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失落——因为罗莎莉刚才打断了他正准备和我所说的内容。我不知道该如何重新回到这个话题上来。他依然把头埋在手掌中。
我试图用正常的声音和他说话:“你现在是不是该走了?”
“是的。”他抬起了头,他的脸色严肃了一会儿,继而心情好了些,露出了笑容,“也许这样最好。生物课上那部无聊的电影还有十五分钟没看完——我不想再看了。”
我突然一惊。爱丽丝——她那乌黑的短发直戳戳地散在那张精致的精灵般的脸庞周围——突然站在了他的身旁。她的身材十分苗条,甚至一动不动时都显得那么优雅。
他冲她打了声招呼,眼睛却依然看着我:“爱丽丝。”
“爱德华。”她回答道,她那女高音般的声音几乎和他的一样充满魅力。
“爱丽丝,这位是贝拉;贝拉,这位是爱丽丝。”他介绍着我们,用手朝我俩随意地指了一下,脸上带着一丝怪怪的笑容。
“你好,贝拉。”她那黑亮迷人的眼睛让人捉摸不透,不过她的笑容倒是很友好,“好高兴终于见到了你。”
爱德华连忙生气地瞥了她一眼。
“你好,爱丽丝。”我害羞地小声说道。
“你准备好了吗?”她问他。
他的声音有点冷淡:“差不多了,你到车里等着我吧。”
她没多说一句话,走开了,她走路的姿势十分优雅,十分柔美,让我不由得感到一阵妒忌。
“我是不是该说‘祝你开心’,还是这种表达不太恰当?”我问道,回过头来瞅着他。
“不,‘祝你开心’对任何情况都很适用。”他笑了。
“那么,祝你开心。”我努力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十分诚恳。当然,我也没有骗他。
“我会尽量的,”他依然在笑,“请你尽量别出事。”
“别在福克斯出事——真是个挑战啊。”
“对你来说这是个挑战,”他咬了咬牙,“答应我。”
“我答应你尽量不出事,”我重复了一遍,“今晚我会洗衣服——那应该是充满危险的。”
“别掉进去了。”他模仿我道。
“我会尽力的。”
这时他站了起来,我也跟着站了起来。
“明天再见。”我叹了口气。
“对你来说,好像是很长的一段时间,对不对?”他想了想。
我闷闷不乐地点了点头。
“明天早上我会到那里等你的。”他保证道,面带他那狡黠的笑容。他的手伸过桌子,又轻轻地摸了一下我的脸颊,然后转身走了。我目送着他,直到再也看不见。
我很想下午逃课,至少逃掉体育课,可是内心一种警告的本能阻止了我。我知道如果我现在就走的话,迈克和其他人都会以为我是和爱德华在一起。而爱德华又很担心我俩公开待在一起的时间太长……如果一切的结局很糟糕的话。于是我不再去多想刚才那个念头,而是集中心思去想怎样让一切对他更安全。
直觉告诉我——而且我感到他也很清楚——明天将是很关键的一天。我俩之间的关系不会像过去一样继续在刀口上保持着平衡,我们不从刀刃这边掉下去,就会从那边掉下去,完全取决于他的决定,或者他的本能。我已经作出了决定,在自己有意识地选择之前就已经定了,而且我会尽全力将它进行到底。因为对我来说,再没有什么能比离开他这个想法更加可怕、更加痛苦的了,这是绝不可能的事。
我向教室走去,心里充满了一种责任感。老实讲,我不知道生物课上讲了些什么,我满脑子都在想着明天的事。在体育馆,迈克又开始和我说话了,他祝我在西雅图玩得开心。我小心地跟他解释说已经取消了旅行计划,因为担心自己的卡车出问题。
“你会和卡伦一起去参加舞会吗?”他问我,突然沉下脸来。
“不,我根本没想参加舞会。”
“那你打算做什么?”他问道,显得有点过于操心。
我本能地想要他少管闲事,不过,我还是聪明地撒了个谎。
“洗衣服,然后我得学习,准备三角课的考试,不然会不及格的。”
“卡伦会去辅导你学习吗?”
“爱德华,”我强调了一下,“不会辅导我学习。这个周末他会去别的地方。”我很惊讶地发现,自己现在撒起谎来比以往更加自然一些了。
“哦,”他又来劲儿了,“你知道吗,不管怎样,你还可以和我们一群人一起去参加舞会的——那样就太好了。我们大家都会和你跳舞的。”他保证道。
我脑子里闪出杰西卡的脸庞,使得我的声音过于尖了点。
“我是不会去参加舞会的,迈克,行了吗?”
“好吧,”他的脸又沉了下去,“我只不过是在邀请你而已。”
终于到了放学的时候,我朝停车场走去,丝毫提不起情绪。我并没有特别想要走路回家,不过我不知道他会怎样把我的车开过来。又一次,我开始相信没有他办不到的事了。事实证明我的这个直觉完全正确——我的卡车恰好就停在他的沃尔沃早上停着的位置上。我打开没锁的车门,看见钥匙插在点火开关上,我摇了摇头,有点不敢相信。
在我的车座上放着一张折起来的白纸片儿。我上了车,关上车门,打开纸片。上面写着四个字,是他潇洒的笔迹:
平平安安
卡车发动时轰隆隆的声音让我都感到有点儿害怕,我不由得笑了笑自己。
我回到家,发现门把手是锁着的,插销没锁,和我早上出门时一模一样。进了屋,我径直走到洗衣间,一切也和我离开时没有两样。我翻找着自己的牛仔裤,找到后摸了摸裤兜,空的。也许我最后把钥匙挂起来了,我想着,摇了摇头。
出于促使我向迈克撒谎的同样的本能,我给杰西卡打了个电话,借口祝她舞会上好运。当她同样祝我明天和爱德华好运时,我告诉她计划已经取消了。作为一个旁观者,她表现得有点过于失望,之后我赶忙说了声再见。
吃晚饭时查理有点心不在焉,大概在操心着工作上的什么事,我猜测着,也许是在操心一场篮球比赛,或者也许他只不过是真的喜欢吃意大利千层面——查理的心思是很难看透的。
“你知道吗,爸……”我开口了,打断了他的思绪。
“怎么了,贝儿?”
“我想你说的关于西雅图的话是对的,我觉得我还是等杰西卡或者别人能够和我一起去的时候再说。”
“哦,”他有点惊讶,“哦,那好吧,那你需要我留在家里吗?”
“不,爸,别改变你的计划。我有一大堆的事要做……作业、洗衣服……我还得去趟图书馆和百货店。整天我都会进进出出的……你只管去玩得开心点。”
“你确定?”
“当然确定,爸。而且,家里冰箱里的鱼少得可怜——只够吃两三年了。”
“你绝对是个容易一起过日子的人,贝拉。”他笑了。
“我可以说,你也一样。”我笑着说。我笑起来的时候声音有点怪怪的,不过他似乎没有注意。我心底里对于欺骗他而感到很过意不去,差点儿就听了爱德华的建议而告诉他我会去哪里,就差一点儿。
吃过晚饭,我叠好了衣服,又把另外一筐衣服放进干衣机。可不幸的是,这种活儿只能让手头不闲着,我的脑子绝对有太多的空闲时间,慢慢地有点不受控制了。我在强烈得近乎成了一种痛苦的期待和不时动摇我的决心的隐伏的恐惧之间摇摆不定。我只得不停地提醒自己这是我自己作出的选择,我不会背弃这个决定。我频频地从口袋里掏出他写的字条,远远超过了要理解他写的那四个小字所需要看的次数。他希望我平平安安,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我只会坚持一个信念,那就是,最终,欲望将会战胜一切。那我的另一个选择是什么呢——让他淡出我的生活?这是不能忍受的。而且,自从我来到福克斯以来,的确好像我的生活就是围着他在转。
可是我内心深处一个微弱的声音又有点担心,担心会不会将他伤得太深……如果这一切的结局很糟糕的话。
等到晚得可以上床睡觉的时候,我终于松了一口气。我知道自己过于紧张,一时根本睡不着,于是做了以前从未做过的事。我故意吃了一点感冒药——就是那种可以让我踏踏实实睡上八个钟头的药。做了这样的事情,放在平常,我是不会原谅自己的,可是明天撇开其他一切不说,光是做到不因为失眠而头脑昏昏沉沉就够困难的。在等着药片起作用的同时,我吹干了洗干净的头发,直到把它完全拉直,心里还琢磨着明天该穿什么样的衣服。
等到明天早上的准备工作一切就绪,我才终于钻进了被窝。我感到异常兴奋,兴奋得忍不住直发抖。我爬了起来,在装着CD的鞋盒子里找了半天,终于找着了一张肖邦的小夜曲集。我放起了CD,声音调得很低,然后又躺回到床上,集中精神放松着身体的各个部位。在进行这种放松练习时,感冒药起作用了,我很容易就睡了过去。
早上我醒得很早,因为无端吃了感冒药,昨晚睡得很香,没有做梦。虽然休息得很好,但我还是又回到了昨晚那种兴奋异常的状态。我匆匆穿好衣服,正了正衣领,不停地拉扯着那件褐色的毛衣,直到它正好盖到我的牛仔裤外面。我飞快地往窗外偷偷看了一眼,发现查理已经走了。一层棉花一样的薄云遮着天空,不过看起来不会持续太久。
早餐我食不知味,一吃完,赶忙就收拾干净了。我又往窗外瞥了一眼,没有什么变化。我刚刷完牙,正回头往楼梯那边走过去时,听到一下轻轻的敲门声,我的心在胸腔里怦地跳了一下。
我飞快地跑到门口,我本来不大会开这种简单的插销,不过终于还是猛地把门拉开了,他正站在门口。我一看到他的脸,所有的激动马上烟消云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平静。我轻松地嘘了一口气——看到他在这里,昨天的担心似乎是那样的愚蠢。
开始他并没有在笑——他的脸色很阴郁。不过当他上下把我打量了一番后,脸上的表情放松了,他笑了。
“早上好。”他哧哧地笑道。
“怎么啦?”我低头看了看,确认自己没有落下什么重要的东西,比如鞋子、裤子。
“我们穿的还真配。”他又笑了起来。我才意识到他穿着一件浅褐色的长毛衣,翻出里面白色的衣领,下面穿着蓝色牛仔裤。我也跟着他笑了,掩饰着心底里涌起来的一阵遗憾——为什么他看上去不像个时装模特儿都不行,而我想像个时装模特儿却不能?
他朝卡车走了过去,我锁上了房门。他站在副驾驶门边等着,满脸的痛苦,让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
“我们说好了的。”我扬扬得意地提醒他,爬进驾驶室,侧过身子帮他把车门打开。
“去哪儿?”我问道。
“系上安全带——我已经有点紧张了。”
我拉长了脸,但还是照着他的话去做了。
“去哪儿?”我叹了口气,又问道。
“沿着101道往北开。”他命令道。
感觉到他在盯着我的脸时,我发现极难聚精会神地去看前面的路。于是,穿过还在沉睡中的小镇时,我只好开得比以往更加小心。
“你打算在傍晚以前开出福克斯吗?”
“这辆卡车有年头了,都可以当你那辆车的爷爷了——尊重它一点。”我反驳道。
很快我们就开出了小镇的边界线,虽然他很不以为然。密密的林下矮树丛和绿葱葱的大树取代了草坪和房屋。
“右转上110道。”我正准备问,他就下命令了。我照做了,一句话没说。
“现在往前开,一直到路的尽头。”我听得出来他的声音里含着笑,但是很担心自己会把车开出公路而证明他的正确性,因而没敢去看他确认一下。
“路的尽头是什么?”我问道。
“一条小路。”
“我们徒步旅行吗?”我问道,有点担心。谢天谢地,我穿了双网球鞋。
“有什么问题吗?”听起来他似乎已经完全料到了我的想法。
“没有。”我尽量让自己的谎话显得自信点,不过要是他想到我的车子很慢的话……
“别担心,只有大概五英里的路程,用不着赶时间。”
五英里,我没有说话,怕他听到我因为恐慌而失去控制的声音。五英里的小路,到处都是不牢靠的树根和松动的石头,会扭伤我的脚踝或者让我受伤变残,这可是件丢脸的事。
我俩没说一句话,开了好一会儿,我心里想着即将到来的恐怖路程。
“你在想什么?”过了一会儿,他没耐心了,问我道。
我又撒了个谎:“就想着我们这是去哪儿。”
“是一个天气好的时候我很喜欢去的地方。”他说完这句话,我俩都往窗外看了看在慢慢变薄的云层。
“查理说过今天会很暖和的。”
“你有没有告诉他你去干什么?”他问道。
“没有。”
“可是杰西卡以为我们要一起去西雅图吧?”他似乎对这个说法感到颇为满意。
“没有,我告诉她你取消了——我没骗她。”
“没人知道你是和我在一起?”他这时有点生气了。
“这得看情况……我想你跟爱丽丝说了吧?”
“那会很有用的,贝拉。”他大声说道。
我装做没听见。
“是不是福克斯让你感到这么消沉,让你来自取灭亡啊?”见我没有理他,他问我道。
“你说过这样会给你带来麻烦的……我俩公开地待在一起。”我提醒他道。
“那么你也担心这样会给我带来麻烦喽——要是你没有回家的话?”他依然很生气,不客气地挖苦道。
我点了点头,眼睛依然盯着公路。
他小声地说了些什么,说得太快,我没听清楚。
接下来的一段路程里,我俩都没再说话。我能感觉得到他心里很不以为然的阵阵怒气,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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