斥候们快速奔向哈德里莎时，她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在坐骑上打了个盹。幸运的是，戴妮和其他军官都没有留意到这一点，返回的斥候们震惊的表情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哈德里莎迅速清点人头，发现少了两个人。然而，尽管斥候们疾驰而返，但并不似有部落正在后面追击。
不幸的是，他们带回的消息却与之相似。
银翼哨站陷落了。
斥候们只知道大略的消息。但不久之后，灾难的亲历者们就到来了。
那些曾经骄傲的银翼哨兵们数量锐减，只剩下了大约四分之一，多数还受了伤。幸存者中的代指挥官苏拉，讲述了哨站陷落的恐怖经过。
哈德里莎神情凝重地听着，她一直担心的世界末日终于到来了。就连大灾变也不曾如此震动她。银翼哨站失守了。
部落正在横扫灰谷……在加尔鲁什·地狱咆哮的亲自率领下。
“我们应该现在就前去迎战！”戴妮怒喝道，“他们一定想不到我们离得这样近！我们会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另几名年轻些的哨兵也出声支持。哈德里莎注意到苏拉——她可不是一个胆小鬼——并不在支持者之列，站在她身边的“斥候”也没有附和。高级指挥官原以为她俩会是第一个要求反攻回去的。
“不，”哈德里莎低声宣布道，“我们不去。”
戴妮难以置信地说道：“但我们出兵就是为了与银翼哨站会合，以建立一道更坚实的防线抵挡部落的进攻——”
“不仅如此，但问题是……银翼哨站已经不复存在了。这改变了一切。我们无法在这一地区建立稳固的防线，如果现在攻击部落，就中了他们的圈套。你听了她的报告，也知道我们自己经历了什么。部落现在有了新的战略，而且如果加尔鲁什·地狱咆哮就在前线，他们的兵力将远超我们的预计。”
“你的意思不会是要我们掉头回去吧？”
戴妮的争辩近乎违抗军令，但考虑到眼下的情形，哈德里莎原谅了她。
“我们最多只能到河的西岸，过河后就在不远处安营扎寨。让部落渡河吧。如果他们真这样做，我们就能更轻易地干掉他们。”
显然，戴妮和其他一些哨兵看上去更愿意继续前行、发动攻击，这样便能打部落一个措手不及，但她们最终还是服从了命令。苏拉和艾蒂尔组织起了幸存者，将坐骑分配给了那些极度虚弱的人。
他们掉头前进。哈德里莎和戴妮率领一支小队保护后方的大军。尽管之前出言顶撞，但哈德里莎的副官仍然贯彻了长官的命令，确保大家不会成为散兵游勇，被兽人的斥候发现。
暗夜精灵们的行动速度很快，他们刚从那个方向过来，对道路十分熟悉。但指挥官想起了兽人之前对联盟领地的入侵，便派出斥候在前方探路，以防万一。
他们在河边并未遭遇危险，渡河也非常顺利。哈德里莎选了一处开阔的地带扎营，这样任何企图冲向她们的部队都会成为弓箭手的靶子。接着，她开始在这一区域对麾下的战士们进行部署。
一天过去了。哈德里莎在她的战斗生涯中需要随时与部落作战，因此即便暗夜精灵是夜行种族，她也已经习惯了在白天活动。她朝距离最近两个哨站派出了信使，并得到了回复，这样一来，联盟就能够在河的西岸建立一道更好的防线。在此期间，部落没有明显的活动迹象，尽管戴妮向哈德里莎请愿，要求带一支斥候小队去敌方探查，但指挥官拒绝了她。
然而，她们都想知道部落为什么没有在攻陷银翼哨站后乘胜追击、继续推进战线向哨兵们进攻。苏拉难以提供更多关于袭击的细节以释疑惑，而她部下的说法也都不能让哈德里莎满意。加尔鲁什·地狱咆哮正在等待什么——可能是某个时机——而在他最终采取行动之前，守卫者们几乎一无所知。
又过去了三天。哈德里莎终于在副官的一再请求下妥协了，她允许戴妮带上一支小队前去小心查探部落的阵线。
戴妮在天黑之前回来了。令哈德里莎宽慰的是，她的队伍毫发无伤。然而，这名年轻哨兵困惑的神情却让指挥官感到不妙。
“他们正在集结，像是准备进军了，”戴妮说道，“我从未见过这样一支军队！躁动不安的兽人军团——部分是步兵，其他人骑着巨狼——一排排手执战斧或长矛的牛头人向他们的先祖颂祷，地精伐木机的数量前所未见，身着骷髅纹饰盔甲的巨魔战士们的咆哮声此起彼伏……远不止这样，还有很多士兵！”她深吸一口气，终于解释了自己困惑的缘由，“但是，尽管大多数战士显然都渴望一场血战，他们的指挥官却按兵不动。”
“你看到他们的兵力了吗？”
“他们纠集了一支强大的军队，”戴妮不情愿地回答，“足以碾碎我们。”
“而他们还在等待？你看到别的什么了吗？”
“我看到地精们在捣鼓他们的恶魔机器，其中有几辆看上去像是制造了那些难闻雾气的机车。除此之外，没什么不寻常的。”
哈德里莎想起了苏拉的其他汇报，又问：“投石车呢？”
“有几辆。和我们过去见过的一样，精确度并不高。”
这般轻蔑的描述令经验老到的指挥官有些不悦，她记得苏拉说过，那些砸向银翼哨站的巨石近乎完美地命中了目标。如果真是同一种投石车，那么兽人们的投手可谓是训练有素……事实上，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好。
投石车一定程度上解释了部落尚未发动进攻的原因，这类重型装备往往在运往前线时行动迟缓。然而，这个理由仍不足以让哈德里莎满意。要么加尔鲁什是在等待更多兽人部队前来增援，要么是在等待哨兵们做些什么。
但原因究竟是什么？她再度自问道。
部落兵力的增长迫使哈德里莎做出了一个极不情愿的决定。她派信使们返回哨站，号召所有还能作战的哨兵前来增援前线。联盟必须坚守于此。如果任由兽人朝灰谷西部进军深入，他们就面临着失去整个灰谷的危险。
出乎意料的是，最先到来的不是她召集的援军，而是一个传令官，他如风一般疾驰而至。起初，哈德里莎担心加尔鲁什以什么方法绕过了她的防线，袭击了后方的哨站，但当那个骑手跳下气喘吁吁的夜刃豹时，脸上却并无惊恐之色。
“援军到了！”他大喊着，并不在意其他人也听到了他兴高采烈的呼声，“部落将为袭击银翼哨站付出代价！”
“你说什么？”哈德里莎问道，戴妮和其他人也聚了过来，“西边那些哨站的援军已经出发了吗？”
“除了他们，还有更多人，指挥官！他们和更多人！我们的舰队今早登陆了！其他军队也已经登陆，并顺利经过了部落的要塞佐拉姆加前哨站，他们几乎没有遭遇抵抗！”
“‘登陆’，这是什么意思？谁？这些援军是从哪里来的？”
“达纳苏斯！你的信使成功把消息送到了达纳苏斯！”
“艾拉德里娅？”戴妮脱口说道，“她还活着吗？”
骑手脸上的喜悦旋即消退了一些。“只活到说完她所知道的一切，接着她的灵魂便回归了月神之处。”
“真勇敢，”哈德里莎评论道，“她会永远被我们铭记。”
“我保证会让十个兽人替她偿命！”戴妮怒吼道。
但指挥官无暇张扬声势，战斗会让一名战士的愿望退化到只求保命的地步。她向那名骑手问道：“是珊蒂斯将军带队吗？”
“不，尽管她也来了。”那个暗夜精灵男子不禁咧嘴笑了起来，“是高阶女祭司亲自带队远征！”
“高阶女祭司？”周围的哨兵讶异万分，纷纷露出敬畏的神色。哈德里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泰兰德·语风到灰谷来了？”
“是的……而且她很快就会到我们这里。她是这样保证的！”
这个令人震惊的消息让哨兵们的精神为之一振。高阶女祭司是艾露恩在艾泽拉斯的代言人，她不仅知晓了部下们的险境，还将亲自来带领他们战胜部落。
“兽人们就那么干等着，真是愚蠢至极，”戴妮期盼地说道，“您让我们按兵不动是对的，指挥官！现在他们将为攻击银翼哨站付出代价……百倍的代价！”
哈德里莎也恢复了信心。加尔鲁什·地狱咆哮是个不容小觑的强敌，但与比他多出近万年战争经验的泰兰德·语风对抗，那兽人定然毫无胜算。最终的胜利，哈德里莎告诉自己，将会属于联盟。
然而……她不禁朝敌军所在的方向瞥去，仍然心存犹疑。
她现在应该已经到灰谷了，玛法里奥酸楚地想道。她身在灰谷，而我却在四处捕风捉影……
事实并非全然如此。大多数调查是由玛维和她弟弟完成的，玛法里奥只是将大部分时间花在了劝说上层精灵们明白事理上。
由于调查缺乏进展，上层精灵们越来越恼怒。他们已经开始自行展开调查，尤其是瓦尔丁。不幸的是，这也让他们和达纳苏斯的人民产生了争执，有一次甚至连玛法里奥都不得不介入调停，以阻止流血冲突的发生。
就连莫丹特也不那么有耐心了。他和玛法里奥站在上层精灵营地的外缘，就最佳行动方案论辩了整整三个小时，最终无果而散。
“像瓦尔丁这样的年轻人，我对他们的约束已经够多了，大德鲁伊。我不想再小心翼翼地阻止他们了。”
玛法里奥清楚地记得，当瓦尔丁被一群愤怒的暗夜精灵围起来时，他险些对着他们释放法术。彼时，瓦尔丁盘问两起谋杀案时专横的态度和不合宜的威胁引起了众怒。“我们正在竭尽全力。玛维——”
“最好拿出点成果来。我知道她名声好，但我没有看到任何证明。她以各种由头一次次叨扰我们，有的线索还推出杀手可能就在我们当中。要是她在这件事上只能做到这种程度——”
“她已经盘问过每一个人了，莫丹特。没有人可以做得更周全。”玛法里奥叹了口气，“我会和她谈谈，看看是否还有别的线索。”
“她弟弟更机灵些，虽然办起事来并没有更高效，但他至少表现出了适当的尊重。”
玛法里奥克制住了自己，没有做出任何评论。加洛德的确更为机警。“我们会解决的。”
“希望如你所言，”上层精灵的语气中带着怀疑，“再见。”
玛法里奥点了点头，随即朝着达纳苏斯走去。但他没有走出多远，便感觉到又有人在跟着他。他扭头瞥去，却一无所见，于是转回注意力继续前行。
一个身披铠甲的人站在前方，她裹着斗篷，看上去阴森可怖。即便是伊利丹，也定会时常觉得这模样令人生畏。
“大德鲁伊玛法里奥。”玛维问候道。
玛法里奥回头朝来处瞥了一眼。玛维和他之间的距离近得令人不适。“你来这里做什么？”
“关于谋杀案，我有一两个问题想问问瓦尔丁或是他的主子。也许这样能帮我理清思路。”
“你发现了什么吗？”
她吁了口气。“在查明真相之前，我不想多说。”
玛法里奥对此表示理解，但仍不确定她现在的打算是否明智。“你必须和他们谈吗？”
玛维笑了起来：“我惹恼他们了吗？”
“这可不是什么可笑的事情。”
加洛德的姐姐立刻严肃了起来：“不，至少不要在和上层精灵有关的地方。你是对的。”
“这个问题很有必要吗？”
“我不做毫无道理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会惹得他们冲进达纳苏斯。我听说过瓦尔丁，那家伙会是个麻烦。”
“如果事情都解决了，他会安分的。”
她皱起了眉头，但还是回答道：“是，我想他会的。”
“小心点儿，玛维。”
“我会的。”
加洛德的姐姐微微鞠了一躬，继续前行。玛法里奥注视了她几秒钟。玛维并没有回头。
他摇了摇头。为了履行职责，不惜以身犯险。
玛法里奥心中突然涌起一股极大的内疚感。玛维变得对任务如此偏执，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因为玛法里奥对伊利丹的一念之仁，使得她看守了他的弟弟数千年之久。玛法里奥觉得自己对玛维责任巨大，他不希望她再遭遇更多的不幸。
如果她在盘问上层精灵的过程中过分惹恼了他们，很可能就要大大受苦了。
现在他又孤身一人了。玛法里奥喜爱林中的静谧，想要找个地方坐下来冥思——甚至进入翡翠梦境片刻——的念头变得愈发强烈。
但那愿望还不够强。德鲁伊们需要处理大灾变遗留的诸多问题，而他们需要玛法里奥的领导。更重要的是，泰兰德此刻正亲自领导着暗夜精灵及其盟友对抗部落。只要有一丝能帮助她的可能，玛法里奥都愿意在必要时牺牲自己的生命。
林中的树木向他致意。它们感激他的出现，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上层精灵们住在附近。那些法师令森林感到不安；树木们能清晰地感觉到他们的魔法中的潜在危险。
大德鲁伊尽他所能地安抚着树木。然而，他也只能告诉它们上层精灵并不会在附近大规模施法。玛法里奥曾承诺会尊重莫丹特的人民，包括允许他们偶尔练习技艺……但只能在一定的限度内，并且只能在他们营地附近的一块指定区域，那里已被德鲁伊们设置了防护措施。大法师约束着他的大多数子民安分守己，但据玛法里奥所知，像瓦尔丁这样更有野心的人则需要多加留心。即便是在这里，玛法里奥也能感觉到奥术魔法残留的痕迹。一旦侦破谋杀案，大德鲁伊必须就瓦尔丁对底线的理解和莫丹特谈谈。
玛法里奥一边走着，一边同树木及林中的其他生物交谈。他必须返回神殿，去处理一些更为琐碎的领导事务。有人请求觐见，还有一些申请需要批准……这些是一名普通的德鲁伊永远无须面对的。一想到泰兰德数千年来一直尽忠职守，为他们的人民谋福祉，而他却……不在她身边，玛法里奥的愧疚就越发浓厚。
有人走近了。玛法里奥皱起眉头，看到两名神情严峻的哨兵。
“向您致敬，大德鲁伊玛法里奥。”年长些的哨兵问候道。
“什么事？”
“我们来报告另一桩谋杀案。”
这消息令玛法里奥一时不知该如何应答。他站在那里，希望他们说事情弄错了，但他很快又意识到，这事本就在预料之中。
“在哪儿？”
“在北边的密林中。一个叫妮瓦的守望者通知了我们，接着她就去找玛维了。”
玛维。确实应该通知她……但大德鲁伊犹豫着要不要去找她。他承诺上层精灵会制止这些可怕的犯罪，而另一起命案的发生会让事态超出他的控制。
妮瓦会通知玛维的，我得尽快去调查现场……有人会通知加洛德的姐姐，玛法里奥对此非常满意，于是示意两名哨兵带路。
哨兵们转过身去。起初，出于对大德鲁伊的尊重，他们保持着缓慢而匀速的步伐。而当玛法里奥故意领先他们一两步时，他们才终于意识到大德鲁伊更在意速度，而非礼节。
尽管玛法里奥对他们前去的地方有一些模糊的认知，但他很欣慰两位向导清楚具体的位置。玛法里奥猜测着那个上层精灵是被诱骗至此，还是像上一起案件中加洛德发现的那样，受害者在死后被挪到了这里。
他变得愈发急躁。当看到又一座小山时，他终于开口问道：“还有多远？”
“据我们所知，过了这座山就到了，大德鲁伊。”
“很好。”他再次加快脚步，走在了两名哨兵前面。
周围的树木突然摇动起来发出了警告。大德鲁伊抬头瞥了它们一眼，感觉到了它们的恐惧。然而，它们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他。
玛法里奥举起一只手开始施法，同时大喊道：“退后！有一个——”
尽管什么都没看见，他却感觉仿佛有火焰在四周爆裂。玛法里奥听到身后传来哨兵们的尖叫。一阵可怕的噼啪声在耳边炸响，他不仅觉得浑身都像着了火一般，皮肤也好像被活剥了下来。
玛法里奥仍设法往前迈了一步。疼痛愈发强烈，但出于某种原因，大德鲁伊知道自己最大的希望就是继续前进。他能感觉到树木们正在脑海中催促着他。
两名哨兵的叫喊声已经消失了，大德鲁伊对此无能为力。他首先得救出自己，若有机会能救治那两人，他才能继续尝试。否则他们三人都必死无疑。
他又迈出了一步。疼痛又稍稍减弱了。
在挣扎的过程中，玛法里奥听到了一个愤怒的声音。尽管那声音来自某个他所熟悉的人，但在剧痛之下，玛法里奥没能认出这个声音。大德鲁伊只知道说话的人离他很近。
接着，不过片刻工夫，那声音变得十分清晰……而且离得更近了。
“为什么你还没死？”
玛法里奥头部挨了一记重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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