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诸位！请坐下！”

    然而众人并未听见大德鲁伊说的话。会场各处，联盟的代表们就方才发生的事情及其对于会议的意义彼此争论。暗夜精灵的声音被淹没在了喧嚣之中。

    但玛法里奥·怒风不是一个普通的暗夜精灵，也不是一个普通的德鲁伊。

    震耳欲聋的雷声撼动全场，大德鲁伊正前方出现了一道明亮的闪电，使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向了他。

    “你们知道我对这局面的感受，”他对众人说道，“我可以向你们保证，事情不会就此结束。”

    尽管无人与之争辩，玛法里奥还是在许多人眼中看到了非议。他看向吉恩·格雷迈恩，想要安慰他几句，却发现狼人们已然离去，如同狼群一般轻捷沉静。

    大德鲁伊掩藏起自己的沮丧，接着说道：“我会着手解决此事。至于现在，我提议大家表决结束今天的会议，同时，我邀请全体代表和他们的随从同去欣赏达纳苏斯壮丽的景色。”

    “听起来是个好建议！政治的事儿谈得我喉咙都干了，”库德兰大喊道，“如果这意味着我们能快些吃上酒肉的话，算我一票！”

    矮人豪放的回答让气氛缓和了几分，结束今日议程的表决顺利通过，无人询问次日是否还将有会议召开。

    众人解散后，玛法里奥唤来一名站在他和泰兰德座席一侧的哨兵问道：“高阶女祭司告诉过你她为何离席吗？”

    “没有，大德鲁伊。”

    “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

    “我想是神殿。”

    玛法里奥思索了片刻。“请捎个话给她。告诉她我会尽快赶过去，但我现在必须和暴风城国王谈谈。告诉她瓦里安反对吉尔尼斯加入联盟，但我相信还有回转的余地。都记下了吗？”

    “是的，大德鲁伊！”

    “那现在就去吧！”

    哨兵迅速敬了个礼，而后快步离去。玛法里奥深吸一口气，开始整理自己的思绪。

    幻象一再表明，瓦里安就是那个人，大德鲁伊沮丧地想着。也许他的确是，但幻象又不需要解决他的固执！必须说服他……否则，无论幻象呈现的是什么，联盟都必须另寻他人！

    玛法里奥露出坚决的神情。瓦里安·乌瑞恩会认真听的。

    他向暴风城那位苦大仇深的国王追了过去。

    玛法里奥或许会觉得自己被背叛了，对此瓦里安并不怪他，但暗夜精灵居然专横地以为自己能说服暴风城国王回心转意。吉尔尼斯国王的双手沾染了太多鲜血——人类的鲜血。当洛丹伦在第三次大战中请求援助的时候他在哪里？不错，暴风城也没有直接参战，但它一直是联盟强大的支持者。更何况暴风城自己当时也混乱重重，而瓦里安则身处动乱的中心。由于父亲遇刺，瓦里安十八岁就继承了王位，一直以来都致力于王国的重建。当妻子遇害后，瓦里安的政治权力又被卡特拉娜·普瑞斯托女士用邪恶的巫术和阴谋架空……后者的真实身份其实是黑龙奥妮克希亚。在吉安娜女士的建议下，瓦里安航行至塞拉摩参加会议，却在途中遭到绑架，接着，他失去了自己的记忆。

    不，瓦里安觉得暴风城没能为联盟做得更多并不是自己的过错。吉恩没有失忆，也大权在握，却还是不止一次地拒绝了联盟的呼求。他建起那堵可恶的高墙，将吉尔尼斯与世隔绝；接着，在第三次大战中，他甚至不肯象征性地派兵支援。即便对于他自己的一部分子民而言，这也是奇耻大辱。于是这些人主动接受了挑战，组建起英勇无畏的吉尔尼斯旅。

    瓦里安对自己在会场上说的话并不满意，但他丝毫不感到懊悔。吉恩·格雷迈恩只是自食恶果罢了。

    “明天我们就起航回国。”当他们走近住处时，瓦里安通知随从们。

    “父亲——”

    “现在不说这个，安度因。”

    王子陡然生出一股非同寻常的愤怒，他挥手示意队伍中的其他人退下。那些奉命守卫王室成员住处的卫兵们犹豫不决，但安度因瞪着他们，直到他们依令离去。卫兵们熟悉这种表情，他们经常在父亲脸上看到，但今天之前从未在儿子这里见过。

    瓦里安无视了安度因的作为。他走进房中，拿起会议前刚打开的一瓶暗夜精灵果酒喝了起来。

    “你在哪儿，布罗尔？”瓦里安低声说道。在这个失败的会议中，他只希望与那位曾和他以角斗士的身份并肩作战的强壮德鲁伊相聚片刻。可布罗尔正在执行玛法里奥指派的任务，这也是国王对东道主感到气恼的另一个原因。

    “父亲……”

    “我说了，现在不说这个，安度因——”

    “我要说，就现在。”

    对于一个才十几岁的男孩而言，安度因的声音谨慎而浑厚，同时也满怀失望。瓦里安放下酒瓶，面对着他。

    “我是在做该做的事，等你成为国王时就会明白。”

    “我明白你还生活在过去的阴影中，父亲，而你似乎从未得到解脱。人是会变的，人可以弥补他犯下的过错。你没有给吉恩·格雷迈恩任何机会，这么做也是在给他王国里的其他子民定罪——”

    “他们领袖的决定带来了流血和恐怖，但他们仍选择追随，这已经足够愚蠢了；就让他们继续追随他承担一切吧。”

    “这并非你的本意。你难道没看见——”

    “够了！”瓦里安的爆发让他自己和儿子感到了同样的震惊。安度因一下子泄了气。瓦里安发现儿子流露出了巨大的悲哀。

    王子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安度因——”

    “晚安，父亲。我祈祷有一天你会明白。”

    瓦里安不确定儿子这么说是何用意，他拿起了那瓶酒，思索了片刻，接着朝门外走去。卫兵们正焦急地等在那里。

    “进去吧，里面安全的很，”他开玩笑地说，“我去外面待一会儿。”

    他们没有异议。瓦里安有些同情这群卫兵，他们想要恪尽职守，却经常被弃置一旁。等队伍回到暴风城后，他会奖赏他们的。

    “瓦里安。”

    “哦，我的天啊，就不能让我安宁一会儿吗？”暴风城国王转过身来，面对着玛法里奥，“该说的我都在开幕式上说过了！现在没什么可谈的！”

    这意外的爆发令玛法里奥皱起了眉头。“我不妨大胆说一句，可讨论的还有很多。我知道你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你也有权那样说。但这次会议必须继续下去，而我——”

    “你的会议已经失败了。你应该知道。一败涂地……”瓦里安将目光移开，他的思绪陷入了遥远的回忆中，不再思索今晚发生的事情。

    这一变化没有逃过大德鲁伊的眼睛。他以一种平静而低沉的语调回答道：“失败并非总是事情的终结，它可以是学习如何用其他方法更好地获得成功的契机。塞纳留斯知道，我也经历过许多失败，请允许我举出自己的弟弟——或许还有狼人们——为证。我能理解你所面临的困难，也知道你仍在为此责备自己。你依然觉得自己本可以在暴动中保住蒂芬的性命，或是以某种方式阻止死亡之翼的女儿奥妮克希亚化身普瑞斯托女士篡夺你的王国！但这两件事你都不可能阻止——”

    “不可能？你说得倒是轻巧，隔岸观火，事后高谈阔论，大德鲁伊，你又不曾身陷其中！我的妻子被一块碎砖砸死！正直无畏的雷吉纳德·温德索尔被那条该死的龙活活烧死！迪菲亚兄弟会的爪牙绑架了我！而当我不在的时候，我的儿子，我唯一的儿子，无人保护、茫然无助！我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永不！”

    “你不是——”

    瓦里安猛地指着暗夜精灵的脸谴责道：“无论如何，你无权谈及此事！你根本不明白我所见过、所承受过的恐怖！当你愉快地在那个该死的翡翠梦境里冥想徜徉的时候，两场战争接踵而至，无数生命为之死去！你从未亲眼见过暴风城被迫做出的牺牲，更不用说艾泽拉斯的其他地方！而格雷迈恩却躲在后面袖手旁观，他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做！你们德鲁伊总在传播生灵与世界的和谐共处的言论，说得多容易啊，你们又用不着像我们其他人一样艰难求生！”

    “我比你想象得更能理解这一切，”大德鲁伊开口说道，“我也经历过战争与冲突。当燃烧军团第一次入侵——”

    “你非得到一万年前去找例子么？”瓦里安打断了他，“就不能说点儿近期发生的……或是更相关的？”

    两人沉默地站在那里，眼也不眨地看着对方。玛法里奥神情平静，瓦里安却因此怒意更甚。

    经过一番思考，暗夜精灵试着从另一个角度说服对方：“你说的大多没错，对此我并不否认。我也犯过许多错误，但我试着从中学习，学习正视自己的缺点，努力为身边的人做到更好。无论作为德鲁伊、角斗士或是统治者，这是必须时刻做到的。”

    暗夜精灵并非无心提及瓦里安过去的身份。他是在间接提醒暴风城国王，尽管最近那些麻烦事发生的时候他身在别处，但瓦里安也是一样。多年以来，暴风城因没有正义君主的领导而苦难重重。蒂芬死后，瓦里安先是被奥妮克希亚的魔法影响了十年之久，紧接着又被绑架。尽管暴风城国王在这两次事件中都别无选择，但瓦里安总是希望能够回到那些只需解决自己眼下麻烦的时日，暗夜精灵想要提醒瓦里安不要忘记这一点。

    “除了想做他认为对人民最有利的事，吉恩还做了别的什么坏事吗？”大德鲁伊继续说道，“吉尔尼斯已经不止一次为那些选择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吉恩悔恨不已，并愿意付出一切弥补过错。别用你评判自己的方式来评判他，瓦里安。那样的话，他就永远没有赎罪的机会了。”

    瓦里安咕哝了一声，“如果这就是你所能说出的劝服我改主意的话，那你是在浪费口舌，大德鲁伊！暴风城明天就会离开。今后你们想怎么做是你们自己的选择。”

    “瓦里安……”

    “这种被森林环绕的鬼地方，简直让人喘不过气来！我要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国王挤过大德鲁伊身边，朝达纳苏斯城郊走去。可没走多远，他便听到背后响起了脚步声。这声音让他愈发愤怒。

    “你就这样不依不饶吗，暗夜精灵？”他转身喝道，“伟大的大德鲁伊——”

    然而，跟在他身后的不是玛法里奥，而是安度因。

    “安度因……我以为你已经睡了——”

    “不，我起来了……”王子似乎在边说边思考措辞，“我听到了说话声……我全都听到了。”

    “和大德鲁伊的对话么？你听到的事情都不重要。我们还是明天出发——”

    “我不和你一起走。”

    这话听上去如此不切实际，如此荒诞，以至于瓦里安起初有些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听见了儿子这样说。他难以置信地说道：“去睡吧。我们明天一早就走。”

    安度因看着他，露出一副瓦里安经常用来应对愚蠢朝臣们的表情，“你从未认真听我说话。现在请听我一次，父亲。我不和你一起走。”

    “你太累了！你——”

    安度因看上去十分恼怒。“我本想按原先的计划行事，但听到你和大德鲁伊的争执之后，我重新考虑了一番。他试图说服你明白事理，却并不比我做得好多少，而他已经活了一万多年！”

    “年龄并不代表智慧。”瓦里安气恼于儿子对那个暗夜精灵的尊敬竟甚于自己，不由得反驳道。

    “恐怕我也明白这一点，父亲。”安度因甫一说完，便露出后悔的表情，“我不是来和您继续吵架的。我现在回房间去，写封信向您解释所有的事。”

    “儿子……什么——”

    王子抬起一只手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这姿势和他父亲极为相似。“我不是一名战士，我们都清楚这一点。我已经说过不止一次了，我永远无法成为你，我的路在别处……”

    “你是王位继承人！”瓦里安坚持道，他想尽一切办法试图让他的独子意识到自己想法的荒谬。

    “我并非要背弃暴风城，但我需要离开一段时间，去完成已经开始的学习。”安度因只有十三岁，但此刻他的言辞展现出了远超他年龄的成熟。“铁炉堡的高阶祭司洛汉是我的启蒙老师。你知道他是如何评价我的，而且你也同意他对于我的潜力的说法。”

    “圣光会帮助你统治暴风城，但它只不过是个工具，就像——”

    “圣光不是工具，圣光就是存在本身。”安度因温和地微笑道，“总有一天，我也会让你明白这一点的。父亲，在铁炉堡受训的那段日子里，我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活力！想想看吧！作为圣光牧师，我能够为我们的人民做得更多——”

    “身为国王，你无所不能！”瓦里安的心怦怦直跳。在所有发生的事情中，这是最让他无力的一件。他的儿子将会和他一起回家。圣光显然给他的独子造成了错误的影响，他们会终止对圣光的讨论。瓦里安会帮助安度因克服战斗技能方面的不足，将暴风城王子训练成一位合格的统治者！

    “父亲？”安度因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你并没有在听我说话。好吧，我已经尽力了。”

    男孩转身离去。瓦里安心中一动，他仿佛看到他挚爱的蒂芬将他们的婴儿抱在怀中。蒂芬消失了，只剩下那个孩子……接着那孩子也开始渐渐消失。

    瓦里安决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他不假思索地冲上前去，一把抓住了安度因的手臂。

    王子发出一声痛呼。瓦里安心中巨大的恐惧感消退了，接着他意识到自己正紧握着安度因的胳膊。

    “我、我——”暴风城国王松开了手。安度因一脸震惊地捂住受伤的手臂。瓦里安只用一只手就能掐死敌人，他已不止一次这样做过，对此两人都很清楚。洛戈什的传奇力量鲜有人能够匹敌。

    在这猛然爆发的疯狂中，尽管只是一瞬，他却将同样的力量用在了自己叛逆的儿子身上……

    “我……安度因——”瓦里安说不出话来，这世上于他而言最珍贵的人正以满怀恐惧的目光看着他。“我从未想要——”

    侍卫们突然跑了过来。瓦里安猜测他们听到了安度因的叫声，担心王子的生命安全。

    “陛下！”侍卫长喊道，“有人袭击你们两位吗？”

    “没事。”安度因揉着手臂插话道，“这里没有危险……是吧，父亲？”

    安度因再次转身离去。瓦里安想要伸手拉住他，但当他看到侍卫们像是要照着他的样子拦住王子的去路时，便停了下来。

    “你要去哪儿，安度因？”

    王子停下脚步，扭头看向他的父亲。“去维伦那里。他和德莱尼人离开的时候，我和他们一起走。”

    国王对此并不感到惊讶，但这话却刺痛了他。或许先知和他儿子交谈起来要比他容易得多。“你已经——已经和他商量过了吗？”

    “我和他谈过继续学习圣光的事。”

    “你可以回暴风城向大主教本尼迪塔斯学！”瓦里安并不在乎侍卫们怎么看他。这是他的儿子，而他就快要失去自己最珍视的人了。

    当瓦里安提及大主教时，安度因皱起了眉头。“本尼迪塔斯……并不合适……我无法解释，但我就是知道。我需要去别处学习我要的东西。洛汉也曾经这样对我说过。”

    国王未曾留意过这件小事。他暗暗诅咒着那个矮人，暗暗诅咒着维伦……最后诅咒他自己。

    “他们可以把我的东西带上船，父亲。”

    “维伦可能不会带你回德莱尼都城。”

    安度因停下来想了想，瓦里安此刻又燃起了希望。接着，安度因说道：“如果他不带我一起走，他也知道我该去哪里实现我必须完成的目标。再见，父亲。”

    “不要——”这位前角斗士将他要说的话咽了回去，越来越多的侍卫已经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他们看上去像是在等待最微小的信号。只要国王给出一点点上前围住王子的暗示，他们都会将之视作直接的命令。

    瓦里安决定不让侍卫们采取行动，这使得安度因的脸上又浮现出哀伤的笑容。“谢谢你。”

    “我、我向你的母亲发誓，绝不会再伤害你，安度因。无论以何种方式！”他朝儿子走去，想要拥抱他。

    王子瞪大双眼，向后退了几步，接着回答道：“我知道。”

    安度因转身离开，瓦里安猜测那大概是先知房间的方向。暴风城国王目送着儿子的背影渐渐消失，他在安度因眼中最后见到的，是一抹害怕父亲会伤害自己的阴影。

    “陛下……”侍卫长犹豫地说道，“您确定我们不要——”

    “退下吧，”他简略地回答道，“全都退下。”

    侍卫们清楚他的脾气，于是迅速遵命离去。最终只剩下瓦里安一人。

    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多么害怕就此独自度过余生。

    安度因王子走得越远，他离开父亲的决心就愈发动摇。然而，仍有什么东西促使他继续向前走去。

    他知道自己能在神殿花园里再次找到维伦。德莱尼人正要开始冥想，因而这位年轻人的突然出现并未打扰到先知。

    但这并不意味着维伦不清楚安度因前来的原因。

    “你和你父亲谈过了，”先知低声说道，“我能感觉到你们之间出了麻烦。”

    安度因觉得没有理由遮遮掩掩：“维伦，我找到了自己的道路。我想和你一起走。”

    德莱尼人看上去有些不安。“你是如何找到的？”

    “什么意思？”

    “我在别处有事需要处理。我打算挑选一位牧师作为德莱尼的代表，而我明早和东道主们告别后就离开。”

    维纶的话坚定了安度因的想法：“我一无所知。我只知道，如果想更好地研习圣光，就应该与你一起。”

    “你父亲……”

    “我告诉过他了。”

    先知皱起了眉头道：“或许你应当再考虑一下。圣光之道并不容易，而你还年轻。是的，坦白说，你有天赋。三年后来找我吧，也许——”

    “即使你想要丢下我，我也会追随你。我知道自己选择了正确的道路。我能感觉到。”

    “如此年轻……却如此成熟。”德莱尼人发出了一声叹息。他注意到那年轻人正摩挲着自己的手臂。“你受伤了。我来帮你。”先知将一只手掌放在安度因受伤的位置。

    圣光从德莱尼人掌中散出，那令人惊叹的光芒不过苹果大小，却蔚为威严。光芒蔓延至伤处，安度因手臂上的疼痛迅速消退，只留下了曾受过伤的记忆。

    这一切发生时，安度因心潮涌动。仿佛情感赋予了他某种力量，他感受到了爱与宽恕。

    一幅画面逐渐在翻涌的情感中成型，它并非来自记忆，而是源于想象。安度因只在画像中见过自己的母亲，因而对母亲的印象是在他年轻的生命中由想象逐渐拼凑而来。在那个画面中，她光彩照人，温柔大方，让人内心安稳……

    “你非常爱她，你的母亲。”维伦低声说道。他并未解释自己如何能得知安度因的想法。毕竟，他是先知。

    “她去世的时候我还是个婴儿，但我从父亲和宫中其他人那里知道了很多，让我觉得自己了解她……爱她。”

    德莱尼人点了点头，“你也很爱自己的父亲。”

    安度因咽了口唾沫，回想起方才的痛苦以及与国王在一起时的沮丧……以及瓦里安努力为他做的一切。“当然。无论我们有何分歧……”

    维伦放低了手掌，圣光在他手中和王子的身上黯淡了下来，那些情感也随之减弱，尽管它们从未完全消失。

    “这正是圣光如此触动你的一大原因。”先知微微一笑，“很好，安度因。我们日出时启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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