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还有多长时间?”
“查理五分钟后会到这里,长话短说。”
埃斯梅点了一下头,她走过来拉住我的手。“最重要的一点是,坐着的时候不要一动不动,移动的时候不要动作太快。”她告诉我。
“如果他坐下,你也跟着坐下,”埃美特插嘴道,“正常人可不喜欢老站在那儿。”
“每隔差不多三十秒钟,转移一下视线,”贾斯帕补充道,“正常人不会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一个地方。”
“跷着腿坐上大概五分钟,然后交换双腿的位置再坐上五分钟。”罗莎莉说道。
我对每一条建议都心领神会地点下头,昨天我注意到他们的这些动作,我想我可以效仿他们。
“每分钟至少眨眼三次。”埃美特说道。他皱了皱眉,冲到桌边拿起了电视遥控。他打开电视,换到一个正在播放大学足球比赛的频道,满意地点点头。
“还要动动手,往后捋捋头发,或者假装挠痒。”贾斯帕说道。
“我是让埃斯梅教她,”爱丽丝回到房间时抱怨道,“你们说这么多,她接受不了。”
“不,我想我全学会了,”我说道,“坐下来,四处看,眨眨眼,捋头发。”
“好样的。”埃斯梅称赞道,她给了我一个拥抱。
贾斯帕眉头紧锁:“你要尽量屏住呼吸,但是你必须轻微地耸耸肩膀,让你看上去是在呼吸。”
我吸了口气,又点点头。
爱德华也给了我一个拥抱。“你能做到。”他轻声地在我耳边重复着这句鼓励的话。
“还有两分钟,”爱丽丝说道,“也许你现在应该待在沙发上。毕竟,他以为你是大病初愈,这样也避免让他看到你飞速地移动。”
爱丽丝把我拉到沙发旁,我尽量让双腿显得迟钝,移动得更缓慢些。她翻了翻眼珠,看来我的动作不那么令人满意。
“雅各布,我需要蕾妮斯梅。”我说道。
雅各布皱着眉头,一动不动。
贝拉(15)
爱丽丝摇摇头:“贝拉,这样会影响我的预见力。”
“但是我需要她,她能让我平心静气。”我的声音充满了惊慌和恐惧。
“好吧,”爱丽丝叹息道,“你要紧紧地抱住她,我试着不受她影响。”她疲倦地叹了口气,就好像有人要求她在假日里加班。雅各布也叹了口气,把蕾妮斯梅递给我,然后在爱丽丝的怒视下迅速地回到房间的角落。
爱德华在我身旁坐下,他搂住蕾妮斯梅和我,朝前倾了倾身子,十分严肃地注视着蕾妮斯梅的双眼。
“蕾妮斯梅,有个特别的人要来看你和你妈妈。”他的声音显得庄重,似乎期望她懂得每一个字的含义,她懂吗?她用清澈黑亮的眼睛看着他,“但是他跟我们不一样,跟雅各布也不一样。我们得非常小心地同他相处,你不能像对我们一样向他讲述所有事情。”他说。
蕾妮斯梅摸了摸他的脸。
“很好,”他说道,“他会让你感到饥渴,但是你决不能咬他,他不会像雅各布那样愈合。”
“她能听懂你在说什么吗?”我低语道。
“她懂。你会很小心的,对吗,蕾妮斯梅?你会帮助我们,对吗?”
蕾妮斯梅又摸了摸他的脸。
“不,我才不在乎你咬不咬雅各布呢,随便你。”
雅各布咯咯地笑起来。
“也许你应该离开,雅各布。”爱德华冷淡地说,怒气冲冲地朝他看去。爱德华还没有原谅雅各布,因为他知道,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受到伤害。如果喉咙感到的灼伤将是我今晚承受的最大痛苦,我倒心甘情愿去面对它。
“我答应过查理我会留在这里,”雅各布说道,“他需要精神支持。”
“精神支持?”爱德华轻蔑地说,“据查理所知,你是我们当中令人恶心的怪兽。”
“令人恶心?”杰克抗议道,过了一会儿,他自顾自地轻声笑起来。
我听见轮胎在公路上调转方向的声音,有车转向了卡伦家门前安静、潮湿的车道,我的呼吸又变得急促。如果我还是个正常人,心头一定会感到重锤敲打般的疼痛。如今,我的身体失去了正常反应,这让我更加焦虑。
我将全部注意力集中在蕾妮斯梅规律的心跳声上来平定心情,这个办法迅速有效。
“做得好,贝拉。”贾斯帕轻声地赞许道。
爱德华搂着我的手臂愈加有力。
“你确定吗?”我问他。
“确定,任何事情你都能做到。”他笑了笑,亲吻了我。
我稍一疏忽,这轻轻一吻就让吸血鬼疯狂的本能又一次传遍了我的全身。爱德华的嘴唇仿佛给我的神经系统注入了一针上瘾的药水,我立刻渴望得到更多。我费尽力气才缓过神,想起了怀里的孩子。
贾斯帕察觉到我情绪上的变化:“呃,爱德华,你大概也不希望用这种方式转移她的注意力,她现在需要集中精神。”
爱德华松开手。“啊。”他说道。
我笑了笑。从一开始,从我们的第一个吻开始,最应该说出这个感叹词的人是我。
“晚些时候。”我说道,兴奋的期待几乎让我的胃痉挛。
“集中精神,贝拉。”贾斯帕催促道。
“好的。”我把激动的情绪搁置一旁。查理,他才是此刻关键的问题。如果能保证查理平安无事,我们可以整晚……
“贝拉。”
“抱歉,贾斯帕。”
埃美特笑了起来。
查理的越野车越来越近,开玩笑的时间结束了,所有人都静静地等候着。我跷起腿,眨了眨眼睛。
车在屋前停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外面什么动静也没有,不知道查理是不是和我一样感到不安。接着,车引擎被熄掉,车门砰地关上。外面的脚步声清晰可辨,三步穿过草坪,踏上八级木台阶,四步穿过门廊,然后又是一片寂静,查理在门外深深地吸了两口气。
咚,咚,咚。
我使劲地吸了口气,仿佛这是我最后一次呼吸。蕾妮斯梅依偎在我的怀里,她把脸藏在我的头发下面。
卡莱尔打开门,他脸上的表情好像转换电视频道一样从紧张忧虑变成了笑脸相迎。
“你好,查理。”他说道,看上去有点窘迫。毕竟,我们现在应该在亚特兰大的疾病控制中心,查理知道我们向他说了谎话。
“卡莱尔,”查理僵硬地叫了他一声,“贝拉在哪儿?”
“我在这儿,爸爸。”
天哪!我的声音太失常了,而且,我差不多用尽了刚刚储存的气源。我又快速地大吸一口气,幸好查理的气息还没有在房间里扩散开来。
查理仍然面无表情,证明我的声音确实同从前大不一样。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我,渐渐瞪大眼睛。
我能从他脸上的反应读懂他的心情。
震惊,怀疑,痛苦,迷失,恐惧,愤怒,猜测,更深的痛苦。
我咬了咬嘴唇。感觉有点奇怪,锋利的新牙齿竟然刺痛了花岗岩般的新皮肤,而当初做凡人时,牙齿咬到柔软的嘴唇也没有这么疼痛。
“是你吗,贝拉?”他轻声问道。
“是的。”听到自己风铃般的声音,我不禁缩了缩身子,“嗨,爸爸。”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让自己镇定下来。
“嘿,查理,”雅各布在角落里向他打招呼,“你还好吗?”
查理看了雅各布一眼,之前的回忆令他不寒而栗,他又凝视着我。
查理缓缓地穿过房间,走到离我只有几步之遥的地方。他朝爱德华投去责备的目光,接着,再次把视线落在我身上,他温暖的体温随着他的每次心跳撞击着我。
“贝拉?”他又问道。
我尽量压低嗓门,不让刺耳的高音爆发出来:“真的是我。”
他牙关紧闭。
“对不起,爸爸。”我说道。
“你还好吧?”他询问道。
“真的非常好,”我保证道,“强壮如牛。”
我的氧气用完了。
“杰克告诉我这一切……不可避免,他说你快要死了。”他说这话时好像压根就不相信这些话。
我控制住自己,专注于蕾妮斯梅温暖的身体,靠向爱德华寻求支撑,然后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查理的气味好似一团火焰冲进了我的喉管,但是,我感觉到的不只是灼痛,还有极具穿透力的强烈欲望。查理闻上去比我想象的任何东西都美味,他同我曾经捕食的无名游人一样具有吸引力,但查理比他们更似佳肴。何况他现在近在咫尺,他令干燥的空气里弥漫着令人垂涎的温度和水分。
可是,我不是在捕食,而且,他是我的父亲。
爱德华体贴地捏了捏我的肩膀,雅各布从房间的另一头向我投来了道歉的目光。
我努力镇定下来,不去理会疼痛和饥渴,查理在等待我的回答。
“雅各布说的是实话。”
“我才不信!”查理怒吼道。
我希望查理能看透他眼前这个陌生的面容,看到其中的自责和懊悔。
躲在我头发下的蕾妮斯梅吸了吸鼻子,她也闻到了查理的气味,我紧紧地抓住她。
查理随着我焦虑的眼神望下去。“哦,”他说道,脸上的怒色顿时烟消云散,只留下了惊奇,“这就是她,雅各布提到的你们领养的孤儿。”
“我的侄女。”爱德华轻松地编了个谎话。他一定觉得蕾妮斯梅和他长相上的共同之处太明显了,干脆一开始就声明他们的亲戚关系。
“我以为你早就失去亲人了。”查理说道,言语间又带有了指责。
“我从小失去了父母,我的哥哥也被人收养,就像我一样。自那以后,我就再没有见过他。有一天,法院的人找到我,说他和妻子在一场交通事故中遇难,留下他俩唯一的孩子,没有其他亲人可以照顾她。”
看来爱德华很擅长编故事,他的声音平和,语气中透着恰到好处的清白无辜,我需要多多练习才能做到他这样。
蕾妮斯梅从我的头发下探出脑袋,又吸了吸鼻子。长睫毛下的大眼睛害羞地看了看查理,接着又躲了回去。
“她……她,嗯,她真漂亮。”
“是的。”爱德华赞同道。
“但也是个很大的负担啊,再说,你们俩刚结婚不久。”
“我们还能做什么呢?”爱德华用手指轻抚她的脸蛋,我看见他的手指在蕾妮斯梅的嘴唇上停留了片刻——一个提醒,“换做是你,你会拒绝她吗?”
“嗯,好吧。”他漫不经心地摇了摇头,“杰克说你们叫她尼斯?”
“不,我们不这么叫,”我说道,我的声音变得非常刺耳,“她的名字叫蕾妮斯梅。”
查理重新把注意力转移到我身上:“你怎么看这件事?也许卡莱尔和埃斯梅可以……”
“她是我的,”我打断了他的话,“我想要她。”
查理皱了皱眉:“你想让我这么年轻就成了外公?”
爱德华笑起来:“卡莱尔也成爷爷了。”
查理难以置信地看了卡莱尔一眼。卡莱尔还站在大门边,看上去就像宙斯英俊的二哥海神波塞冬。
查理笑出声来:“这样的话,我确实感觉好多了。”他的双眼又看向蕾妮斯梅,“她看上去真是太美了。”他温暖的鼻息轻轻地穿过我们之间的空隙飘了过来。
蕾妮斯梅的身子朝着这气息倾过去,她扒开我的头发,第一次和查理正脸对视,查理大吃一惊。
我明白他看到了什么,我的眼睛——他的眼睛——原封不动地重现在她完美无瑕的脸蛋上。
查理喘着粗气,他的双唇颤抖着,我看清了他嘴里默念的数字。他是在倒数日子,想把九个月的时间浓缩进一个月,想把一切理顺,但怎么也没法想通眼前的事实。
雅各布站了起来,走到查理身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雅各布凑到查理耳边轻声低语一番。只有查理不知道我们都能听到雅各布说的话。
“只了解必须了解的事情,查理。没事的,我保证。”
查理咽了口唾沫,点点头。他朝爱德华走近一步,紧握双拳,眼睛里燃烧着怒火。
“我并不想知道所有事情,但是我厌倦了谎言!”
“对不起,”爱德华冷静地说,“但是,你必须了解的事情应该是我们对外编造的故事,而不是真相。如果你想成为这个秘密的一部分,就得接受我们对外编造的故事。这是为了保护贝拉、蕾妮斯梅和我们所有人,你愿意为了她们接受这个谎言吗?”
所有人都像雕像一般纹丝不动,我上下交换了双腿的位置。
查理怒吼了一声,然后瞪着我:“也许你该早点提醒我,孩子。”
“早点提醒你的话,能让事情变得更容易吗?”
查理皱了皱眉头,跪在了我面前的地板上。我可以看见他脖子上的血液在流动,我可以感觉到那温暖的脉搏。
蕾妮斯梅的感受与我相同,她笑着朝他伸出粉嫩的手掌,我拦住了她。她用另一只手贴着我的脖子,我看到她脑海里的饥渴、好奇还有查理的脸。她微妙地向我传递着某种信息,让我觉得她完全听懂了爱德华的话。她确实感到了饥渴,但同时抑制住了这份欲望。
“哇!”查理惊叹道,他盯着她雪白的牙齿,“她多大了?”
“嗯……”
“三个月,”爱德华说道,然后慢慢地解释道,“确切地说,她的个头跟三个月大的孩子差不多。从某些方面看,她不到三个月;从另一些方面看,她不止三个月。”
蕾妮斯梅有意朝他挥挥手。
查理讶异地眨了眨眼睛。
雅各布用胳膊肘撞了撞他:“我告诉过你她很特别,不是吗?”
查理挪了挪身子躲开雅各布。
“哦,别这样,查理,”雅各布抱怨道,“我还是从前的我,你就假装今天下午的事情从没发生。”
雅各布的话又让查理想起了白天发生的一幕,他的嘴唇变得苍白,但他仍朝雅各布点了一下头。“杰克,你怎么会参与到这件事中?”他问道,“比利知道吗?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他看着雅各布的脸,雅各布注视着蕾妮斯梅,显得神采奕奕。
“嗯,我可以告诉你所有事情——比利什么都知道——但是我得先讲讲狼……”
“哦!”查理捂住耳朵抗议道,“别提了。”
雅各布咧嘴一笑:“一切皆会顺利,查理,尝试着不去相信你看到的任何事情。”
我的父亲嘟囔了几句,谁也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
“好样的!”埃美特突然用他的重低音喊道,“加油,鳄鱼队[3]!”
雅各布和查理吓了一跳,其他人惊呆了。
查理回过神来,他看了看埃美特:“佛罗里达赢了?”
“第一次触地得分,”埃美特回答道,他迅速地朝我看了一眼,像歌舞杂耍里的恶棍一样挑起眉毛,“是出击的时候了。”
我用嘶声回敬了他,在查理面前亲热?太过火了。
查理完全没有注意到埃美特的言外之意。他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力的样子仿佛要把空气从头到脚贯穿整个身体,我很羡慕他能够如此畅快地吸气。他摇晃着站了起来,绕过雅各布,倒坐在一把空椅子上。“好吧,”他叹了口气,“让我们看看鳄鱼队能不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注释:
[1]丁尼布,英文为Denim,一种布料,多用于制作牛仔服饰。
[2]布鲁斯·韦恩和迪克·格雷森,英文名分别为Bruce Wayne和Dick Grayson。布鲁斯·韦恩是美国著名漫画、卡通片及电影《蝙蝠侠》中的男主角,他为人正直、身手不凡,以打击犯罪、保护市民为己任。迪克·格雷森原是马戏团杂耍演员,不料双亲遭坏人杀害,从此被蝙蝠侠布鲁斯·韦恩收为养子,并在韦恩的教导下练就了一身技能,成为蝙蝠侠的得力助手。
[3]鳄鱼队,英文名为Gators,是佛罗里达大学橄榄球队的名字。这支球队从1906年起开始参加比赛,主场为本·希尔·格里芬体育场(Ben Hill Griffin Stadium),通常被戏称为鳄鱼的“沼泽地”(The Swamp)。佛罗里达大学橄榄球队获得1996年、2006年和2008年全美大学橄榄球联赛冠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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