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确定山姆告诉他了,我会去看他,等……等派对结束。”
“你回家他会很高兴的。”
雅各布后退了一点,挺直身体。他的一只手停留在我的腰背上,另一只手紧紧地抓住我。他把我们的手放在胸前,我能感觉到他的心在我的手掌下跳动,我猜他并不是碰巧把我的手放在那里的。
“我不知道我是否只能和你跳一曲,”他说道,然后开始让我缓慢地绕着圈,我们的舞步与身后的节奏并不合拍,“我最好尽可能地利用这次机会。”
我们随着我手心下他心跳的节奏移动。
“我很高兴自己来了,”过了一会儿,雅各布平静地说道,“我本来想我不会来的,但是……再一次看到你真好,并不像我想象的那样悲伤。”
“我不想让你感到悲伤。”
“我知道这一点,我今晚来不是为了让你感到内疚的。”
“不——你的到来使我感到非常幸福,这是你能给我的最好的礼物。”
他大笑道:“很好,因为我没时间停下来买一份真正的礼物。”
我调整了一下视线,现在我能看见他的脸了,比我预期的要高一些了。他还在长个子,这可能吗?他现在快要长到七英尺,而不是六英尺了。经过那么久之后,再次看见他熟悉的面容,真的是种安慰——他深邃的眼睛隐藏在凌乱的黑眉毛的阴影里,高高的颧骨,丰满的嘴唇在洁白的牙齿上舒展开来,形成一个挖苦的笑容,与他说话的语气很协调。他的眼神很紧张,小心翼翼的。我看得出,他今晚非常小心翼翼。他在尽最大的努力让我开心,极力掩饰他这样做付出了多大的代价。
我从未做过什么好事,足以让我配拥有像雅各布这样的朋友。
“你何时决定回来的?”
“有意识的,还是无意识的?”在他回答自己的问题之前,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真的不知道。我猜,我朝回来的这个方向漫无目的地徘徊了一些时候,或许是我已经朝这里赶了。不过,直到今天早上我才开始奔跑,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赶得上。”他大笑道,“你不了解这种感觉有多么奇怪——又靠两条腿走路。还有衣服!而且更怪异的是,这让人觉得奇怪。我没料到会这样,我对与人类有关的所有事都很生疏了。”
我们从容地旋转着。
“不过,错过见到像这样的你,简直会是种耻辱,这完全值得一路奔波。贝拉,你看起来难以置信,那么美丽。”
“爱丽丝今天在我身上花了许多工夫,夜晚也很帮我的忙。”
“你知道,对我而言没那么黑。”
“好吧。”狼人的感官很容易就会忘记他能做的所有事情,他看起来那么像人类,特别是现在。
“你剪了头发。”我注意到。
“是的,更方便,你知道。我本以为,我最好利用双手的。”
“看起来不错。”我撒谎道。
他哼道:“对,我自己剪的,用生锈的厨房用大剪刀。”他开怀大笑了一会儿,接着他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他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你幸福吗,贝拉?”
“幸福。”
“好,”我感到他耸了耸肩膀,“我猜,那才是重要的事情。”
“你好吗,雅各布?真的?”
“我很好,贝拉,真的。你不必再担心我了,你可以停止打扰塞思了。”
“我打扰他并不仅仅因为你,我喜欢塞思。”
“他是个好孩子。与有些人相比,是更好的伙伴。我告诉你,若能清除我头脑中的那些声音,当狼人几乎是件完美无憾的事情。”
听到他这么说,我大笑道:“是的,我也无法让我自己闭嘴。”
“你的情况是,那意味着发疯。当然,我早知道你发疯了。”他揶揄道。
“多谢。”
“疯狂可能比与一群人共享你极力掩饰的想法容易,因为没有人会把疯狂的人们的声音当回事。”
“哈?”
“山姆在外面,也有其他人。只是以防万一,你知道。”
“以防什么?”
“以防我无法自制,诸如此类的事情,以防我决定搞砸派对。”这个想法或许对他很有吸引力,想到这儿一抹微笑从他脸上一闪而过,“但是,我到这里来可不是要毁掉你的婚礼的,贝拉。我到这里是……”他的声音逐渐消失了。
“是为了让婚礼完美无憾。”
“那可是个高不可攀的要求。”
“好在你个子足够高。”
听见我的冷笑话,他呻吟了一声,接着叹气道:“我到这里来只是为了做你的朋友,你最好的朋友,最后一次。”
“山姆应该更信任你。”
“嗯,或许我过于敏感了。或许他们不管怎样都会来,盯着塞思。这里有许多吸血鬼,塞思没有像他应该的那样严肃对待此事。”
“塞思知道他没有危险,他比山姆更了解卡伦家的人。”
“当然,当然。”雅各布说道,在演变成吵架之前他求和了。
让他充当外交官的角色,感觉很奇怪。
“对那些声音我感到很抱歉,”我说道,“希望我能使情况好转。”在如此多的方面,我想。
“并没有那么糟,我只是有点儿哀怨罢了。”
“你……开心吗?”
“差不多,但是对我而言足矣,今天你是明星。”他轻声笑道,“我打赌,你还是很喜欢这样的,万人瞩目的焦点。”
“是啊,还不够瞩目。”
他大笑起来,接着从我的头上望过去。他嘟起嘴巴,审视招待晚宴上闪烁着的光芒。我和他一起看过去,跳舞的人们优雅地转着圈,花瓣像羽毛一样从花冠上飘落下来,从这片黑黢黢、安静的地方看过去,那一切显得很遥远,几乎就像在观看白色的雪花在水晶球里旋转一样。
“我得承认他们很棒,”他说道,“他们知道如何办派对。”
“爱丽丝有种无法抑制与生俱来的力量。”
他叹气道:“一曲终了,你认为我还能再跳一支吗?或者我的要求太过分了?”
我用手紧紧握住他的手:“你想和我跳多少支都行。”
他大笑道:“那就有趣了。我想,不过,我还是坚持跳两支,我不想引起流言飞语。”
我们又转了个圈。
“你会觉得,到现在我已经习惯跟你道别了吗?”他轻声说道。
我努力咽下喉咙中的哽咽,但是我没法吞下去。
雅各布看着我,皱起眉头。他用手指抹过我的脸颊,接住我落下的眼泪。
“你不该是那个哭泣的人,贝拉。”
“每个人在婚礼上都会哭。”我声音沙哑地说。
“这是你想要的,是吗?”
“是的。”
“那么微笑。”
我试着挤出一个笑容,他看着我一脸的苦相,大笑起来。
“我会努力记住像这样的你的,假装……”
“假装什么?我死了?”
他咬紧牙齿,跟自己挣扎——他来这里是为了送给我一份礼物,而不是为了评判,我猜得到他想说什么。
“不是,”他终于回答道,“但是我会这样把你留在心中,粉红色的脸颊、心跳,笨手笨脚的,一切的一切。”
我故意用尽全力重重地踩在他的脚上。
他笑道:“这才是我的姑娘。”
他开始说起别的,接着突然闭上嘴巴,再次挣扎起来,咬紧牙齿使自己想说的话别说出口。
我与雅各布的关系以前是那么轻松,犹如呼吸一般,但是自从爱德华重新回到我的生活,我们的关系一直就很紧张。因为——在雅各布眼中——选择爱德华,我就是在选择一种比死亡更糟糕的命运,或者说,是与死亡相同的命运。
“怎么啦,杰克?告诉我啊,你什么都可以跟我说。”
“我……我……我没什么想跟你说的。”
“哦,求你了,说出来吧。”
“是真的。不……是……是个问题,是我希望你告诉我的事情。”
“问我啊。”
他又挣扎了一会儿,接着呼气道:“我不该问。没关系,我只是好奇得有些病态。”
因为我很了解他,所以我明白。
“不是今晚,雅各布。”我轻声说道。
雅各布甚至比爱德华更加执著于我的人性,他珍视我的每一次心跳,知道它们是屈指可数的。
“哦,”他说道,试图忍住他心中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哦。”
一支新曲子又开始了,但是这一次他没有注意到。
“什么时候?”他轻声问。
“我并不确定,或许,一个星期或两个星期。”
他的声音改变了,蒙上一层防御性的挖苦腔调:“为什么要推迟呢?”
“我只是不想在痛苦煎熬中度蜜月。”
“你宁愿怎样度蜜月?下棋?哈哈。”
“很有趣。”
“开玩笑的,贝儿。不过,老实说,我不明白,你和你的吸血鬼无法度真正的蜜月,那么为什么还要经历这样的一切呢?直说吧,这并不是你们第一次推迟此事。不过,那倒是件好事儿。”他突然急切地说道,“别害臊。”
“我没有推迟任何事情,”我厉声说道,“而且,是的,我能度真正的蜜月!我能做我想做的一切!别管闲事!”
他突然停止了旋转。有一会儿,我不知道他是否终于注意到音乐改变了,在他对我说再见之前,我搜肠刮肚地想要找出弥补我们小吵小闹的办法,我们不该以这样的调子分别。
接着,他双目圆睁,流露出迷惑不解、奇怪的恐惧。
“什么?”他惊叫道,“你说什么?”
“关于什么?杰克,怎么啦?”
“你什么意思?度真正的蜜月?当你还是人类的时候?你在开玩笑吗?那可是令人作呕的笑话,贝拉!”
我愤怒地盯着他:“我说过别管闲事,杰克,这跟你毫不相关。我不该……我们不该谈论这件事,这是隐私……”
他巨大的手紧紧地抓住我的肩膀,用力地抓住,手指交错在一起。
“哇,杰克!放开我!”
他摇晃着我。
“贝拉!你疯了吗?你不能那么愚蠢!告诉我你是在开玩笑!”
他又摇晃我,他的手抓得像止血带一样紧,在颤抖,我的骨头都在震动。
“杰克——停下来!”
黑夜突然变得非常拥挤起来。
“把你的手从她身上移开!”爱德华的声音像冰一样寒冷,像剃刀一样犀利。
在雅各布背后,黑夜中传来一声低沉的咆哮,接着又传来一声,与前面的交织在一起。
“杰克,哥们儿,回去吧,”我听见塞思催促道,“你不能自持了。”
雅各布仿佛定在原处,他瞪大惊恐万分的双眼紧紧盯着我。
“你会弄伤她的,”塞思低声说道,“放开她。”
“现在!”爱德华怒吼道。
雅各布的双手垂落到身体的两侧,突然涌上来的血液在我久违的血管中流淌而过,让人感到疼痛不已。在我意识到其他事情之前,冰冷的手取代了炙热的手,空气突然从我身边呼啸而过。
我眨了眨眼睛,退到离我原来所在的地方大约五六英尺开外的地方。爱德华站在我前面,很警觉。两匹巨狼挡在他和雅各布之间,但是他们在我看来并不是想侵犯,更像是要制止一场斗殴。
塞思——身材瘦长,十五岁的塞思用长长的胳膊抱住雅各布颤抖的身体,正要把他拖走。如果雅各布在如此靠近塞思的时候变形……
“来吧,杰克,我们走吧。”
“我要杀了你,”雅各布咬牙切齿地挤出来这几个字,他的声音由于愤怒轻得像耳语一般。他盯着爱德华的双眼里,熊熊的怒火在燃烧,“我要亲手杀了你!我现在就要杀了你!”他抽搐着。
那头黑色的、最大的狼尖声咆哮起来。
“塞思,走开。”爱德华说道。
塞思又用力拖着雅各布,狂怒的雅各布情绪有些失控,塞思把他再拖开几英尺:“别这样,杰克,走开,来吧。”
山姆——较大的、黑色的狼——这时走到塞思那里。他把巨大的头顶在雅各布的胸口,把他推走。
他们三个——塞思在拖,雅各布在颤抖,山姆在推——迅速地消失在夜色中。
另一匹狼在他们身后凝视着。在昏暗的光线下,我不确定他的毛是什么颜色——或许是巧克力棕色吧?那么,是奎尔吗?
“我很抱歉。”我对狼说道。
“现在没事儿了,贝拉。”爱德华低语道。
狼看着爱德华,他的眼神并不友善,爱德华冷冰冰地向他点点头。狼喷了一口气,接着转身跟上其他人,在他们消失的地方消失不见了。
“好了,”爱德华自言自语道,接着他看着我,“我们回去吧。”
“但是杰克……”
“山姆控制住他了,他走了。”
“爱德华,我真抱歉,我很愚蠢……”
“你没做错什么……”
“我真是大嘴巴!为什么我会……我不该让他那样想我的,我在想什么啊?”
“别担心,”他抚摸着我的脸,“我们要在别人注意到我们不在之前赶回派对。”
我摇摇头,努力重新调整自己。在别人注意以前?有人错过刚才那一幕了吗?
我这样想的时候,意识到刚才的对峙对我而言是如此具有灾难性,实际上在这里的阴影中却很安静,很短暂。
“等我一会儿。”我请求道。
我的内心一片混乱,既恐慌又痛楚,但是那并不重要——现在只有外在重要了。我知道,摆出一副好姿态是我需要掌握的事情。
“我的礼服如何?”
“你看起来很好,一丝不乱。”
我深吸了两口气:“好吧,我们走吧。”
他用胳膊揽住我,领着我回到光亮之中。当我们经过闪烁的灯光时,他轻轻地把我推向舞池。我们融入其他人,仿佛我们的舞蹈从未中断过一样。
我环顾了一下周围的宾客,没有人看起来很震惊或很恐惧。只有那些最苍白的脸庞流露出紧张的迹象,他们掩饰得很好。贾斯帕和埃美特站在舞池的边缘,靠得很近,我猜想对抗的时候他们就在附近。
“你……”
“我很好,”我保证,“我不敢相信我那么做了,我是怎么啦?”
“你没做错什么。”
在这里看见雅各布我那么高兴,我知道他为此作出的牺牲。接着我又毁了它,把他的礼物变成灾难,我应该被关禁闭。
但是我的愚蠢不会摧毁今晚其他的东西。我会收起这些,把它装进抽屉,锁起来待会儿再来处理。我会有充足的时间为此来鞭笞我自己,我现在能做的一切都无济于事。
“结束了,”我说,“我们今晚别再想此事了。”
我期望爱德华会很快认同的,但是他很沉默。
“爱德华?”
他闭上眼睛,用他的额头顶着我的。“雅各布是对的,”他轻声说道,“我在想什么?”
“他不对。”我努力在一群注视着我的朋友面前保持脸色平静,“雅各布太过偏激,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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