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公主-秦府(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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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少年,玉绾却犹豫起来。虽说捕快走了,但这少年转眼已被任逍遥买了去,她不禁有点后悔,这算不算才出虎穴又入狼窝?当然,任逍遥是不是一匹狼,现在还无法下定论。毕竟……从刚才到现在,他的作风和昨晚遇见时相差太大。

    任逍遥似看穿了她的内心,悠悠地道:“这孩子和周姑娘投缘得很,周姑娘不如就好人做到底,把他带在身边吧!”

    这么一说玉绾反倒不好意思了,笑道:“既然任公子出了钱,小女子自是不可强要。”

    任逍遥摆摆手:“周姑娘不必客气,我府上多的是家童,况且这孩子跟了我不见得就比跟着太守好。”

    玉绾眼珠转了转,心里松了口气。于是道:“那就多谢任公子了,改日有机会一定请公子喝酒。”

    任逍遥笑着看了她一眼,不知为什么,这一眼却让玉绾心里一紧。

    玉绾随意找了一家酒楼,要了一桌子的菜,看那少年吃得狼吞虎咽,心里不禁叹气。这孩子不知饿了多久,她挥手让小二再送一壶茶来,这少年光顾着吃,估计肚子也快要受不了了。茶很快端上来,少年咕咚咕咚一口气喝了大半壶,终于擦了擦嘴,目光移到了玉绾的身上。

    玉绾微微一笑,开始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低下头。

    展记道:“我家主子问你话呢!怎么不说?”

    “你不想说也没关系,”玉绾笑着看他,他把头埋得更低,“能不能告诉我,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少年抬起头,一会又低了下去,声音细小:“我……我想回家。”

    见他开口,玉绾继续问:“你家在哪儿?”

    “城西。”

    玉绾松了口气,心想这孩子若是外地卖来的,想寻他父母还真不容易。但转眼又想到另一个问题,犹豫道:“你娘……把你卖了,你还愿意回去?”

    少年看了她一眼,嘴一撇,眼泪又要掉下来了。玉绾深悔说话造次,连忙补救道:“我是说,嗯……你娘为什么卖你?”

    少年突然伏在桌上大哭起来。

    玉绾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很显然他娘是因为太穷才卖他的,若是把他送回家也不是办不到,只是她担心他娘会不会再次卖了他,要真卖了,不等于把这少年又往火坑里推?

    一时想不出好主意来,对面的少年渐渐止了哭声,抬起红通通的眼睛望着她。

    玉绾心里不是滋味,正想再问些什么,少年怯怯地道:“姑娘,你能不能让我回家看看我娘……就一眼,我娘……我娘她病了……我想,我想看看她。”

    玉绾愣住了,不知作何反应。

    少年以为她不答应,扑通跪下:“姑娘!你放我回去看看娘,我回来一定给你当牛做马,永生永世伺候你!”

    少年不住地磕头,脑袋撞在地上发出串串闷响。玉绾慌忙把他拉住,无奈这少年力气还挺大,几乎拉不住,最后是展记一把将他扯起来。

    玉绾叹了口气,看着满脸哀求的少年:“你果真是想回去?”

    少年点点头,眼泪又掉了下来。

    玉绾于心不忍,从袖中取了丝绢给他擦了擦脸,说:“我可以放你回去,并且,你也不用再回来伺候我,好好跟着你娘就是。”

    少年眼睛亮了起来,身体挣了挣又要磕头,却被展记拉住了。

    玉绾从腰带里摸出一张银票,这是她为了以防急用带在身上的,没想到用在了少年身上。把银票交到少年手上,又对展记道:“你把这少年送回家,银票就交给他的母亲,嘱咐她不可再卖这孩子。”

    展记看了看玉绾,有些犹豫:“主子你一个人……”

    “你快去快回,我回客栈等你,这么短的时间不会有事的。”

    展记点点头,又连忙道:“那我先将主子送回客栈。”

    玉绾哭笑不得:“这里离客栈就几步路,何况又是大白天,街上到处都是人,谨慎是好事,也不必如此草木皆兵。”

    展记皱着眉去拉少年,少年本能地一缩。玉绾笑道:“别怕,跟着大哥哥走,他会带你回家的。”

    少年小手颇为迟疑地攥上了展记的衣襟。走了两步又忽然回头看着玉绾:“谢谢你……姑娘。”

    玉绾心里猛地一痛,勉强冲少年笑了一下:“回去记得好好孝顺娘亲。”

    独自回到客栈,玉绾呆坐了一会儿,心里想念母亲,不知此刻母亲怎么样了。

    玉绾搬出材料开始做药,昨晚的事到现在她还心有余悸,多配一点药总归是保险一点。曾经她也动过习武的念头,可一来吃不了那个苦,二来兰舟公子说她体质虚寒,练不了什么高深的武功,便只教她一些浅显的招式权且用来强身健体。

    后来他说学习制药调毒也可用来防身,学精了比武功管用多了,任是什么样的武林高手,一沾毒药照样没辙。玉绾听了惊叹欢喜,于是就跟着公子学调制毒药。虽说是毒药,公子教的那些,药性却都很温和,几乎没有一样可以致人性命。公子说,毒药用在歹人身上,它的效力方可发挥得纯粹。

    当时玉绾听了这句话,仰着脸冲他笑,说公子你真善良。

    因为此时药材不多,玉绾只配了简单的几味,其中“春风好梦”占大多数。“冷心散”配了一小瓶,这药虽然歹毒,效果却不能立竿见影,用来控制人可以,救急却派不上大用场。余外的药材全配了“天女散花”,因为这药制作起来工艺繁杂,总共也只配过两次。“天女散花”杀伤力不算最强,范围却极广,向空中一撒,风一吹,落红成阵,沾上一点的人立时昏睡。用来对付大规模的追杀和围捕,最好不过。

    昨晚若是有它在身边,玉绾也不致狼狈若此。

    配好药后,玉绾将几类药塞在腰带和袖子里,想了想,又在头发里藏上一点儿。手指触摸到兰舟公子给的小盒子,不禁涌起一阵强烈的思念。自打出宫就没见过公子了,想到以后也许再也见不到他,胸口难过得发疼。

    兰舟公子几乎充塞了玉绾的整个记忆,在她的印象里,公子是个温和的人,除了教她技艺的时候,几乎听不到他说话,常常是她在一旁念得风生水起,末了公子拍拍她的头,说一句“不错”。他没对玉绾说过一句重话,永远柔若清风。

    母亲不耐烦听她说话,公子就成了她唯一的啰唆对象。公子会说,玉绾,你可以聪明,但不可招摇,招摇会给你带来麻烦,而聪明可以让你审时度势,免得被动。

    玉绾感谢公子,因为他的教导,她能够在宫里从容生活,不受宠,却也不受欺。

    有时候玉绾想,公子也许是仙人吧,他下凡保护自己,伴着她从懵懂女童走过豆蔻年华。而他始终风采卓然,仙姿不变。

    展记一直到日落黄昏时才回来,这令玉绾非常诧异。他的脸色不大开心,眼圈似乎还是红的。玉绾不禁惊讶:“展记,怎么了?那个孩子送回去了吗?”

    展记声音闷闷的:“送回去了。”

    “哦,他娘怎么样,病得如何?”

    展记用手捏了捏鼻子,玉绾见他好像非常难过,更是担心了:“见到儿子回来,他娘难道不高兴?”

    “主子,你知道吗,若不是我亲眼看见,我都不相信会有那样的人家。”

    玉绾越发惊疑,等他说下去。

    “他娘病得只剩一把骨头,两眼混浊得差点睁不开。看见我把她儿子带进去,她身体一抖,险些从床上翻下来,我赶忙上去扶住她。那孩子抱着他娘就哭,他娘两眼瞪着,嘴唇拼命抖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剩两只眼睛哭了。主子,我眼瞅着,别提多心酸……”

    展记顿了顿,像是有些说不下去。

    玉绾明白了,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原本还怀疑那孩子的娘是个狠心人,听展记说出来,看来家里是真的是穷得没办法了。

    “他娘听见我说把儿子还给她,登时就给我磕起了头,我拦不住,那孩子也跪在他娘身边给我磕头,最后我拿出银票,他娘说什么也不肯要,说我把儿子给她已经是天大的恩德,再不敢收别的,我说破了嘴皮子好容易才劝她收下,又给我磕头,还说要留我吃饭,当场拖着身子就要生火。我实在看不下去,胡乱丢下几句话就赶紧回来了……”

    展记脸上的神情叫人看着痛心,他自小进宫,虽说是奴才身份,但在展风凌的照拂下却生活得养尊处优,这样的民间疾苦,他一点也不曾经受过。此番接触,想来对他震动极大。

    玉绾叹了口气,也不知说什么好。

    许久,展记默默地退了出去。

    玉绾随便吃了些东西,就躺在了床上。

    忽然耳边听到极清雅的箫声,犹如娇花照水,娴静温柔。是那天晚上听到的箫声,不同的曲调,相同的情感。玉绾看向窗外,月色美好,竹帘被风一下下吹动,发出细碎的声响。她犹豫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没有动。

    箫声好听,听着便是,何需追寻吹箫的人?

    曲子有些耳熟,像是在哪儿听过。有点像《凤求凰》,再仔细听感觉又不像。玉绾闭上眼睛听了一会儿,渐渐觉得眼皮沉重,箫声一下一下钻入耳朵,如带着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惶惑,不知不觉中坠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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