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光之城-破晓(37)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
    温暖的棕色眼睛,牛奶巧克力的颜色——跟以前贝拉眼睛的颜色一模一样。

    我的颤抖猛地停了下来:一股暖流涌遍我的全身,这股热量比先前更强烈,但是这是一种全新的热量,不是熊熊燃烧的那种。

    而是热情洋溢的那种。

    当我凝视着这个半吸血鬼、半人类婴儿陶瓷般的小脸颊时,我内在的一切全部都毁于一旦了。所有支撑着我生命的那些线簌簌几下就被撕开了,好像系着一束气球的绳索一样。所有使我成为我自己的那一切——我对楼上死去的女孩的爱,对我父亲的爱,对我新狼群的忠诚,对我其他兄弟的爱,对我敌人的恨,我的家,我的名字,我的自我,就在那一刻与我分离开来——咔,咔,咔——全部飘浮到空中去了。

    我并没有飘忽不定,一种新的线把我绑在原地。

    不是一根线,而是上百万根线。不是线团,是钢索。上百万根钢索一起把我绑在一个东西上——宇宙的正中央。

    现在我能明白那是什么了——宇宙是如何围绕着这个中心点旋转的。我以前从未看见过宇宙的这种平衡,但是现在它一目了然。

    地球的引力不再把我束缚在原来的地方。

    是金发吸血鬼臂弯中的小女孩使我此刻留在了这里。

    蕾妮斯梅。

    从楼上传来一个新的声音,在这无边无际的一刻里,唯一能够触动我的声音。

    发疯似的怦怦声,飞快的心跳……

    正在变化的心。

    注释:

    [1]CPR,即心肺复苏法(cardiopulmonary resuscitation),常用于急救,包括人工呼吸和胸部按压。心肺复苏法的目的是要使含氧的血液流向患者脑部及其他重要器官,直至患者可以接受适当的治疗来恢复正常的心跳。

    [2]All the king's horses, all the king's men, 这句话通常与《鹅妈妈童谣》(Humpty Dumpty)有关。大多数英语国家的孩子们都很熟悉这首童谣:Humpty Dumpty sat on a wall.Humpty Dumpty had a great fall. All the king's horses and all the king's men/Couldn't put Humpty together again.这首童谣实际上是在说Humpty Dumpty是一只鸡蛋,鸡蛋摔破后,聚集“国王所有的马匹和臣子”也不能恢复原样。

    贝拉(1)

    个人喜好只能是在所有的敌人全部都被消灭后,你才能拥有的奢侈品。

    直到那时,你所爱的所有人都只是人质,

    逐渐消耗你的勇气,破坏你的判断力。

    ——奥森·斯科特·卡德[1]《帝国》

    注释:

    [1]奥森·斯科特·卡德(Orson Scott Card),当今美国科幻界最热门的人物之一。在美国科幻史上,从来没有人在两年内连续两次将“雨果奖”(Hugo Award)和“星云奖”(Nebula Award)两大科幻奖尽收囊中,直到卡德横空出世。这两项大奖是由美国科幻与幻想作家协会(Science Fiction and Fantasy Writers of America,简称SFWA)设立的年度大奖,堪称科幻界的最高殊荣。1986年,他的《安德的游戏》(Ender's Game)囊括雨果奖、星云奖,1987年,其续集《死者代言人》(Speaker for the Dead)再次包揽了这两个世界科幻文学的最高奖项。《帝国》(Empire)是卡德2006年的最新力作。

    序幕

    不再只是梦魇,黑色的线条穿过被他们的脚步搅乱的冰冷的雾霭,朝我们逐渐逼近。

    我们会死,我惊慌失措地想道。我极其渴望我所保卫的心爱的那个,但是哪怕想一想都是我无法承受的走神。

    他们像鬼魅一般越来越近,黑色的长袍随其动作轻微地摆动。我看见他们的手弯曲起来,变成白骨色的爪子。他们分散了,从四面八方斜着向我们发动进攻。我们寡不敌众,一切都结束了。就在那时,仿佛晴天霹雳一般,整个场景全部变样了。然而,什么都没有改变——沃尔图里家族仍然昂首阔步地向我们走来,摆好猎杀的姿势。真正发生改变的,只不过是这一幕在我眼中是什么模样。突然,我渴望着这一切,我希望他们进攻。当我向前蹲伏时,恐慌变成了杀戮的欲望,我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一阵咆哮从我裸露在外的齿缝中传出来。

    心如火焚

    疼痛令人感到迷惑不解。

    的确如此——我感到迷惑不解。我无法理解,无法弄清楚正在发生的一切。

    我的身体努力排斥痛苦,而我一次又一次地被吞噬进一片漆黑之中,有整整几秒钟,也许是整整几分钟的痛苦,这使我跟上现实变得困难多了。

    我试图把它们区分开来。

    非现实是黑色的,而且它并没有那么疼痛。

    现实是红色的,感觉就像我被锯子分成了两半,被公交车给撞了,被拳击手给揍了,被公牛给践踏了,湮没在一片酸楚之中,所有的一切都在同一时刻发生。

    现实的感觉是:当我因为疼痛可能根本无法移动时,我的身体扭曲变形,猛地移动了一下。

    现实告诉我:有什么事情比所有这一切痛苦的折磨要重要得多,而现实却无法让我记起那是什么。

    现实来得那么快。

    有一刻,所有的一切都是本应该如此的样子。被我所爱的人包围着,个个面带微笑。不知为何,不可能是这个样子,仿佛我马上就要得到一直以来我所争取的一切了。

    接着,一件微不足道、无关紧要的事情出了问题。

    我注视着杯子歪倒,黑色的血液洒落下来,弄脏了洁白的一切,因为这个小事故我条件反射地斜倒下去。我也看见其他的手臂以更快的速度伸过来,但是我的身体继续往前探、继续伸展……

    在我体内,有一种东西把我往相反的方向拉扯。

    撕裂声,破碎声,疼痛难忍。

    紧接着是漆黑一片,然后被一阵痛苦的波浪冲刷走了。我无法呼吸——我以前溺水过一次,而这一次不同,我的喉咙很烫。

    我的身体破裂了,噼啪作响,被一片片撕裂……

    更多的漆黑。

    这一次,当痛苦再次来袭时,许多声音在呐喊。

    “必须切断胎盘!”

    某个比刀子还要尖锐的东西割破了我的身体——尽管还有其他的折磨,这些话还是有意义的。切断胎盘——我知道那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我的孩子正在我体内奄奄一息。

    “把他拿出来!”我对爱德华尖叫道,为什么还不做?“他不能呼吸!现在就做!”

    “吗啡……”

    我们的孩子就要死了,而他却想等一等,给我止痛剂!

    “不!现在……”我说不出话来,无法把话说完。

    黑色的点点遮蔽了房间里的光线,一阵新的痛苦的冰点冷冰冰地刺进我的肚子。感觉不对头——我机械地挣扎着保护我的子宫、我的孩子、我的小爱德华·雅各布,但是我很虚弱。我的肺疼痛难忍,氧气燃烧掉了。

    痛苦又慢慢地消失了,尽管现在我紧紧抓住这种感觉。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快死了……

    过了多久?几秒钟,还是几分钟?痛苦消失了。麻木,我感觉不到。我也看不见,但是我能听见。我的肺里又有空气了,苦涩的泡泡来回地刮着我的喉咙。

    “贝拉,你现在跟我在一起!你听见了吗?坚持住!你不要离开我,让你的心脏保持跳动!”

    雅各布?雅各布还在这里,还在努力救我。

    当然,我想告诉他。当然我会使我的心脏保持跳动,难道我不是答应过他们两个吗?

    我试图感受我的心脏,想要找到它,但是我深深地迷失在自己的身体内。我无法感受到我应该感受到的一切,感觉什么都不在正确的地方。我眨了眨眼睛,找到我的眼睛,我能看见光线。尽管不是我正在寻找的东西,但是还是比什么都没有要好一些。

    我的眼睛挣扎着调整适应的时候,爱德华轻声低语道:“蕾妮斯梅。”

    蕾妮斯梅?

    不是我想象中的那个苍白完美的儿子?我感到一阵震惊,紧接着是一阵暖流。

    蕾妮斯梅。

    我希望我的嘴唇动一动,希望气泡变成我喉咙里的呢喃,我用力伸出麻木的手。

    “让我……把她给我。”

    光线旋转起来,搅乱了爱德华的水晶般的手。闪烁的光亮与红色,与覆盖着他的皮肤的血混杂在一起,他手上的血更多。有个小小的正在挣扎的东西也在滴血。他用这个温暖的躯体碰了碰我虚弱的胳膊,几乎就像我抱着她一样。她湿润的皮肤滚烫——和雅各布的一样烫。

    我调整焦点想要看清楚,突然之间一切都变得绝对清晰明了了。

    蕾妮斯梅没有哭,但是她急促而惊讶地喘着气。她的眼睛睁开了,表情如此惊诧,差不多很滑稽。那个完美的小圆脑袋被一层厚厚的像垫子似的、血淋淋的卷曲物体包裹着。她的瞳孔是熟悉又令人震惊的巧克力色。在血的下面,她的皮肤看起来很苍白,是奶油般的象牙白,除了她红扑扑的脸颊之外。

    她的小脸蛋绝对完美至极,这使我感到惊叹不已。她甚至比她父亲更加美丽,简直难以置信,不可思议。

    “蕾妮斯梅,”我轻声念道,“这么……美。”

    那张不可思议的脸孔突然笑了——那是从容不迫的开怀大笑,贝壳般的粉红色嘴唇下面是两排完美齐整,像雪一样的奶白色牙齿。

    她低下头,靠在我的胸脯上,搜寻温暖。她的皮肤温暖,如丝般光滑,但是给人的感觉不像我的那样。

    接着又是疼痛——只是一个温暖的齿痕,我大口喘着气。

    接着她就不见了,我那有着天使般脸孔的孩子不知去哪里了。我看不见她,也感觉不到她。

    不!我想要大声喊,把她还给我!

    但是虚弱得无以复加,我的胳膊有一会儿像橡胶水管一样空洞无力,接着它们什么也感觉不到了。我感觉不到它们,我感觉不到我自己。

    黑暗比之前更加稳定地冲向我的眼睛,就像一层蒙眼睛的厚布一样,既坚固又迅速。遮蔽的不仅仅是我的眼睛,还有我自己,那种重量足以压倒一切,推开它令人精疲力竭,我知道屈服会容易得多。让黑暗把我往下,再往下推,推到一个没有痛苦、没有疲倦、没有担忧、没有恐惧的地方。

    如果这仅仅只是为我自己的话,我不可能会挣扎很久。我只是个人,还没有人类的力量大。许久以来,我一直努力跟随超自然的步伐,太久了,就像雅各布所说的。

    但是这不仅仅和我有关。

    如果我现在做了简单的事情,让黑暗的空洞感将我抹杀掉,我就会伤害他们。

    爱德华,爱德华,我的生命和他的生命被拧成一缕线。切断一根,你就会切断另一根。如果他走了,我也将无法忍受独自活下去。如果我走了,他也无法独自活下去,而且没有爱德华的世界似乎完全毫无意义。爱德华必须存在。

    雅各布——他一而再,再而三地跟我说再见,但是在我需要他的时候,总是会回到我身边。雅各布,我伤害了他那么多次,这简直是犯罪。我会再次伤害他吗,最严重的那种?他为了我不顾一切地留下来,现在他所要求的不过是让我为他留下来。

    但是这里那么黑,他们俩的脸我一个也看不见。一切似乎都不真实,这使我不放弃变得很困难。

    我一直在推开黑暗,但几乎是条件反射。我并没有努力扒开它,我只是在抵抗,不让它完全将我吞没。我不是阿特拉斯[1],黑暗像整个星球一样沉重;我无法承受它,我所能做的只能是不要被彻底摧毁。

    这差不多是我生命的模式——我从来都没有强大到足以应付我控制范围之外的事情,抗击敌人,或者是超过它们,避免痛苦。一直显示出人的本性,也很懦弱,一直以来我能够做的唯一的事情就是坚持住,忍受,活下去。

    到了现在这个节骨眼上,已经足够了;到了今天,应该足够了。直到援助到来,我会忍受这一切的。

    我知道爱德华会做他能做的一切,他不会放弃,我也不会。

    我一寸寸地迫使那片淹没一切的黑暗不向我靠近。

    不过,只有那种决心还不够。时间无情地继续向前推移,黑暗夺去了我八分之一、十六分之一的阵地,我需要更多的东西从中获得力量。

    我甚至无法把爱德华的脸拉进我的视线。雅各布、爱丽丝、罗莎莉、查理、蕾妮、卡莱尔、埃斯梅,他们的脸我都看不见……什么也看不见。这让我感到恐惧万分,我不知道是不是太迟了。

    我感到自己不知不觉地在下沉,没有什么东西让我抓住。

    不!我得从中活下来,爱德华依靠我。雅各布,查理爱丽丝罗莎莉卡莱尔蕾妮埃斯梅……

    蕾妮斯梅。

    接着,突然我有一点点知觉了,尽管我仍然什么也看不见。仿佛有种幻肢感[2],我想象着又能感觉到自己的胳膊了。在它们之中,有一种小而硬,非常非常温暖的东西。

    我的孩子,推动我的那个小家伙。

    我已经做到了。尽管很困难,我在此之前已经足够强大到让蕾妮斯梅活了下来,紧紧地抓住她,直到她强壮到没有我也能生活。

    我幻肢感里的那个灼热的地方感觉如此真实,我把它抓得更紧一些,我的心脏应该正好在那里。紧紧地握住对我女儿的温暖记忆,我知道只要有需要,我就能够打败黑暗。

    我心脏旁边的温暖越来越真实,越来越温暖,越来越滚烫。热量是如此真实,很难相信这是我的想象。

    更烫了。

    现在感觉不舒服,太烫了,太、太、太烫了。

    像一把抓错电卷发器的一头一样——我的自动反应就是扔掉我胳膊里炙热的东西,但是我的胳膊里什么也没有。我的胳膊没有蜷曲在我的胸口,我的胳膊毫无生气地躺在我身体两侧的什么地方,热量来自我的体内。

    灼烧的感觉在增强,在上升,达到高峰,继续上升,直到超过了我曾经感受过的一切。

聚合中文网 阅读好时光 www.juhezwn.com

小提示:漏章、缺章、错字过多试试导航栏右上角的源
首页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