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尽管维伦不期而至，他仍和联盟其他代表一样被当作贵客接待，这一点毋庸置疑。不过，先知对住所没有太多要求，坚持只要了一个简朴的房间。泰兰德于是安排他住进了一个正对神殿的地方。

    维伦被神殿花园的静谧所吸引，他此刻正在那里冥思。德莱尼人对着花园中央盘腿坐下，专注地与圣光交流。应他要求，高阶女祭司派给他的两名荣誉卫士在他身后的房间中等候，这里无疑并不需要卫士在场。

    他突然感到有人正在接近——一个同样十分亲和圣光的人，那只可能是一个人。维伦并未抬眼，便轻声说道：“欢迎你，安度因·乌瑞恩。”

    那人看上去并不惊讶于维伦发现了自己，这进一步表明，瓦里安国王的儿子与圣光联系密切。

    “您好，先知。我……我很抱歉打扰了您。”

    “别这样叫，先知这个头衔只不过是别人加诸我的。我更愿意被叫作维伦。”德莱尼人优雅地站起身来，“你父亲不知道你在这儿吧。”

    “是的……他以为我睡着了。”安度因难掩愧色。

    “你是否该待在自己的房间，不是由我来评判，而是由你自己决定的。”

    这话让安度因看上去轻松了些。“不管我父亲怎么想，我早就到了该自己做决定的年纪了。我爱我的父亲，但他很害怕会再度失去我——或是像永远失去我母亲那样，永远地失去我——他让我几乎喘不过气来。我离开他的视线几分钟都不行。”

    “他的担心可以理解，正如你的烦恼一样。”

    “先——维伦，你知道我为何而来。”

    “你想多谈谈圣光。我很乐于告诉你我所知道的一切，但我不会引导你远离你父亲，希望你能尊重这一点。”

    安度因点了点头，此刻他如一位国王般看向维伦。“我不会要求你那样做。我只是希望能学到更多。”他将一只手放在心口，“我能感觉到圣光存在于此。这种感受与日俱增。它就像是我身体里的一部分。”

    “是的。它与你的联结极为强烈。”维伦环顾花园，但附近空无一人，“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谈上一会儿，只要你保证谈完后就回到自己的房间。”

    年轻人表露出的感激之情如内心的圣光一般强烈：“我保证。”

    当他们在花园中漫步时，维伦仔细观察了这个男孩。是的，如果可能的话，我应当教给他我所知道的一切。他的命运与圣光如此相连……

    维伦也时刻谨记着同行之人的身份。安度因是暴风城的王储，德莱尼人知道暴风城对如今这个麻烦重重的世界是何等重要。联盟需要暴风城，或许比它的国王所意识到的程度更甚。任何对暴风城的稳定构成威胁的事件也同样威胁着联盟的长期稳定，尤其是在面对一个复兴的部落之时。

    然而，如果圣光对安度因·乌瑞恩另有安排……

    你必须继续走下去。加洛德听见了妻子的低语。自从来到这里，他不止一次听到这样的声音。有些人可能会认为他已经疯了，加洛德却安之若素，觉得她只是如生前那样继续照看着他。

    为了找些事情做，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他离开自己的住处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尽管加洛德会继续悼念莎拉希尔——或将终其一生——但他知道她对自己的期许远不止如此。莎拉希尔会希望他重新融入暗夜精灵社会，找到新的目标，尽管这一念头令加洛德厌烦，他不知道也不大在意新的目标将会是什么。但他清楚自己必须做出尝试。

    回到军中无疑不可行。部分原因是这样一来必定要和珊蒂斯打交道，而他尚未准备好……或许他始终都不知该如何面对珊蒂斯。加洛德心中对暗夜精灵社会挥之不去的忧虑是另一部分原因。玛法里奥和泰兰德已经开始推动不同阶层的人民再度凝聚，使情况有了转变的迹象……但加洛德还需要看到更多。战争给他留下了太多的创伤。

    我显然已经开始衰老了。加洛德希望自己不要变得和战后那些年长的暗夜精灵们一样。和燃烧军团的战争以及辛艾萨莉的毁灭使他们的整个世界天翻地覆，以至于他们无法适应难以预测的崭新未来。一些人沉浸在由过去的安稳记忆构成的虚幻世界中，大多再也没能回到现实之中。

    但单只为了莎拉希尔，加洛德也决心活下去。强迫自己走出房间、开始在同胞之间走动只是第一步，他特别留意了那些他仍有印象的人，并向他们问好致意。加洛德的行为让一些人面露惊色，但他觉得妻子一定会为他的努力而骄傲。

    然而，加洛德仍然在返回住处时不胜喜悦。事实上，离住处越近，他便越是加快脚步，急于回到自己的避难所。

    因此，他险些摔在了一具横在道中的尸体上。

    在最后关头，加洛德抓住了身旁的一棵树，才没有跌倒。可即便如此，前卫兵队长还是单膝跪倒在了尸体的手臂上。

    远离战争的累年岁月仿佛消散无踪，加洛德再次如士兵一般做出了反应。他一手撑着树，一边左右查看杀手的踪迹。见四下无人，他小心地弯下腰来，检视着这个可怕的发现。

    起初，加洛德怀疑自己或许是陷入了旧日的回忆中。自战争发生以后，他从未见过此人。他甚至也没能注意到那件色彩鲜艳的外衣，可见他刚才是多么沉溺于自己的幻想。

    “一个上层精灵……”他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上层精灵们正试图重返暗夜精灵社会。

    除了不慎压到手臂外，加洛德小心地不去触碰尸体。受害者的死因几乎一目了然——他的咽喉处有两道参差不齐的伤口，应该是一只强劲有力的手操着一把短剑所致。在死者——看起来是个法师——的胸口上，还有一块石头压着些什么。

    加洛德的脑海中充满了疑问，一些想法让他深感不安。令他最为困扰的问题是，为什么这个上层精灵会在此出现。这个施法者来到离加洛德的住处如此之近的地方是要做什么？

    他仔细勘探了附近的地面，发现了一些线索。有人小心地清理掉了所有脚印，而他知道这是为什么：上层精灵是在别处被杀，然后被拖到这里的。尽管凶手试图掩盖真相，却仍有一些细小的血斑露出了马脚。这些斑点向东延伸了几步之遥，而后消失不见。从这些迹象来看，加洛德认为自己能够发现这个上层精灵，仅仅是因为杀手不想让被害者在凶杀现场附近被找到，而那里很可能会有帮助调查者找到真相的线索。

    他突然意识到这并不是他的任务。按理说，他应当把此事报告给哨兵，不过，他更愿意将之报告给大德鲁伊或高阶女祭司。加洛德再次环顾四周，附近依旧空无一人。于是，他决定冒险将尸体留在原处，前去寻找一个有权处理此事的人。

    作为一名德鲁伊，玛法里奥很可能身在达纳苏斯城外的某个地方，加洛德于是朝神殿走去。至少他觉得泰兰德会在那里，如果大德鲁伊也在就更好了。

    “加洛德？”

    珊蒂斯的声音令他停下了脚步。她身边跟着四名哨兵，一行人正朝神殿走去。

    “珊——将军。”他尽力沉着地应道。

    在脱口喊出他的名字之后，珊蒂斯也努力表现得更为平淡超然。“加洛德，你找高阶女祭司有事吗？”

    他考虑了片刻，而后向她坦承了事实：“是的……有人被杀了。”

    侍卫们立刻紧张了起来。珊蒂斯示意她们冷静，尽管她自己也因这话眼冒怒火。“在哪儿？谁死了？”

    “我在我的住处附近发现了尸体。”他告诉了她一个更确切的位置，“是一个上层精灵。我不认识他。死者身下还有一张纸条似的东西，但我没碰。”

    “一个上层精灵……”珊蒂斯看向了左侧离得最近的一名侍卫，“带话给玛维·影歌——”她注意到加洛德听到自己姐姐名字后的反应，于是迟疑了一下——“把你刚刚听到的细节都告诉她。”她接着对另一名站在旁边的侍卫说道：“带上伊尔蒂莉，马上赶去他所说的停尸处，守着那个上层精灵，直到玛维或是她的手下赶到。”

    哨兵们即刻依令行事，很快便只剩下珊蒂斯和一名侍卫了。将军吩咐加洛德与她同行，那名哨兵紧随其后。

    守卫们迅速让出道来让珊蒂斯通过。她大步穿过神殿，径直走向了泰兰德所在的位置。

    高阶女祭司以一种洞察一切的神情迎接了他们。“有人死了。”

    珊蒂斯单膝跪下，加洛德和另一名哨兵也照做了。“是另一个上层精灵。”

    泰兰德吩咐他们站起身来，问道：“尸体是你发现的吗，加洛德？”

    他意识到泰兰德已经从自己急迫的举止中得出了结论：“是的。离我的住处不远。据我判断，上层精灵被谋杀后，尸体被转移到了那里。我想凶手是为了掩盖真正的现场……”

    “我觉得有道理，”珊蒂斯补充道，“我已经让人去通知玛维了，也派了人守着尸体，直到玛维或上层精灵采取行动。”

    “我们得做些什么……不仅是对哈斯利姆的尸体，还有那些以为上层精灵会坐以待毙任人宰割的浑蛋！”

    玛法里奥和一个上层精灵从另一方向进入房间。加洛德不确定来者是不是法师首领，但他知道那人一定是个高层人物。

    泰兰德的回答证实了他的猜想：“你现在是在代表大法师莫丹特说话吗，瓦尔丁？”

    “我知道他要说什么，高阶女祭司！尽管大法师很有耐心，但他绝不会容忍这样的事情发生！上层精灵们已经开始对调查的毫无进展议论纷纷了。我们不想将这些罪行公之于众，尤其是在您召开会议的当口，各国代表也都还在。但必要时我们也会这么做的。或许到那时，你们才会真正为这些谋杀案做点儿什么。”他怒视着在场众人，最后将怒火中烧的目光对准了加洛德，“你！你就是那个声称发现了尸体的人，对吗？我很好奇你怎么恰好就在附近——”

    “我不是‘声称’发现了尸体。我的确发现了。”前卫兵队长心中涌起一股罕见的怒气，“如果你觉得我可能是那个杀手，你就大错特错了。”

    玛法里奥举起法杖横在两人之间。“我相信瓦尔丁并不是在做什么毫无根据的指控，加洛德。我们都在设法解决这一罪恶事件。我确信瓦尔丁和我一样，对你立即通知我们发生了第二起谋杀案的举动表示赞许。”

    法师迟疑了一下，接着回应道：“是的，当然。谢谢你，加洛德·影歌。”

    令加洛德惊讶的是，瓦尔丁竟然知道他是谁，鉴于对方方才流露出的那副威胁姿态，这就更奇怪了。他朝法师点了点头，却不置一词。

    “我们已经采取一切措施寻找凶手了，瓦尔丁。”高阶女祭司保证道，“玛维正致力于查明真相，没有什么可以阻挡她。”

    “她行事是有些粗鲁，但我和这人的姐姐谈过了，发现她正如你所说，”上层精灵承认道，“不过，她只有一个人，但杀手却可能有很多……达纳苏斯显然遍布阴谋反对上层精灵回归的人，我们再也不会袖手旁观了！”

    瓦尔丁朝泰兰德和玛法里奥飞快地鞠了一躬，随即转身离去。加洛德不知道他是否对高阶女祭司的承诺感到满意，抑或他只是明白，没有大法师莫丹特的允许，他什么也做不了。

    “很奇怪有人会不喜欢上层精灵，”珊蒂斯低声评论道，“他们简直就是以礼相待、志同道合的典范。”

    加洛德没有回应，尽管他知道这话是说给他一个人听的。

    玛法里奥和泰兰德将注意力转向了加洛德。他突然感到一阵不安，因为他确信这两人想要他做些什么。

    “加洛德，我想再次对你发现这起恶性案件后的处理方式表示感谢。”泰兰德说道。

    “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得同样好。这表现出了你的经验和常识。”她看向自己的丈夫，他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瓦尔丁说对了一件事，玛维需要协助。这是我们无法提供的，不仅是因为上层精灵的缘故，也为了我们极力想在这次会议中促成的一切。”

    “我姐姐很有能力，行事也十分果决。我想不到还有谁会比她更适合完成这个任务。”

    泰兰德微笑道：“大概是的，但她的弟弟显然会成为查案的得力助手。”

    尽管这个提议在加洛德的预料之中，他还是不知该如何应答。“如果高阶女祭司——如果你认为这是我应尽的义务——”

    “这是一个请求，加洛德。不是命令。你可以拒绝，我们完全能理解。”

    他知道这是泰兰德的本意，但听她这样说完，加洛德反而做出了决定：“我会做好自己分内的事，但在这件事上，我服从玛维的调遣。”

    “当然。”泰兰德看上去十分感激。

    大德鲁伊也流露出了欣慰之意：“你的支持十分重要，加洛德。眼下我们需要所有人的帮助。”

    “我会尽力而为……现在我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姐姐，向她解释事情的来龙去脉。”

    高阶女祭司摇了摇头说：“我会告诉她的。”

    “我无意冒犯，但我希望能自己告诉她。这样会……更妥当一些。”

    “那就按你说的办吧。”

    加洛德向两人鞠了一躬。珊蒂斯也同样行了礼，接着和他一起离开了。将军吩咐陪同他们的哨兵前去执行其他任务。

    “我很高兴你能加入，”当两人单独相处时，她轻声说道，“你姐姐非常专注，但她关注的范围时常会有一些……狭隘。”

    “我知道玛维有不足之处，但我的缺点也不比她少。我们会尽全力阻止这些暗杀的。”

    “但愿如此。我并不欣赏上层精灵，但我知道随着他们的族人不断减少，他们会愈发难以控制。若他们与其他人再起冲突，达纳苏斯——以及暗夜精灵全族——都将难以承受其后果。”

    他停下脚步问道：“你和我姐姐打过交道。这会儿我最有可能在哪里找到她？我发现尸体的地方吗？”

    珊蒂斯立即明白了他话中的告别之意。她做出了回答：“不，这时候她和她手下的守望者们可能已经把尸体搬去研究了。你最好到那儿去找她。”

    “哪儿？”

    “她和守望者们训练的地方。我知道她就在那儿组织和实施了对第一起谋杀案的调查。”

    “谢谢。”他不敢再多说下去，尽管她的眼神表明她期待如此。加洛德冷淡地向她躬身告别，然后朝她所说的方向走去。他一边走着，一边将腰间的匕首拔出鞘。他或许用不着它……但现在已经有两个人被杀。死者虽然都是上层精灵，但这并不意味着凶手不会除掉干预他们计划的其他人。

    当他走近珊蒂斯所说的地点时，达纳苏斯城内的喧嚣突然沉寂了下来。他周围的阴郁气氛与他眼中姐姐的形象十分相衬。她一直以来都自我鞭策，而他却只是浑噩度日，他的成功——据他自己估测——更多是因为机遇而非能力。然而，加洛德还是希望玛维能看到自己在此次任务中有所发挥。

    守望者的训练场看上去空无一人。一排木制训练靶上潦草画就的面孔像是在嘲笑他没能找到玛维。训练假人高举木剑和有缺口的盾牌，时刻准备防御。尽管一直在承受凶狠的劈砍，这些假人此刻看上去也比加洛德感受到的更为强大。暗夜精灵四下环顾，思考着若是玛维没有尽快现身，接下来他该去哪儿。他猜测过她可能前往上层精灵的营地了，但很快又排除了这个想法。即便是按照他姐姐的标准，这一行为也太过鲁莽了。

    没能在此找到玛维让加洛德感到沮丧。他转过身来——

    与一个人四目相对。来人明显是她姐姐手下的守望者，她穿着与玛维形制相似但颜色稍显暗沉的铠甲，她的头盔像是刚被摘下，挂在了左侧一根树枝上，暗月刀则倚靠在那棵树的树干上。

    “你就是他，”年轻的暗夜精灵开门见山地说道，“你就是她弟弟。”她挑剔地打量着他。“我还以为你会更高一些，也会有更多战争遗留下的伤疤。”

    她的评论令他不由得好奇起过去几千年中玛维是如何描述他的。难道他就那样令他的姐姐失望，以至于守望者们要想象出他本应是何种样貌吗？

    见加洛德没有回答，守望者补充道：“我是妮瓦。”她向前走去，动作如夜刃豹一般轻捷。加洛德觉得她仿佛正在打量一只猎物。妮瓦围着他转了一圈，上下审视着玛维的弟弟。“不……你正该如此。和她一样。”

    他不知如何作答，于是问道：“玛维在哪里？我有话和她说。”

    “她不久前还在这儿。但她们刚把那个法师的尸体搬过来，就来了几个上层精灵要把它带走。玛维对此不大乐意，她还没有检查完毕。”

    妮瓦的语气就像是在谈论一把椅子，或是别的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加洛德叹了口气。“所以她现在在上层精灵的营地里？”

    “很有可能。”妮瓦踱到他身边，接着倾身靠近，近得让加洛德有些不适。“你可以和我一起在此等候。她很快就会回来的，我确定——”

    加洛德突然从妮瓦身边挤了过去，但并非因为她的缘故。他发现有什么东西正在远处看着他们——在他看来那不像是暗夜精灵。

    他听到妮瓦在说话，但他朝那个窥视的人影追了过去，因而没能听清她的话。那东西在林间飞速地移动，令加洛德想起了自己之前遇到的那个被称作狼人的生物。他们已经不是第一次在有麻烦的时候潜伏在附近了。

    加洛德穿过树林，本能地向前行进。他确信自己正走在那身影离去的路上，只要过了前面那棵树一直向右就行了——

    一阵剧痛猛然袭来，像是被一百道闪电同时击中了一般。加洛德不由得尖叫起来，他并不为之羞耻，没有人能忍受这样的折磨而不做出同样的反应。

    他向前摔去——或者说试图这样做。在某种程度上，摔倒在地至少能减轻一些痛苦。加洛德祈祷这持续不断的电击能够停止，他极力想蜷成一团，但某种力量阻碍了他。像是有一张网将他定在了原地，令他持续不断地承受痛苦。

    加洛德试图自断双臂脱身。若是能够逃脱，他此刻定会欣然舍弃手臂。为了脱身，他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求死的念头开始缠绕他，但莎拉希尔的面容随即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即便是置身于最简陋的环境，她也一向热爱生活。加洛德从未忘记上古之战中的可怕场景，但他从她身上学到了很多。她以一种无人能及的方式将他带回了现实世界。

    而他知道她希望他活下去，继续自己的生活，不到万不得已，不要随她而去。再度感受到她的爱意使加洛德拥有了新的力量。折磨仍在持续，但他现在有了赖以支撑的东西。有了莎拉希尔，便有了希望……

    持续的电击停止了。

    加洛德终于倒在了草地上。他很乐意接触那片柔软的泥土，尽管骨头触地时发出了嘎嘎的声响，但与方才的经历相比，痛苦已然减轻了不少。他的皮肤触到清凉的地面，感觉甚好。

    一只手抓住了他的左臂，这下触碰足以唤起那剧烈的疼痛。加洛德蜷缩着身体，害怕那痛感会再次袭来；但尽管他手指紧握，痛感却再度消失了，最终只剩下关于疼痛的记忆而已。

    “你能听见我说话吗？”一个陌生男子问道，“可以吗？”

    前卫兵队长勉强发出了一声沙哑的应答，这在对方看来显然是个肯定的回应。那人将加洛德移到一边，靠在一棵树上。

    “我很抱歉，”救他的那人附耳说道，“我不知道会是这样。我不知道它在那儿。”

    加洛德又发出了一个嘶哑的声音。他的视线被泪水蒙住，怎么也看不清身边那人的样子。

    一个难以辨认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他感觉那人的双手为之一僵。加洛德的救助者突然松开了他。尽管暗夜精灵没有听见他离去的动静，但他莫名确信那人已经离开了。

    加洛德的呼吸逐渐恢复正常。他仍泪眼蒙眬，但外物的轮廓开始渐渐在眼前清晰起来。终于，他依稀辨认出自己落入了一个隐伏的陷阱。玛维和守望者们见面的地点就在附近，他觉得这很可能是杀手为抓捕她们布下的陷阱。毕竟，他姐姐正在负责调查这个案子。

    大约一分钟过后，一阵轻微的脚步声让他警觉到有人正在接近。加洛德并不认为是救他的那个人来了，他听见来者倒吸一口冷气——发现加洛德显然令其大吃一惊——他知道那是一个女子。前卫兵队长只能猜测她是妮瓦，她终于沿着足迹找到了他。

    “你还活着……”他听见那守望者说道。

    “他当然还活着。”另一个人回答道，这个更为强硬的女声使加洛德抬眼看去，只见一个模糊的身影立于眼前。“毕竟，他是我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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