条碧丝鸾带,从席间站起来说道:“贱妾不才,愿博万岁一笑”。
炀帝看时,却是仁智院的姜夫人,便听她轻敲檀板,慢润珠喉,莺声唱道:
“皇苑春深恩露饶,芳菲红紫绿万条,欲问花叶谁裁出,人道东风胜剪刀。”
炀帝说道“好诗”,众人也便齐声喊“妙”,于是赐姜夫人御酒一杯。
待她干了杯中酒坐于席间,又有晨光院周夫人挺身而出,当席唱道:
“昨夜东风吹透,一树杨梅开骤,香露浥金樽,恭祝千秋万寿。非谬、非谬,同醉太平时候。”
却是一曲调寄“如梦令”,炀帝觉得词句清新,而且寓意极佳,连连称善,也赐御酒一杯。
其他各院夫人也都争先恐后,各逞才情。
清修院秦夫人唱道:
“自来繁华如梦,一夜雨露与共,晓起花满枝,谁道春风无用?非颂、非颂,原是蓬莱仙洞。”
也是一曲“如梦令”。此后,其他夫人也便依“如梦令”曲牌吟唱。
和明院江夫人唱道:
“帝女天孙游戏,细把锦云裁碎。一夜巧绘春,群向枝头点缀。奇瑞、奇瑞,写出皇家富贵。”
影纹院谢夫人唱道:
“六宫竟斗云鬟,谁把君王放闲?舞罢霓裳曲,细腰犹觉可怜。夜阑、夜阑,不知天上人间。”
文安院沙夫人唱道:
“桐窗醉梦和谐,蝉鸣恼乱心怀。除却鬓问钗,披衫慵坐瑶台。快来、快来,君王应怜奴乖。”
这沙夫人素来轻佻妖冶,此时已经半醉,这曲儿便有些明显挑逗的意味儿。
炀帝见她腮染红酡,面飞桃花,薄衫下一对高耸的酥乳,在酒精的作用下起伏不止,呼之欲出。早已心猿意马,按捺不住,便哈哈大笑道:“好了,好了,今日的诗魁歌后,便是这文安院沙夫人了。”
说罢,将沙夫人拦在怀里,一手抚乳,一手端起酒盅,慢慢地倾于她的樱唇之中。迅即将酒盅随手一扔,轻轻地抱起她娇弱无力的身躯,疾步向停在一边的御女车走去。
不一会儿,那御女车便开始轻摇慢晃起。随着车子摇晃的越来越紧,车上的金铃玉片便叮叮咚咚响成一片,在外面的众夫人们却看不到车内的人影儿,也听不见一丝儿人声响动。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觉“吃吃”地笑起来。
这样的事儿早已司空见惯,大家也便见怪不怪,笑罢之后,又各自吃酒敬酒,猜拳斗令。不胜酒力的,便当地卧倒,大呼小叫地说着醉话。有的甚至醉眼朦胧,渐渐地进入了梦乡。
就在这个时候,便听到乱糟糟的一片脚步声响。虎贲郎将司马德戡、直阁裴虔通、内史合人元敏等人,率领一队人马,各持兵刃,杀气腾腾地冲了进来。
这班人皆是右顿卫将军字文化及的嫡系亲信,今日正是奉化及之命来杀杨广的。
这场阴谋弑君篡国的叛乱,已经蓄谋日久。只是炀帝终日寻欢作乐,醉生梦死,一直被蒙在鼓里罢了。
宇文化及是宇文述之子,与其弟宇文智及皆是奸诈凶狡之徒。平日里为了邀买富贵,在炀帝面前极尽献媚取宠,阿谀拍马之能事。眼见着炀帝大兴土木,四处营建,东征高丽,南巡江都,朝政一天天腐朽溃烂下去,大好江山今日失一县,明日丢一城,从不进谏劝阻,只图眼前快活,挨一天是一天。
及听说李渊起兵杀进长安,宇文化及这才看清了隋朝大势已去,便开始暗中操纵,图谋不轨。
恰在此时,郎将窦贤,带着家小偷偷潜出江都,向关中逃去。有人禀知炀帝,炀帝派兵追击,将其一门老小皆杀死于途中。
字文化及借此机会,召集斐虔通、司马德戡、元礼、元敏、赵行枢、孟秉、马文举、杨士览等心腹将士至其府中,密谋起事。
众人都说道:“在江都只能坐以待毙,逃走又要被天家追杀,左右都是死,总要寻出个死中求生的办法来。”
杨士览道:“寻个时机,大家一齐出逃,你东我西,四散逃去,看他还怎么追法?”
宇文化及没有说话,拿眼瞅瞅弟弟宇文智及。宇文智及说道:“主上虽然昏庸无道,却仍掌有不少兵马。纵使一齐逃走,恐亦难免一死。如今是天丧隋家,四海英雄并起。我等拥兵约万余人,不若共行大事。此乃帝王之业,事成后大家可同享富贵。”
众人以为可行,便议定推宇文化为主。化及也不推辞,先命司马德戡召集部下将领,说明举事之意,众人尽皆应允。接着,便于暗中打造器械,召兵买马,满城已经沸沸扬扬,却只瞒过了炀帝一人。
这日侦得炀帝又与众美人在后苑中饮酒淫乐,宇文化及便命司马德戡等带人前往杀之,自己则带上亲随,径去大殿等候消息。
可笑偌大皇宫,无数侍卫,竟同虚设一般。司马德戡带兵到来,竞无一人反抗,也无一人前去通风报信。
见一队人马荷刀佩剑,突然出现在后苑,一个个眼露凶光,面透杀机,那帮穿金戴银,珠绕翠围的美人们,早如一群戳了窝的小家雀,抖抖索索地挤成了一团。有人啼哭,有人抽泣,还有的竟吓得尿了一裤裆。
“昏君杨广何在?”司马德戡暴雷般地吼了一声。见无人应声,他气势汹汹地向前跨了几步,以冷森森的长剑指向一个夫人的心窝。那夫人早吓得浑身稀软如同一滩烂泥,勉强抬起右手,指了指那辆御女车:“在……在那里……里边。”
车内的杨广,正在行云布雨得趣之时,忽听外面人声喧杂,隔着帏幔向外一看,顿时惊得灵魂出窍。
这一天终于来了。虽然他早有所预料,但却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一旦真得大难临头,还是如五雷轰顶,惊恐万状。
他勉强穿上衣裳,面色苍白,踉踉跄跄地走下御女车。
司马德戡、裴虔通等人马上挺剑持刀围了上来。
炀帝看看众人,正要说话,却忽听到一声歇斯底里的哭喊,就见他最疼爱的小儿子,十二岁的赵王杨呆,从苑门处飞也似地冲了进来,一头扑在他的身上,号恸不已。
司马德戡面显狰狞,不由分说,一把扯过这个孩子,当胸便是一剑。便听“噗”的一声,血花四溅。那孩子一声未吭,软绵绵地躺在了地上,两只惊恐的大眼睛,仍在直楞楞地仰望着头上那片蓝天。
炀帝只觉得肝肠寸断,头晕目眩。见司马德勘又冲他挥起了利剑,一时反而镇静下来,怒声问道:“朕有何罪,以至如此?”
马文举一旁冷冷说道:“陛下违弃宗庙,巡游不息,外勤征讨,内极奢华,使万民涂炭,啼饥号寒,邦国沦丧,烽烟四起。专任佞谀,饰非拒谏,何谓无罪?”
炀帝叹口气道:“朕这些年,实在有负于天下百姓。至于你们这些人,荣禄兼极,为何还要这样?今日之事,是以谁为首?”
裴虔通当即答道:“普天同怨,何止一人。”
炀帝看这个势头,自知杀身之祸今日难免。便又端足了架子,傲然说道:“天子自有天子的死法,何能加以锋刃?取鸩酒来!”
司马德戡不屑地斥道:“休要罗嗦,此处是后苑,何处去找鸩酒?”
炀帝无可奈何,只好解下练巾,绕在自己的颈上,闭目端坐。
司马德戡向兵士们示意,便有两名虎狼之卒冲上前去。各持练巾一端,拼力一扯。炀帝顿时气绝。
可怜这位穷极荒淫十余年的大隋天子,不久之前,还用新学会的吴侬软语对萧后说道:“外间大有人图侬,然侬不失为长城公,汝不失为沈后”。梦想着即使国破,也不至于身亡。至少也会像陈后主和他的沈皇后一样,能做个苟且偷安的亡国君后。
十几年前,杨广即位,亡国之君陈叔宝病死,杨广赠封他为大将军,长城县公。而十几年以后,轮到杨广自己国破身亡,居然连如何死法都不能加以选择。造化弄人,竟是如此的残酷,而历史的轮回循环,更是绝妙的讽刺。
当下,司马德戡回大殿报知宇文化及。化及大喜,即令裴虔通等率兵杀戮宗室,蜀王杨秀、齐王杨日东、燕王杨倓及其他诸王府中,无论少长,均被杀戮殆尽。唯有秦王杨浩,因平日与宇文智及交游甚好,被免于一死。
宇文化及则带领左右亲侍,旁若无人地径直闯入后宫。
此时,后宫之内,早已乱作一团。那十六院夫人中,有几个性烈的,为了报炀帝平日宠幸之恩,已自缢身死。而多数惜命怕死的夫人、嫔嫱和侍婢们,则在萧皇后的带领下,一拉溜跪了一地,恭迎宇文化及。
宇文化及看看萧后,虽是三十多岁的半老徐娘,却仍然丰韵不减,饶有姿色。便走上前去,淫笑着故意问道:“你是何人?”
萧皇后满脸惶惧,泣声说道:“妾身便是皇后萧氏,还望将军饶命。”
化及嘻嘻一笑:“噢,原来是国母。主上无道,虐害百姓,所以遭此变故,与皇后等并无干系。我虽擅兵,不过为了除暴救民,并无异心。倘不见嫌,愿共保富贵。”
萧后听他话中有音,立时变恐为喜,说道:“皇上无道,理宜受戮。妾身与众夫人之生死,日后全赖将军。”说着,与众人一齐磕下头去。
宇文化及忙让众人起身,一一好言抚慰。
当天夜里,宇文化及便留宿于后官。他赤身裸体地躺在杨广那张金雕玉饰的宽大龙床上,将萧后浑身上下剥得净光,揽在怀里,从玉颈到纤足,上上下下,尽情亵玩。口里说道:“皇后母仪天下,金玉之体。今夜本将军倒要尝尝,这国母的味道与庶人有何不同。”
萧后略带羞涩,佯嗔道:“将军既知我曾为国母,君臣之礼不可废,如何像馋猫见了鱼腥一般?这样急不可耐,那东西竟如铁杵一般。”说着,竟在他那柄尘根处轻捏了一把。
字文化及哈哈大笑:“当年皇上弑父杀兄,宣悉庶母,既无父子之情,更无君臣之义。今日落得自己国破身亡,后妃被人所淫,正是天理报应,毫厘不爽。”说着,腾身而起,将萧后压在身下,以种种不堪的姿式,疯狂宣淫。
那萧后虽说曾为国母,如今却是落地凤凰不如鸡,不光要任其淫谑取乐,还得施出种种手段,曲意承欢。
第二天,宇文化及率左右百官,迎立秦王杨浩为帝。自立为大丞相,总摄百僚。封其弟宇文智及为左仆射,封异母弟宇文士及为右仆射。长子承基、次子承址,俱令执掌兵权,其他心腹将士,俱各封官晋爵。而那些平日与他有仇的人,像内史侍郎虞世基、御史大夫裴蕴、密书监袁克、左翊卫大将军来护儿等,皆遭杀戮。
大丞相虽然势焰熏天,八面威风,但毕竟不是位居九重的一朝天子。
字文化及怎能甘心把这唾手可得的帝王宝座,仍留给他杨家的人去坐。过了没有多久,他便命内侍以一杯毒酒,鸩杀了杨浩,迫不及待地登上了那个令他垂涎日久的皇帝之位,并改国号为“许”,大赦天下,遍封群臣。
宇文化及登基称帝,心腹诸臣俱得重赏,自然皆大欢喜。独有一人却为此而忧心忡忡,郁闷不乐。
此人便是宇文化及的同父异母弟弟宇文士及。他见哥哥弑了炀帝,占了萧后,如今又夺了大隋江山,已经在江都城里惹得物议汹汹。虽说炀帝穷凶极恶,人皆若可杀。但像哥哥这样为了一己之私,公然篡国,到头来也会人心丧尽。况且,自己这位哥哥,仅靠溜须拍马取得高位,胸无韬略,是个庸暗无能之辈,在这个群雄竞起的动乱之世,如何能维持得许久?他这个皇帝之位,恐怕只能是昙花一现,黄梁一梦。自己若不早寻立身安命之计,迟早要为其所累。
宇文士及有一个同胞妹妹,名字文淑姬。虽只有十六七岁,却生得姿容绝世,人又十分聪明。见哥哥终日饮食不香,睡卧不宁,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便已猜到了几分。
这日晚间,见屋内别无他人,便问道:“兄长连日来坐卧不宁,忧心如焚,可是因为大哥做了皇上?”
字文士及大惊,忙呵斥道:“小妮子家,休要胡说。”
淑姬却嘻嘻笑道:“兄长如此张惶,必是被小妹的话点到了疼处。”
士及叹口气道:“他做这个不明不白的皇上,实非我宇文家之福,我等怕要祸不旋踵了。”
“祸福在人不在天。哥哥何不三十六计,一走了之,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唉,四海虽大,却到处于戈扰攘,并无我兄妹的立足之处。”
“小妹听外人说,李渊父子已进居长安,深得人心,我们何不投奔那里?”
“我也想过此事。当年我与李渊同朝为官,相处的不错,投奔长安倒不失为最佳去处。不过,我们这位大哥素来疑心过重,若是知我等叛他而去,必定追杀,那样便会弄巧成拙,反遭速死。”
“小妹倒是想了个办法,不知是否可行?”
“快说来听听。”
淑姬将她的想法仔细说过之后,宇文士及顿时放开了紧皱的眉头,笑道:“此计可行,可以一试。”
次日,淑姬找到大哥宇文化及,说道:“后日便是父亲的周年忌日,大哥敢情是忘了吧?”
宇文化及一楞,拍拍脑壳笑道:“这几天忙得晕头转向,倒真是忘了。”
“大哥初登大位,国务繁冗。小妹愿代哥哥们去坟头烧化纸钱,并将我宇文家的天大之喜,告知父亲的在天之灵。”
宇文化及沉吟半晌,说道:“好倒是好,只是你一个女孩子家,如何经得这长途跋涉之苦?”
“三哥士及近日无甚大事,可否让他与小妹同去,也好代大哥这个当今天予,在先父坟上磕个响头,以告慰他老人家。”
宇文化及乍当皇上,一则以忙,一则以喜,对这些琐务小事也未及细想,便说道:“那好吧,就让士及陪你去一趟,要速去速回。”
当天下午,宇文士及将家眷都改穿男装,扮作侍卫仆役,拴了几辆马车,与小妹淑姬一同出城,走大道,转水路,晓行夜宿,急匆匆地向长安奔去。
隋炀帝被弑身亡,标志着大隋王朝的彻底终结。这一消息不胫而走,迅速地传遍了神州大地的每一个角落。
政治有时候是在演戏,历史上无论哪一位真正的政治家,都深知其中奥妙。
李渊父子自从太原起兵之始,便打着拥立代王杨侑为帝的旗号,粉墨登场,开始上演这场谋取神器的有声有色的大戏。
大兵初入长安,鉴于当时的形势,为了稳定人心,李渊兑现了自己的诺言,迎立杨侑为帝。这场戏仍在按部就班地上演着。
于今不同了,隋炀帝已死,天下人谁都知道,杨家的江山已经土崩瓦解,不复存在了。那么,谁有能力尽快逮住这条奔逸亡命的肥鹿,谁做天下之主,便是天经地义,无可指责的了。
该是脱下戏装,堂而皇之地登上那座璀灿眩目的帝王宝座的时候了。
恭帝虽然只有十三四岁,却也知道自己的傀儡生涯到了该结束的时候了。在侍读姚思廉的指点下,五月初一日,恭帝先是降诏:“李渊冕有十二旒,建天子旌旗,出警入跸”,已是全套的皇帝仪制。
五月十四日,恭帝正式下达“禅位”诏书,将皇帝宝座拱手让给李渊。并命文武百官,从此以后改事李唐皇朝。李渊例行公事般的再三推辞,以至痛哭流涕。恭帝坚持不允,李渊最后只好“勉力”从之。
五月二十日,唐公李渊在长安太极殿正式登基,即皇帝位,是为高祖。国号称“唐”。
历史终于翻开了崭新的一页——大唐王朝在风雷激荡的岁月里诞生了。
高祖李渊立即着手组阁,大封文武群臣。
李建成:封皇太子。
李世民:封尚书令、秦王。
裴寂:封右仆射、魏国公。
刘文静:封纳言,鲁国公。
李瑷:封刑部侍郎。
殷开山:吏部侍郎、陈郡公。
陈叔达:黄门侍郎,汉东郡公。
唐俭:内史侍郎、晋昌郡公。
萧瑀:内史令、宋国公。
李纲:礼部尚书。
赵慈景:兵部侍郎。
崔民干:黄门侍郎。
窦珊:户部尚书。
裴唏:尚书左丞。
前些日子由河东郡主动率兵来投的隋朝骁将屈突通,受到特别器重,量才擢拔为兵部尚书。
接着,高祖又派内史令萧瑀,告天于南郊,大赦天下,改纪元为“武德”。推五行之运为土德,色尚黄。罢郡置州,改太守为刺史。
被隋炀帝玩丢了的这头肥鹿太诱人,天子之位太令人艳羡。天下那些拥兵自重的“群雄”,对此谁不垂涎欲滴?
除了刘武周、薛举、李轨、梁师都、宇文化及这些世之枭雄们已经称帝称王之外,随着李渊在长安登上帝位,据守洛阳的王世充,也急忙拥立越王杨侗(杨广之孙,代王杨侑之弟)为帝。旋又杀死杨侗,挫败政敌,自立为帝,建国号为“郑”。
盘踞山东,河北一带的窦建德亦不甘人后,于武德元年称帝,国号为夏。
而转战于长江之南的杜伏威、萧铣等人,也都先后建国称帝。
至此,神州大地上群雄并起的局面,已经演化成了万国林立的格局。
究竟鹿死谁手,此时便显得更加扑朔迷离。
果然,高祖李渊的皇帝宝座还没有坐暧,一个骇人听闻的警报便传入京师:薛举父子率三十万大军,一举攻克扶风,正气势汹汹杀奔长安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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