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我有点厌倦了这游戏。我推了推手,埃美特输掉了一英寸。
我开心地笑起来,埃美特咬紧牙关,从牙缝里挤出几声刺耳的吼叫。
“从今以后,闭上你的嘴。”我提醒他,然后把他的手狠狠地压向巨石。震耳欲聋的破裂声在树林里回响。巨石抖动了一下,一块碎石——大概占整个石头八分之一大小——从无形的裂痕处断落下来,正好落在埃美特脚边。我偷偷笑了笑,雅各布和爱德华也忍俊不禁。
埃美特一脚将落下的碎石踢到河对岸。飞过去的碎石先将一棵小枫树一切为二,然后砰地击中一棵大杉树的树根,高大的杉树摇晃了几下,最终倒向了另一棵树。
“明天再比试一次。”
“我的力量不会这么快就减弱的,”我告诉他,“也许你可以等到一个月以后再尝试。”
埃美特露出锋利的牙齿,咆哮道:“明天。”
“嘿,只要你乐意,大哥哥。”
埃美特转身准备离开时,挥拳击向花岗岩,巨石的一角像发生雪崩一样滑落下碎片和粉末。这动作棒极了,就是显得太孩子气。
我比我所认识的最强壮的吸血鬼还要强壮,这个不可否认的事实令我着迷。我张开五指,将手掌贴在巨石上,慢慢地把手指伸进石头里,将它碾碎。这感觉就像捏着一块硬硬的奶酪。我展开手掌时,石头变成了一把沙砾。
“太酷了。”我自言自语道。
我咧嘴一笑,突然来了个三百六十度旋转,然后像练习空手道动作一样,用手掌的侧面劈开巨石。石头发出尖声惊叫,接着痛苦呻吟——随着一阵灰尘弥漫,最终裂成两块。
我开心地大笑起来。
我随心所欲地对残留的巨石拳打脚踢,没在意我身后传来的阵阵笑声。我玩得开心极了,一个人偷偷地乐着。突然间,我听见银铃般清脆的笑声,这声音我以前从未听到过,我这才从无聊的玩耍中回过神来。
“她刚才笑了吗?”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盯着蕾妮斯梅,看看他们,我就能想象自己脸上的表情。
“是的。”爱德华说道。
“又有谁没笑呢?”雅各布咕哝道,转了转眼珠。
“看来,你刚会变身的时候,把握得很有分寸,一点傻事也没做,大狗。”爱德华取笑道,话语里没有任何敌意。
贝拉(17)
“那不一样,”雅各布说道,我惊奇地看着他开玩笑似的朝爱德华的肩膀上打了一拳,“贝拉现在是成年人了,已经结婚生子,为人妻母,难道不应该更有尊严吗?”
蕾妮斯梅皱着眉头摸了摸爱德华的脸。
“她要什么?”我问道。
“少一点尊严,”爱德华咧嘴笑道,“她和我一样,从你的自娱自乐中享受了许多乐趣。”
“我很好笑吗?”我问蕾妮斯梅。我飞快地回到她身边,向她张开双臂,她也向我伸出双手。我从爱德华怀里将她抱过来,把手里的一块碎石递给她。“你想试试吗?”我说。
她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她用双手握着石头,使劲挤压。当她集中精力的时候,两眉之间形成了一道浅浅的凹痕。
她的手心里传来细微的摩擦声,些许的尘土散落下来。她皱了皱眉,把石头递还给我。
“我来处理它。”我说道,将石头碾成了细沙。
她一边拍掌一边大声笑着,甜美的笑声让所有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阳光突然穿过云层照射下来,红宝石色和金色的光柱在我们十个人中间穿行游荡。落日的光芒令我的皮肤光彩熠熠,我被这光亮照得眼晕,一瞬间迷失在这份美好之中。
蕾妮斯梅抚摸着我光滑的钻石般闪亮的皮肤,然后把她的手臂搁在我的手臂旁。她的皮肤闪着微弱的光亮,精细且神秘。晴天里,只有我光亮的身体能抵挡住灿烂阳光对她的诱惑,让她乖乖地待在屋里。她摸了摸我的脸,想着我和她的不同,觉得有些失落。
“你是最美丽的。”我向她保证。
“恐怕我不能同意你的话。”爱德华说道。我转过身准备答复他,而他那张映照着阳光的脸让我看得哑口无言。
雅各布抬起手遮住脸,假装挡住强光的照射。“怪异的贝拉。”他评价道。
“她是多么令人惊叹啊。”爱德华轻声说道,几乎是在附和雅各布的话,好像雅各布刚才的评价是对我的褒奖。爱德华浑身闪着耀眼的亮光,同时又被周围的亮光刺着眼睛。
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我想,有这种感觉也不足为奇,因为最近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叫人觉得奇怪——我拥有某种天赋。作为凡人,我没有任何出众的地方。我可以和蕾妮很好地相处,但也许很多人都能比我做得更好,菲尔似乎就能坚持下来。我是个好学生,但从来不是班里最拔尖的。显然,我不擅长体育运动,没有艺术天分,没有音乐细胞,没有值得炫耀的任何才能。我最拿手的只有阅读书籍,可是没人会为这个兴趣颁发奖杯。十八年平平淡淡的生活让我习惯于做个一般人。如今我才意识到,很早以前我就放弃了对出类拔萃的渴望。我只是尽我所能地做到最好,从来没有真正融入周围的世界。
而现在完全不一样了,我成了令人惊叹的人物——令他们惊叹,也令我自己惊叹。仿佛我生来具有吸血鬼的天赋。这个想法让我想要开怀大笑,也让我想要放声歌唱。我终于在这个世界上找到了属于我的地方,一个适合我的地方,一个令我绽放光芒的地方。
出行计划
自从变成吸血鬼以后,我更加认真地看待神话传说。
当我回首前三个月的吸血鬼生活时,我常常想象我的生命之线在命运女神[1]的织机上究竟是什么样子——谁能证明命运女神真的存在呢?我确信我的生命之线一定改变了颜色。也许刚开始的时候是美好的米色,用来配合其他的色彩,从不张扬,恰到好处地点缀在背景中,但现在它一定变成了鲜红色,或者是闪亮的金色。
家人和朋友的生命之线也有它们各自亮丽的色彩,它们在我的周围编织成锦,看上去鲜艳美丽。
我惊讶地发现这幅织锦中还包含着令我意想不到的生命之线。狼人们森林般浓郁的色彩是我未预料到的,当然有雅各布,还有塞思。我的老朋友奎尔和安布里加入雅各布的族群后,也成了织锦的一部分,就连山姆和艾米莉也真诚地融入其中。我们两家的紧张关系得到了缓和,主要是因为蕾妮斯梅,她是那么的惹人喜爱。
苏和里尔也交织在我们的生命中——他们的出现也是我未预料到的。
苏似乎将帮助查理顺利地适应虚幻世界作为己任。她经常陪同查理来卡伦家,尽管她待在卡伦家时并不像她儿子和杰克他们那样感觉自在。她很少说话,只是防护性地徘徊在查理周围。只要蕾妮斯梅一有出人意料的举动——这是经常发生的事情——查理总是最先向苏寻求帮助。每当这时,苏都会意味深长地朝塞思看一眼,似乎在说,好了,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比起苏来,里尔显得更不自在,她是我们这个大家庭中唯一对家族联合表示不满的人,但是她和雅各布之间新建立的友情维系着她和我们的亲密。我曾向雅各布问过此事——犹豫许久后才问他。我不想窥探什么,但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和从前大不相同,让我倍感好奇。他耸耸肩,告诉我这跟狼人族群有关,她现在是他的副指挥,他的“贝它”,就像我很早以前称呼的那样。
“我想过了,既然我真的要做阿尔法狼人,”雅各布解释道,“最好制定明确的规矩。”
里尔肩负的新责任让她时常出现在雅各布身边,而他经常和蕾妮斯梅待在一块儿……
里尔不太愿意同我们相处,但蕾妮斯梅是个例外。如今,幸福成为我生活中的主要元素,也是生命织锦上最显著的图案。我连做梦也没想到,我同贾斯帕的关系会变得更加友好。
不过,刚开始的时候我确实感到恼火。
“唉!”有天晚上,我们把蕾妮斯梅放进锻铁制成的婴儿床,我向爱德华发起牢骚,“既然我到现在都没杀死查理或者苏,以后恐怕也不会发生这种事了,真希望贾斯帕不要整天在我周围看守着!”
“没有人怀疑你,贝拉,丝毫怀疑都没有,”他向我保证道,“你了解贾斯帕这个人——他从不抗拒愉快的情绪氛围。而你总是这么开心,亲爱的,他自然而然就被吸引在你周围。”
爱德华紧紧地抱着我,我在新生活中表现出的无法抑制的欣喜最能令他感到快乐。
绝大多数时间里,我确实心情愉悦。白天的时光太短暂,我和女儿玩耍的时间似乎总不够长。夜晚的时光也太短暂,我对爱德华的渴望似乎总得不到满足。
但是,快乐也有对立面。如果翻转我们的生命织锦,我想,背面的图案一定是由阴暗灰色的怀疑和恐惧编织而成。
蕾妮斯梅在她整整一周大的时候说出了第一个词——妈妈。这个词本该让我欣喜若狂,可我被她不可思议的成长速度惊呆了,僵硬的脸庞甚至没法对她挤出笑容。更叫人难以置信的是,她从第一个词马上延伸到她的第一句话:“妈妈,爷爷在哪里?”她的声音清脆,像女高音,她之所以提高嗓门,是因为我正待在房间的另一头。她已经用正常的(从另一个角度说,应该是不正常的)交流方式问过罗莎莉,罗莎莉不知道答案,于是蕾妮斯梅就求助于我。
过了不到三周时间,她就学会了走路。当时,爱丽丝正在为房间里的几个花瓶插上花束,蕾妮斯梅全神贯注地盯着姑姑,看着她手捧着鲜花在地板上来来回回地舞动。蕾妮斯梅站了起来,身体没有一点晃动,然后动作优雅地横穿过地板。
雅各布突然鼓掌叫好,显然这个反应正是蕾妮斯梅想要的。雅各布对她的特殊情感使他自己的感受退居其次,他的第一反应总是给予蕾妮斯梅她想要的任何东西。可当我俩的眼神相遇时,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和我眼中一样的惊恐。我也跟着拍起手,尽量不让她发现我的恐惧。爱德华在我身边轻轻地鼓掌,我们不需要用言语表达就能知道彼此心中的想法是相同的。
爱德华和卡莱尔开始全力调查研究,他们想寻求答案,寻求任何可以解释这一切的理由,但是,结果却不如意,即使找到了极少数类似的情况,它们的真实性也有待考证。
我们的每一天都在爱丽丝和罗莎莉准备的时装表演中拉开序幕。蕾妮斯梅穿的衣服没有重样,一方面因为她长得太快,新衣服一下子变得太小且不合身,另一方面因为爱丽丝和罗莎莉打算创建一本婴儿影集,这本影集里的照片看上去应该是在几年内拍的,而不是几个礼拜就完成了。她们拍摄了数以千计的照片,将蕾妮斯梅超速的童年时光的每个阶段都囊括其中。
蕾妮斯梅三个月的时候,个头已经有一两岁的孩子那么大。她的体形并不完全像是蹒跚学步的孩子。她更纤细、更优雅,身材匀称,像个成年人。铜色的鬈发一直垂到腰际,即便爱丽丝允许我剪掉她的头发,我也不忍心这样做。蕾妮斯梅说话时语法准确、发音清晰,但她懒得动嘴,她更喜欢向别人展现她需要的东西。她不仅会走路,还会跑步、跳舞,她甚至识字。
有天晚上,我为她念丁尼生[2]的作品,因为他诗歌中的韵律和节奏听上去静心宁神。(我必须不断地更新睡前阅读素材,蕾妮斯梅不像其他孩子那样喜欢反复地听同一个故事,而且她对图画书没什么兴趣。)她伸出手贴着我的脸,她脑海中浮现出我们俩当时的样子,只不过换成是她拿着书,我笑着把书递给她。
“‘这里有曼妙的音乐,”她毫不迟疑地读了起来,“轻柔胜似坠入草丛的玫瑰花瓣,胜似落入暗石间水池的露珠,在瞬间……’”
我机械从她手里夺过书。
“如果你要读书的话,怎么睡觉?”我问道,掩饰不住声音中的颤抖。
根据卡莱尔的计算,她身体的生长速度正在逐渐减慢,但她的智力仍在飞速地增长。即使减慢的速度固定不变,不出四年,她就能成长为一个成年人。
只用四年时间,而且十五年后,她就是位老妇人了。
仅有十五年的生命。
但她是如此健康,生气勃勃,聪明伶俐,光彩照人,开心快乐。她此时的安宁康乐让我感到片刻轻松,陪着她尽情地享受眼前的快乐,关于未来,留到明天再去想吧。
卡莱尔和爱德华从不同角度对我们未来的抉择进行讨论,他们低声商量,我装做听不见。他们从来不在雅各布面前谈论这个问题,因为只有一个办法可以阻止蕾妮斯梅的成长,而这个办法不太可能让雅各布接受。我也不能接受,太危险了!作为母亲的本能朝我尖声喊叫道。雅各布和蕾妮斯梅在许多方面都很相似,他们都是两种事物合二为一的混合体。狼人们都认为吸血鬼的毒汁是死亡之液,而非成就不老之身的琼浆玉液……
卡莱尔和爱德华几乎搜遍了世界各个角落进行调查研究,我们根据他们所提供的资料,准备去追寻古老的传说。我们打算去巴西,从那里开始。图库纳人的传说中有过像蕾妮斯梅这样的小孩子……如果像她这样的小孩子确实存在过,说不定有关半吸血鬼孩童寿命的故事如今仍在流传……
唯一亟待解决的问题是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是我延缓了出行时间。其中一个原因是,我想等到假日结束以后再离开福克斯,这是为查理着想。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是,我有另一个出行计划,必须在我们去巴西之前完成——这个计划有绝对的优先权,而且,这是一次单人出行。
我的计划引发了爱德华同我的争论,这是自从我变成吸血鬼以来我们仅有的一次争执。“单人”成为我们争论的焦点,但是,事实胜于雄辩,我的计划才是唯一合情合理、行之有效的。我必须去见沃尔图里家族,而且我必须只身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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