虹情-白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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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白子行按照每天相同的样子呆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他早已习惯了在沙发上摆一床被子的生活方式。每个人的生活方式之所以改变必然是因为他看见的或者想看见的路牌变了,而白子行的路牌早已经从隐隐约约变得逐步清晰起来。窗外的天色有些晦暗,看样子又是会有一些小雨了,这种略微潮湿的气氛是他喜欢的,眯缝着眼躺在沙发上打量着寂寞的黄昏,心里却有一种若存若失的嘲笑声在缓慢地升腾,到底在笑谁呢?章书记的秘书劳顿来了电话,说一会儿书记开完会以后要和他下下象棋,上回他把书记的好烟赢了个精光,书记总记着想翻盘。喜欢下棋的领导总是会很像小孩子,但小孩子的眼光总是最锋利的,他绝不敢在这小孩子跟前少穿一件衣服。

    白子行眯着眼躺着,却又看见了那一间屋子里的长声呻吟和短切的呼吸……一间正当西晒的屋子在午后的阳光里有些躁动难耐,连空气都有些郁结。除了铺着的几张床,你就只能看到一张用作餐桌的方桌子,里间屋有一个大柜子,好像还有一台电视,桌上还横七竖八的放着一些吃过没有收起的碗。他在客厅靠右边墙壁的一张床上,床是竹床,如同吱吱呀呀的老水车此刻在欢叫不已。他注意到这客厅里的三张床,每张床旁边倒是有一个不大的床头柜,每个床头柜上都摆放着一瓶打开又封上的红酒、几个果冻,一杯热茶是现倒的,自然就还有精油之类,所谓“套子”都是放在抽屉里型号齐全。这是一处典型的小而全的“高级场所”,他身上蛇一样扭动的女人明显是对所有的规范技艺很熟悉同时也很敬业,做得非常到位,却绝没有轻薄献媚或者敷衍了事的讨嫌。

    女人把白子行翻过来掀过去地弄,弄得他几乎昏昏欲睡的时候,突然就把某处机关拧得他一个激灵坐起来,女人吃吃地笑说反应太大了把她也给吓着了。白子行搂过女人说你真是个天生尤物,太专业了。女人却笑说她们出来做事就是为了挣钱,而你们既然是来花钱的,就没理由不让你们舒服透啊。

    白子行想这一定是一个奇女子吧?他平日里总喜欢翻看古人的野史传奇之类,知道中国历史上名声远播的女子大多数出自青楼之中风尘之戏,虽然他也明白很多事不过是古代无聊文人的意淫之物,但仍然免不了就喜欢从现实中这些女子身上来想像一下,他把这也归结为无聊。他一直崇拜王小波冥想般的“发愣”,而他喜欢无聊地呆着。“发愣”是智者目光逆行的结果,而无聊则是众生无可奈何的回避。他一直都在试图回避生活,而所有的墙壁都在向着他飞速地挤过来,而他究竟该避向哪里呢?

    2

    门口处响起了响亮的脚步声,章书记洪亮的嗓音在高声大嗓地喊白子行了,问酒菜可曾齐备?白子行坐在沙发上没动,依旧眯缝着的眼微微睁了睁。他是早已吩咐小食堂配好了一小锅用酒精炉小火煨着的红烧肥肠,温好了一壶花雕酒。白子行曾笑说这章书记果然是奇才,明明是北方人嘛却长个南方肚子,偏偏喜欢喝黄酒。徐区长点评说这马屁确实高级得很,完全不露痕迹。章书记哈哈大笑之中夸白子行也是名字起得好,倒真是颇有些道行,他却不知道章书记这话是不是在夸他?

    一盘棋局摆上,霎时间烟尘四起,就只见俥鸣马嘶,永不后退的小卒子们在楚河汉界的边上雄壮地倒下去的瞬间,只看见天空上云舒云卷,残阳写照在破碎的樱枪上,一片喧嚣的静寂。天空上早已褪去了血色,但浓重的夜色还在远远地路上。如刀锋般的狂风掠过同样沉默的原野,残损的士卫围绕着独处的君王,山河远逝如梦,留待谁人玩笑……

    白子行悠闲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对面的章书记有些手忙脚乱,顾不得秘书给他端着的茶杯。看了半晌,叹一口气抬头说:“你今晚请我吃这一台肥肠酒,我就认输可好?”

    说笑之间白子行见章书记的秘书劳顿已经把食堂送来的用小酒精炉煨着的肥肠锅和花雕酒摆好,便站起身来掰着指头算了说章书记一定是故意输的,这都赖着他吃了多少顿了,看来逞能也未见得是好事。劳顿却在一旁接话说,自己又没下棋,这是招谁惹谁呢,堂堂大秘书降成服务生了。章书记拍着手笑对白子行说,说看看,看看,这家伙又羡慕起别人来了,他老说别人的秘书吃鲍鱼,喝洋酒,跟着我这半大老头子却只有吃点肥肠、喝老酒的命。

    劳顿替章书记拉开椅子说:“我们俩吧其实好有一比,你老人家就是寇老西儿,我啦就是那倒霉书童寇安;不过咱穷是穷点儿,也有一样好处,白天吃得香、晚上睡得着。”

    白子行笑嘻嘻地给章书记倒上酒,只见半大老头儿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酒,眯着眼长长舒了一口气,似乎要把一天来所有的疲倦都给抒发开去,然后才对白子行说:“子行啊,刚才那些话虽然是玩笑话,但你和劳顿都要往心里去呀;你们年轻,一个算是基层首长的秘书、一个是在基层大油水部门担任重要工作的人,可不敢跑偏了,驴跑偏了能拽回来,人要是跑偏了可是拽不回来的哟。”

    劳顿在咕嘟咕嘟冒着泡红亮亮的汤锅里一边捞一边说,你老人家这话听着怎么像临别赠言呢?按照人民的意愿,你还可以混个几年啦。您老这么一说我真是后脊梁都冷了,明天准得感冒。劳顿是从大学里被章书记生拉活扯弄到身边做笔杆子的,因此身上没有多少秘书应有的恭敬和谨慎,倒平添了几分文人酸气。

    章书记不理他继续问白子行区里拆迁工作的进度如何,何时开始规划中的修建?白子行一一说了,他频频点头说这是一些灵活的方法,区长小徐看来是个行家里手,要白子行跟这样的好领导学着经验。白子行自然也是频频点头,却没有说徐区长的这些“便民措施”多数出自他不经意的“提示”。他虽然看似简单的眼光,却知道话到舌头三分止的规矩。

    江湖上最看重的便是守规矩。

    白子行看着对面的章书记似乎又觉得有些恍惚,他有意无意的嘱咐究竟是看到了弥漫的烟尘和喧嚣的马路上那些平静的幕后推手,还是他随意地就看见了纷繁的工作之后,一些未曾浮出水面的彼此关照这是一个内心平静的人,你面对他绝不能去猜或者迎合,自作聪明的结果就是,你会畅快地迎面撞上一座纹丝不动的大山。

    白子行说目前的拆迁工作进展还是不错的,至少没有造成大的群体事件,局部的老头老太太抢着指挥交通的事儿,不过是些枝节问题,有徐区长的统筹指挥,应该说完成年底的目标问题不大。

    章书记点点头说:“好啊。我一直是相信没有看错你,不过我可能要给你出个难题了。虽然目前你们拆迁办没有正主任,但徐区长和我都同意你是负责的。但前几天徐区长和我通气,市里有人找了她谈话,上级的意思还是放一个“老资格”的同志来负责这项工作,既然是上面定了调子,要老资格,很明显就是倾向于你现在的副手老秦了。当然,你这段时间的工作表现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徐区长也为你争取了,但上级的决定我们还是要服从的。徐区长说她的感情接受不了更不好直接对你说,既然当初是我力主你来负责这件事,那么也只好我先来给你吹吹风了。无论如何希望你能正确对待此事,尤其是工作上不能放松,该抓的项目你还得抓紧。

    白子行几乎是不加思索地就笑了起来:“一个小小的机关里办事的人员,却让一二号首长如此关心,我一定不辜负首长的信任。”这话说得恳切,让章书记猛一拍手就说果然是没看错人,连着就干了两杯。说今天的肥肠滋味确实好,还是自己掏钱吧。

    劳顿在一边安静地坐着,冲着白子行既不像笑又不像哭。

    章书记拍了两下白子行的肩膀说:“本来这些事严格按照组织原则办就是了,我或者其他领导同志来给你打招呼就已经是不正常的,何况你白子行一个小小的科级干部,用得着这样大的面子吗?但既然我作为区里抓主要工作的老同志亲自给你说,就说明你在咱们区拆迁办工作位置上的重要性,有些事你不用全知道,只需要知道一点就可以,你不光要辅助老秦做好工作,更要凡事留心,避免在你们这个最容易出事的部门弄出事情来,要真弄出事情来,我不找别人,就唯你是问!”

    白子行苦笑了:“我怎么觉得自己突然加入公安或者国安系统了?”

    章书记不理他的话头,端起酒杯就又一饮而尽然后用筷子敲了一下碗沿儿说:“子行,你听过这样的顺口溜没有:“说金钱是罪恶,都在捞;说美女是祸水,都想要;说高处不胜寒,都在爬;说烟酒伤身体,都不戒;说天堂最美好,都不去!”

    “书记也听过这个,这可是坊间名言。”

    “是呀。从某种意义上讲,这算是说出了某些实情,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你要真这么放肆了我看也就是隔那个铁条房间不远了。”

    章书记意味深长的说:“我最近确实听到些反映,说铁路宿舍片区的拆迁补偿数额出奇的高,这恐怕是个问题哟,一旦这个消息散布开来,所有的拆迁户都如此效仿,整个拆迁工作怎么受得了?

    白子行说:“我也发现了,但徐区长说特殊事件特殊处理,各处情况不一样,只能就事论事的解决。”他坐得稳稳当当的,此刻正如球场上的隐蔽犯规,他必须小心应对,悬崖就在脚边。

    章书记沉吟一会儿又笑了:“总之要扎实办事,老实做人,这一点我是信得过你的。”

    白子行送走章书记,回来也没心思叫食堂的人来收碗了,倒在沙发上便觉得浑身发软,不由得淡淡笑了一下。有时候看上去一步就可跨越的距离其实是隔着千沟万壑的。章书记虽然云山雾罩的说话,但有一点是非常清楚的,自己计划内的提升被无限期搁置了,而且此刻才发现,裁判冷不丁的就跟在了自己身边。

    他眯着眼不再继续这种徒劳的思索,这就是他的好处。他还是那个信条,既然注定要被找到,又躲个什么劲呢?开始玩游戏的时候就知道这游戏会烫着人,无非是不烫着别人就烫着自己罢了。

    3

    他给廖老三拨了个电话,在电话里说让他注意控制事态,最好不要再扩大,见好就收;廖老三却嘻嘻哈哈地说,效果很好,让他放心。白子行对着电话吼:“好你妈个头,明天立刻撤了人,要不然你一分钱也别想得到。”吵完了也累了,他又继续想他的那个女人,女人给他留了电话,这女人看上去不仅比其他风尘小姐更安全些,也似乎更真实。他想他的人生本就没有方向,此刻不过是更加实际一些而已。

    余风是第一次走进马头巷17号,随着门铃一声响她不禁有点怯。当然,这绝非是自卑或者乡下人的狭隘,只是突然投进一个原本与自己生活毫不相关的环境,会出现的一种短暂的“缺氧现象”。她深呼吸了一口,发现身上这套玫瑰红的旗袍恰恰切合了这有些颓废的氛围。柜台里的老板留着英国式的大胡子友好地笑了笑。她轻声对跟上来的侍者说自己是来找人的。侍者说,冯小姐吧,白先生在靠窗的16号桌等你。”

    余风望过去,白子行在座位上冲她招了招手。

    余风坐下就说白子行约这么雅致的地方未免有些太过于严肃了,原本还想着要和他聊聊天,这下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随后补上一句,你不是想算计我吧?

    白子行:“不用如此戒备,我是太有些郁闷又找不到人说话就找了你,没有其他意思。”

    余风笑了:“有其他意思也没啥,有意思没意思的,不过都是人自己作怪而已。”

    “我果然没看错,你不是一般的是二班的女人。”

    余风点了咖啡,看看四周墙上才换上的一些风景照片,又看看窗外深深吸一口气,“三班的又怎样呢?掉到染缸里的布,再怎么洗也是白费力气了。”

    白子行指指斜对面的桌子边坐着的那个精致女子低声说:“那个女人奇怪极了,几乎每天都会在这咖啡馆坐到很晚,或者看英文书,或者发呆,最近几个月,我每次来都能碰到。”

    余风看看却又笑了,说看一眼就能知道她们是一个系统的,不过那女的是属于VIP包房的。

    白子行乐得赶紧用手招呼余风小声些,就问余风究竟是如何判断的?余风很轻快地说,但凡背影单薄的看上去很专注却又时刻注意着自己身后的女人,多半都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寂寞蔷薇。她又问白子行,你说这世界究竟是男人玩女人还是女人玩男人?

    白子行往靠背上一靠:“本来是想找你放松一下,谁知道一不留神找来个哲学老师,苦啊。”

    余风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淡淡一笑:“想放松就不要约这个地方嘛,走吧,找个地方放松。”

    白子行赶紧坐正了身子说自己并没有不尊重的意思,只是开个玩笑。

    余风几乎笑喷了,尊重这个词对她来说是太遥远了。一种久违的疼痛感迅速弥漫了全身,不禁将双手操在自己胸前紧紧抱紧了,一块沉重的石头重重砸到了原本平缓着按照惯性奔流的江面上,瞬间将自己吞没进去。她说其实男人与女人都是被钱玩了,更抽象一点就是都被欲望给玩了。

    4

    那是一种无来由的撕裂,如同洪荒之地所遭遇的一次亘古未有的鞭打和太阳负伤后疯狂的沉沦,一片血海奔腾而至,谁能够载沉载浮?生命在一次紧急刹车后随即就被一阵毫无征兆的龙卷风扯得稀烂。她不过是茫茫宇宙中一颗不足道的小行星,身不由己的猛烈撞击早已把诞生之前和逝去之后的世界毁灭了多次……一缕尘埃漂浮在虚空之上,死一般的寂静被几百头狮子的利爪纠缠、撕扯、一块一块鲜活的吞噬……生命早已不复存在、灵魂早已不复存在,一切都早已不复存在……这不过是一次血腥的洗礼,不过是一次飞蛾扑火般的重生,世界从此阴阳颠倒明暗错叠……

    余风拖着一身伤痕慢慢走回旋姐的店里,包里揣着五千块钱。她几乎是直接扑进门去栽倒在沙发上,剧烈的疼痛如锯齿般割裂着她,她就快被割裂成两个人了。

    旋姐叫了一个叫娟子的女孩过来,两人把她扶进了房间里躺着,替她解开衣服。显然她身上乳房和大腿周围遭遇的撕咬把这两个老江湖也吓了一跳。娟子不容分说,转身出去就叫人去买药,然后自己去打水来给她清洗。

    旋姐抱住余风的头问:“给了多少?”余风无力的比划了一个五。旋姐立刻就愤怒起来,大骂着要去找那老板算账,把人收拾得这么惨才给五千,还讲不讲规矩?

    余风拉了拉旋姐的手,然后费力地从包里拿出钱来让旋姐给丁卫拿去交了住院费。旋姐接过钱愣了一会儿,却哭着把钱照着余风面门扔过去骂道:“你这个傻瓜子,就没见过你这么瓜的女子,丁卫和你那个表姐本来就是要把你诓出来做小姐替他们挣钱还赌债,你还以为他们是好人咯。”旋姐是个直性子,既然说破了索性就倒出来,说丁卫和表姐因赌债太多就想出一个回农村找处女,骗来城市任那些大老板“开处”,挣钱还债的主意。但为了让女孩子和家人相信,他们每家每户都要给一点预付费,表示进城是正经工作。于是旋姐拿了两万块给他们,说好找二十个,但这个“疯狂计划”不知是因为连边远农村也没处女了还是什么原因,就是展不开,最后也就只骗了余风这丫头。可天道昭昭,一个车祸连性命带发财梦都给收了去。

    余风从震惊里回过神来,全身几乎陷入冰窟般冷得发硬。她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身子,下体的疼痛钻上来,却让她笑了一笑。是嘛,生命既然是一场误会,那么在哪儿误会不一样呢?

    旋姐把五千块完整地留给了她,她知道旋姐看似大方实际也定是收入不菲,但同样是被利用,她情愿明明白白地被人给猴一样耍一回。五千块钱她全部寄回了家里,丁卫没几天就死在医院里,谁也没去给他收敛……

    5

    余风回过神来,用手指敲着杯沿儿瞥了一眼对面的白子行说:“你第一次来我就知道,以你的身份其实不该去我们那里,你应该去帝都之类的地方。”

    白子行说:“我并不是想表示自己是个“好人”,出来玩的男人没一个正经东西。但是你给我的感觉是,即使咱们是此种关系,也是真实的两个人在一起;帝都里的妞儿个顶个的漂亮,可你才脱掉衣服她已经激动得快晕过去了,我胆儿小。”

    “呵呵,演戏演过头了比入不了戏更让人恶心。”

    两个人彼此对望一眼,似乎有一股清凉的山泉水从彼此的心里渗透出来,并各自在心里激荡起声响来。当默契到来的时候,他是不讲门庭相对的。

    白子行被提起这个话头就问,是不是每个小姐都是被骗进来的?余风笑嘻嘻地说,既然这也算是一个行业,就还是主动应聘的居多。

    两人很轻松地说笑了一会儿就起身走了。在快走到柜台的时候,白子行一回头正碰上蔡玲转过头的目光,蔡玲淡淡地一笑充满了寂寞。这眼光让白子行心里又是一颤。这个在帮派里说话就能震住人的女子,内心因寂寞而盲动的危险渴望他白子行是清楚的,可是如今他似乎也已经走到了两边都是悬崖的羊肠小道上,或者说他一直都走在两边是悬崖的羊肠小道上,已经没有精力再来多玩一场游戏了。

    蔡玲看着男人的身影走出去,不禁低低地叹息了一声。那孙胖子究竟是被谁砍了她想白子行是一定知道的。只有老华有这个理由,谁让孙胖子打了他的女人呢?而老华是不是真为了自己这个女人才出手的,那就只有天晓得了!

    6

    娟子隆胸不仅隆得山峦起伏,还多出一个乳房来自然就被她多年祀奉的“老公”给踹了。余风和娟子算是话比较多的,见她整整一上午没出门便准备推门进去劝劝,门却突然就打开,吓得她惊叫一声,披头散发罩着睡衣,三个乳房清晰可见的娟子冲出来,嚷嚷着让旋姐给他约人,她要给那忘恩负义的贼老公一点颜色看看,她准备半个月不要工钱,都归旋姐。

    笑得直不起腰的旋姐拉着娟子坐下,让余风陪着才说:“死女娃子,这种小白脸儿跑了就跑了,难道你还想抓回来养他一辈子不成?”

    娟子从小在他们当地人的眼里就是个“戳锅漏”一样的人物。五岁时跟着父亲去鱼塘收鱼,看见鱼塘里的鱼活蹦乱跳就激动起来,一个纵身就跳进塘里抓鱼,自己摔得七荤八素不说,急于抢救她的父亲最后也摔一跤,没医好腿就瘸了。十五岁就主动找老师退学费,申明要耍朋友结婚了,最后被瘸子父亲一顿暴打之后,带着“男朋友”就奔了城里,她给男朋友说:“老公,我养你。”

    进了城,两个十五六岁的人能做什么?顺理成章的娟子就走进店子里来做了“专职小姐”,男老公便天天在网吧里上班了。常常娟子没有生意,就会被小老公一顿斥责,她倒是笑得甜蜜。

    余风将娟子抱紧说,别去找了,以后我们就相依为命吧,三个女人就哇哇大哭一通之后,相约各自去买了合身的衣服,一切恢复如初。

    旋姐三十几岁年纪,有点吊眼梢,脸上总有些病容,但身体却很好。她说自己很小就被人带到广东参加了“南下大军”。后来跟一个桥市老乡好上了,两人就回来了。但两人什么也不会做,卖衣服赔掉衣架、开面馆几乎连锅碗瓢盆都赔光,想来想去凑钱就开了那个保健城,生意倒是出奇的红火。老公前几年替人倒腾冰毒给倒腾进监狱后,直接被枪毙。她独自撑了这保健城没多久也被警方盯上。此时正好自己新的“老公”李健出现,于是那保健城就交给李健出面打理,自己躲到这里“隐居”了。但李健似乎越来越不把旋姐放在心上,这让她很伤心。

    余风只要没业务就喜欢教旋姐儿子胖子读书。胖子五岁多倒是读得很认真,就是读着读着就喜欢把一双小手伸进余风的衣服里捏住了乳房使劲笑。每逢这时,店里的女子们总是很快活地追着这“小色狼”打闹,余风和旋姐对望一眼,说不清心里是什么味道。

    7

    白子行坐在火锅店里听余风说她们的经历,也说她这几个姐妹的生活完全就是一部电影嘛。余风说那你来拍,我来演。白子行笑说,那最关键的地方还是得自己和余风配合才行。

    余风叹口气说:“男人总是用阴茎在思考。”

    白子行一拍双手,说可不是吗,不过世界已经很无聊了,用哪思考都会得出莫名奇妙的结论,还不如实惠点儿。他突然就放松下来,本来就不是官场中人,又何必去计较那些更加乏味的沉沉浮浮呢,他所要的不过是最实际的东西,还是得快乐时且快乐吧。他知道了这个并不姓冯的女子叫余风。这一行的人对于保密工作从来是无师自通并严格执行的。他还知道了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修炼不到章书记那般无欲而刚的。

    余风的电话响了几次,旋姐在那头催了,说是特别重要的客人才找她的。余风说既然咖啡喝了、饭也吃了白子行要是再没啥想法她可真就走了,那边是有重要生意上门了。白子行有些失落,说就不能不去?

    余风淡然地一笑:“既然吃着了这碗饭,多难吃你都得往下咽,不吃这碗饭你就什么也没得吃,这就是规矩。”

    余风走了,走的时候说自己会为了他保持清洁的。白子行又回到码头巷十七号发现蔡玲也早已走了,走到吧台见老古正盯着他,老古说:“真有女朋友了?”

    “不是。”

    “也对。现在流行朋友,不流行女朋友。”

    白子行懒得与他计较,问那神秘女子什么时候走的?老古说就在白子行与女朋友相拥走出去不久的时候,不过似乎脸上有泪痕。白子行说你真是惦记上她了,观察这么仔细。

    老古把烟斗点上猛吸两口说:“世界太混乱,所以仔细不仔细都没什么意义。”白子行和老古说笑完一转身却看见徐区长和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走进来,男人浓眉大眼看上去很精干,很自觉走在徐区长的后半个身位。

    徐区长看见白子行首先就愣了一下,然后走过来主动伸出手来让白子行握,说想不到他也喜欢这情调,仿佛白子行喝大碗茶才是合理的。

    老古已经从柜台里转出来,直接领着徐区长去了小包间。徐区长礼节性的再次和白子行点一下头就过去了,男人在不紧不慢地跟着。

    等老古出来,原本一肚子好奇的白子行却什么也不想问了,和老古打趣几句就离开。

    走在已经有些冷清的街道上,他突然深呼吸一口,觉得这真是一个现实得古怪的世界,你身处棋局就走好自己能看见的那几步棋,否则就会被罚下场去。

    廖老三打来电话,事情办妥了。他挂了电话就硬把欧阳卿拖出来,要去老贺的大排档喝喝酒了。这才是他白子行的游戏,一次成功的冒险旅行,现在游戏安全结束了,而下一个游戏尚未开始。

    8

    刚坐到摊子上欧阳卿就问为啥又要发疯?白子行说如果发疯的话应该是约去“帝都”或者风街吧,怎么的也不会约到老贺这儿来捣乱吧。欧阳卿点点头说也是,一定是白大官人厌烦了那些犬马声色的光怪陆离,要返璞归真了,难得难得。

    白子行把酒杯在桌上敲一敲说你现在怎的废话多起来?你不留恋风月,你把那红牌小姐美古单独约出去干嘛,看河水不成?

    欧阳卿哈哈大笑:“你猜对了,我们就是去看了一河的水哟;你怎么知道她是红牌,人家可是副总。”

    白子瞥他一眼:“如此高档娱乐城的副总,不首先是红牌坐得上那个位置么?”

    欧阳卿点点头,说你一个拆房子的倒是把这些事儿搞得透彻,你到底是干啥的?白子行一笑说,这就是自己的第二职业嘛,研究一下“非主流社会”,不至于以后没饭吃嘛。就说自己已经得到通知,要往上升的路已经很遥远,不过自己倒是早有这个心理准备,人嘛,都是应该活在当下。

    欧阳卿叹口气:“别人我是不知道也不敢乱说,但你老白一定是活在裆下这是必然的,做鬼也风流嘛。”

    两人在一通胡扯之中,白子行接到何立坤的电话。没说两句便让何立坤赶紧过来再说。欧阳卿问又什么事儿,白子行没理他自顾自喝了一大口酒。

    老贺端上一盘猪头肉来却嘀咕了说这猪头肉恐怕以后都买不起了。说如今这猪头都由一家屠宰公司控制着,全市统一价,连猪头也要咬人了。

    何立坤赶过来,刚坐下白子行就说别说废话,要不高兴就把钱还来,我上交国库。

    何立坤倒为难了:“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我父母领的钱比那标准高了好些,别人知道了对你不好。”

    白子行大笑起来:“队长我是得感谢你,怕对我不好?你早干嘛去了,就这你父母都还嫌低了。若不是有关领导从全局考虑这钱也发不出来,你要退钱找领导,别跟我一个办事员儿瞎起哄。几句话说得有棱有角,几乎把何立坤给噎住了,只好端起酒杯来碰了一杯。

    刚把酒杯放下,白子行却把一块猪头肉夹到何立坤碗里说,你别和自己的父母较劲了,管管这猪头吧我的治安大队长同志,如今桥市的农贸市场上有一家号称“农业托拉斯”的,有垄断猪肉市场和蔬菜市场的雄心壮志哟。

    何立坤笑了说自己都已经知道情况了,很快就要着手处理的。说完便夸白子行很有责任心是个好干部,但又头一偏问欧阳卿,他是个好干部吗?欧阳卿说这得问那些娘们儿。

    何立坤坐了不到十分钟便接到李若惜的电话,起身便走。白子行说,快看看,到底谁被娘们儿牵着走?笑闹之间,何立坤倒是又不急着走了却问了一句,你们觉得两个人若相差七、八岁,以后天天生活在一起能处得来吗?白子行差点没笑喷了,说你应该问人家和你这猴子能处得来吗?

    欧阳卿借势就问没看出来老何像猴子呀,白子行说那你觉得但凡是进化完全的比如像你这样的,就算脑袋被驴踢了,再狠点儿,进过水、蹦过蛤蟆游过鱼,也不会问出这种超智商的问题来吧?逗得老贺在一边笑得也是不停咳嗽,说这摊子只要来了白主任,他的心情就会好上个几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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